王迅唯
摘要:長篇小說《推拿》作為當(dāng)代作家畢飛宇的代表作之一,描寫了多位盲人推拿師的生活百態(tài),該小說的法譯本也吸引了眾多法國讀者的青睞。本文將從翻譯手法的層面對該小說的法譯本進(jìn)行一定的研究,通過分析原作在中譯法過程中的難點(diǎn)與困境,來探究譯者所采用的翻譯策略與其所達(dá)到的表達(dá)效果。
關(guān)鍵詞:《推拿》;中譯法;翻譯手法
我國當(dāng)代作家畢飛宇于2008年出版了小說《推拿》,小說刻畫了多位盲人推拿師的人物形象,描寫了不同盲人的生活軌跡,呈現(xiàn)了他們平凡又不平庸的生活百態(tài)。在2011年,該小說由譯者Emmanuelle Péchenart翻譯成法文出版。作為一部在我國擁有較廣受眾的作品,在將它翻譯成法文版介紹給法國讀者時,譯者Emmanuelle Péchenart也面臨了一定語言文化層面上的翻譯困境。故本文將從翻譯手法層面對該小說的法譯本進(jìn)行一定的分析與研究:首先分析小說的翻譯難點(diǎn),其次研究難點(diǎn)的解決方案,再尋找譯文中存在的問題,最后對譯者的翻譯策略與翻譯立場進(jìn)行總結(jié)。
一、中譯法難點(diǎn)
在這部小說的中譯法過程中,翻譯的難點(diǎn)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文化差異帶來的困境
首先是“推拿”的概念。小說以中醫(yī)名詞“推拿”為題,此概念對于法國人而言顯然是陌生的,在西方觀念中與“推拿”相接近的概念是“按摩”,但“按摩”與中醫(yī)的“推拿”概念并非完全相同。在小說的引言部分人物沙復(fù)明說道:“我們這個不叫按摩。我們這個叫推拿。不一樣的?!敝嗅t(yī)里的推拿是需要根據(jù)穴位來幫助治療疾病的,可以起到舒筋通絡(luò)、活血祛瘀等功效;而一般的按摩則主要是幫助緩解勞損,或幫助手腳活動。那么,在進(jìn)行中譯法時如何區(qū)分“推拿”和“按摩”這兩個概念,則需要譯者一定的文化儲備與文字功底。
(二)成語與俗語的使用
對于文學(xué)作品的翻譯,成語或是俗語的使用會對翻譯造成一定的困難。而畢飛宇的《推拿》在塑造人物形象與描繪人物心理時,運(yùn)用了大量的成語與俗語,例如“懸崖勒馬,虎視眈眈,天馬行空,一碧如洗,紋絲不動,晴空霹靂”等等,這些成語與俗語的表述對于本國讀者來說能很形象的感受到作者想要表達(dá)的意境,而對于譯者來說,需要讓目的語讀者感同身受則存在一定的難度。
(三)修辭手法的運(yùn)用
在描寫某些特定場景時,畢飛宇為了生動表現(xiàn)盲人的心理狀態(tài),運(yùn)用了大量的比喻、夸張、反復(fù)、擬人等修辭手法,如何讓目的語讀者體會到同等的表達(dá)效果,這對翻譯也產(chǎn)生了一定的困難。例如畢飛宇在描寫人物金嫣對泰來的夸贊時,將金嫣的話比作成“深水炸彈”,用來表現(xiàn)金嫣的話語所產(chǎn)生的效果,在翻譯時亦需要恰到好處的表達(dá),將這種話語的分量如實(shí)地展現(xiàn)在目的語讀者面前。
(四)漢字的翻譯
此外,這部小說的翻譯還涉及到了一些中文漢字的翻譯。例如文中涉及到漢字的書寫,“老板坐起來,眨巴著眼睛,用腦袋在空氣里寫了一個‘永。老板意猶未盡,閉起眼睛又寫了一個‘來。最后的一捺他寫得很考究?!睗h字的特殊構(gòu)造也無法直接翻譯成表音文字的法語,如何讓法國讀者理解該語境,也需要譯者特殊的考量與處理。
二、翻譯解決方案
在分析了中文小說里可能存在的翻譯難點(diǎn)之后,筆者將在接下來的這個部分研究譯者Emmanuelle Péchenart運(yùn)用了哪些方法來解決以上的翻譯難點(diǎn),又達(dá)到了何種表達(dá)效果。
首先,對于文化差異的困境,在區(qū)分文中的“推拿”和“按摩”概念時,譯者將“推拿”直接音譯成“tuina”,而“按摩”則用傳統(tǒng)的“massage”詞匯來翻譯。在小說中第一次出現(xiàn)“tuina”該詞時,后面還輔以“massothérapie”(推拿療法)一詞進(jìn)行補(bǔ)充解釋,便于法國讀者的理解;而在后文出現(xiàn)的“推拿”概念則均用“tuina”直接翻譯。用直接音譯的方式更有利于中國文化的輸出,讓法國讀者直接了解到中國中醫(yī)里推拿這種特殊療法,有別于西方人眼中按摩的概念。
其次,針對成語與俗語的翻譯,譯者在文中也采用了不同策略來進(jìn)行翻譯??傮w而言,在多數(shù)情況下譯者采用了直譯的手法,直接將中文的意象翻譯成法語。譬如,譯者將“紋絲不動”翻譯成“Sans quelle bouge dun cheveu”,意為“一根頭發(fā)絲兒都沒動”;“一碧如洗”譯成“Un ciel qui déploie son azur limpide et comme lavé”,意為“(天空)鋪開一片的青色,如同洗過了一般”;“晴空霹靂”譯成“Un coup de tonnerre dans un ciel bleu”,意為“藍(lán)色的天空中一陣?yán)醉憽?。此類直譯的表達(dá)并不會對目的語受眾的理解造成障礙,又能將中文的表達(dá)方式引介至法文之中。
當(dāng)然在部分情況下,若目的語中已有相對應(yīng)近似的表達(dá),譯者也會采用對應(yīng)法來翻譯。例如,譯者將“懸崖勒馬”翻譯成“mettre le holà”,“mettre le holà”本就是法文中的俗語,可直接表達(dá)制止某事的含義;又如“虎視眈眈”翻譯成法文常用表達(dá)“Une vigilance de lynx”,“l(fā)ynx”是指猞猁,用來表現(xiàn)銳利的目光,同樣可以刻畫出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某物的神情。
而在少數(shù)無法直接翻譯或是容易造成法語讀者誤解的情況下,譯者會采用意譯的策略。例如,“天馬行空”中“天馬”的概念無法直接被法語讀者理解,故譯者意譯成了“Limagination toujours aussi débridée caracole”,意為“無拘無束的想象力肆意跳躍”,用來替代“天馬行空”的含義。
再次,對于修辭手法的翻譯,在多數(shù)情況下譯者也都采用了直譯的策略。例如畢飛宇在描寫人物金嫣對泰來的夸贊時,將金嫣的話比作成“深水炸彈”,用來表現(xiàn)金嫣的話語所產(chǎn)生的效果:“這句話是一顆炸彈,是深水炸彈。它沿著泰來心海中的液體,搖搖晃晃,一個勁地下墜?!弊g者將此譯為:“Une bombe. La phrase, telle une bombe sous-marine, est tombée dans les profondeurs du c?ur de Xu Tailai, où elle senfonce dun trait, soulevant la masse liquide.”譯者根據(jù)法文的行文習(xí)慣適當(dāng)調(diào)整了部分詞序,但原文的意向全部都保留且翻譯過來了,“深水炸彈”——“une bombe sous-marine”,“心?!薄發(fā)es profondeurs du c?ur”,“液體”——“l(fā)a masse liquide”,“一個勁地下墜”——“senfoncer dun trait”,如實(shí)地表現(xiàn)了金嫣話語的分量之重。
最后,對于小說中涉及到的漢字的翻譯,譯者采用了直譯與意譯相結(jié)合的方式,同時加入一定創(chuàng)造性的改動,來處理這些特殊的翻譯難點(diǎn)。例如原文中“老板意猶未盡,閉起眼睛又寫了一個‘來。最后的一捺他寫得很考究”,譯者翻譯為“Lhomme, encore sous le coup de linspiration, a refermé les yeux et ??écrit?? un nouveau caractère, lai cette fois, ??venir??. Ayant tracé avec art le dernier trait descendant à droite…”對于漢字“來”,譯者音譯為“l(fā)ai”,同時前后均輔以說明“caractère(漢字)”,“venir(動詞:過來)”,讓法文讀者能清楚了解到這個“l(fā)ai”是一個表示過來這種動作的漢字。對于筆畫“一捺”,譯者則意譯為“l(fā)e dernier trait descendant à droite(最后一筆向右延伸的筆畫)”,如實(shí)確切的將漢字中“捺”的寫法傳遞給了法文讀者。
又如畢飛宇在描寫小馬外貌時寫道:“他帥。Sh-u-ai-Shuai。一共三個音節(jié)?!弊g者翻譯為:“Il est beau gosse. Beau, gosse, beau gosse…Deux syllabes.”譯者創(chuàng)造性的將中文里三個音節(jié)的漢字“帥”翻譯成法語里口頭常用表達(dá)“beau gosse(好看的小伙子)”,音節(jié)數(shù)也隨之調(diào)整為兩個音節(jié)。
三、存在的問題
縱覽全文,筆者能夠感受到譯者在翻譯原作時認(rèn)真謹(jǐn)慎的工作態(tài)度與敬業(yè)精神,同時鑒于各種文化因素與表達(dá)習(xí)慣的差異,譯文中也存在著少數(shù)值得商榷的誤譯或是漏譯之處,有待于各位學(xué)者考證。
譬如在描寫魚群時,畢飛宇使用了“黑壓壓”這個形容詞,而譯者翻譯為了“dun noir de jais”。法文中“noir de jais”是指烏黑發(fā)亮的顏色,而“黑壓壓”則用來形容“密集的或大片的人或東西”,故此處的翻譯有待考量。又如原文中出現(xiàn)的成語“當(dāng)仁不讓”用來表示“遇到該做的事情,主動去做不推辭”,而譯者翻譯為“Ne vouloir pas se montrer moins généreux(不愿讓自己顯得不夠慷慨)”,故此處的翻譯也不夠貼切。
此外,中文里多音字或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也容易在翻譯過程中產(chǎn)生誤譯。譬如漢語里的“彈”字可念作“dàn”與“tán”,含義也不相同。原作中出現(xiàn)了“彈片”一詞,譯者誤譯為了“gicler comme un ressort à lame——彈(tán)片”,故此處調(diào)整為“éclat dobus——彈(dàn)片”更為合適。又如原作另一處“走鋼絲的人說什么也不可以回頭的”,這里的“說什么”是指“無論如何”的含義,而譯者翻譯成了“Les funambules, quoi quon leur dise, ne doivent pas regarder en arrière”,即“無論別人對他說了什么”,意義略有偏差。故筆者認(rèn)為此處修改為“en tout cas”更為恰當(dāng)。
結(jié)語
綜上所述,譯者Emmanuelle Péchenart在翻譯小說《推拿》時,在法語讀者能夠理解含義的前提下,更多的采用了直譯的翻譯策略,最大程度的將畢飛宇原本的寫作特色忠實(shí)地傳遞給目的語讀者。只有對實(shí)在無法直譯的部分,譯者才會采用意譯的策略,或增添自己創(chuàng)造性的調(diào)整來進(jìn)行翻譯。在現(xiàn)今跨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時代背景之下,譯者這種“直譯為主”的策略更有助于豐富目的語的語言表達(dá)方式,也對跨文化的傳播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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