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棋
初一,面對著陌生的臉龐,我放棄了自我拯救——不主動和別人搭話,不找朋友,一切隨緣。反正我從小到大幾乎都是一個人,再孤獨三年也無妨。不過這次上天似乎格外垂憐我,讓她提著燈打開我心中那扇門。
“嘿,一塊兒走嗎?”那天放學,后桌收拾完東西,抬頭問我。我愣了下,有些驚訝于她的熱情?!拔沂撬涡拟??!彼娢覜]說話,以為我還不認識她,便趕忙報上名字。宋心怡?哦,就是那個跟班里女生打成一片的女漢子。
“行?!笨粗嬲\的眼神,我最終不忍心拒絕。一路上,她不停地講,講同學,講老師,講自身;而我默默聽著,時不時評論兩句。那個中午,陽光格外暖,微風格外柔。
有了第一次交集,便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shù)次。宋心怡每天拉著我去學校小賣部,一人買一串丸子,優(yōu)哉游哉地散步,看著廣場上來來往往的學生,享受屬于我們的美好時光。有時她買冰糕,我便蹭一口。
心門被打開,黑暗被燈光一點點驅散。
我在她面前不用戴上面具,可以恢復自己的本性,可以隨意吐槽那些煩惱,不用害怕她說出去。我會在放學時拖著她等人,她時常抱怨卻從未離開;我會在出去玩兒時忽然童心泛濫,和她一起買氣球互相打鬧;我會在節(jié)假日與她相約游玩,發(fā)朋友圈炫耀這個好友……
彼時我心房一片敞亮。
初一下學期期末,我住院了。
一切都發(fā)生得那么突然,讓我猝不及防。先是肚子疼,再是反胃,醫(yī)生建議住院觀察。從父母和醫(yī)生交談中,我知道了他們的診斷是輸卵管堵塞,需要手術。就這樣,我暫時告別了學校。那些日子很無聊,每天有大把時間思考人生。為了找事做,我把我想到的趣事一股腦發(fā)給宋心怡,一天能發(fā)上百條。晚上她看見了,點評幾句,隨后把當天的筆記發(fā)給我。那一段她很是勤快,經(jīng)常往醫(yī)院跑,陪我聊天,給我講班里的新聞,講完又問我在醫(yī)院的情況。
“老班前幾天在班里說你的事兒了?!庇浀盟谝淮蝸恚_口第一句話便是如此。“哦?那你聽說后是啥反應?”我笑著問?!皢悖苡猩斗磻??!彼敛华q豫回答,眼神卻有些閃爍。后來班主任跟我說,那天她在班里說我的情況,宋心怡聽說后以為我的病很嚴重,在座位上哭了許久。我樂了,這傻子,我不過是做個小手術,又不是啥絕癥,哭什么?心里卻暖暖的。
冥冥之中,我們的命運之線在一點相交,接下來卻是不可避免的分離。
宋心怡雖然活潑開朗樂觀,但總是爆粗口,再加上學習習慣不是很好,父母和老師一直勸我和她保持距離。當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朋友,我怎么會同意遠離她呢,于是對他們的規(guī)勸不以為意,甚至嗤之以鼻。
那次住院后重返校園,我聽說宋心怡因上課打瞌睡被班主任批了一頓?!澳憧纯闯靥禚Q,再看看你。你說你倆明明是很好的朋友,為啥人家學習好你學習差?你完全是在耽誤池天鶴!”根據(jù)同學的描述,我在腦海中還原了當時的場景?!斑@班主任說的話實在是太……”那幾天,我一直在吐槽班主任。
為什么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和宋心怡保持距離?這個困惑最終還是被我自己解了。
初二,宋心怡的成績坐著滑梯直線下降,跌到年級250 名開外,這已經(jīng)算是極差了。她迷上了游戲,晚上熬夜打游戲,白天困得不行,幾乎每天都要因為上課睡覺而被老師點名,自己卻還覺得無所謂?!案鷮W委做朋友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抄作業(yè)?!彼恢挂淮胃锌^。我笑笑,沒說什么,心中卻很是諷刺。
心中那盞燈有些暗了。
“你該把精力放到學習上了。”這是我第N 遍勸告她。
“唉,能力有限啊,我又不像你那么聰明。算了算了,一切隨緣吧?!?/p>
望著她上樓的背影,我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無力。厭倦了宋心怡總是借我作業(yè),聽膩了老師提醒她不要睡覺,苦口婆心勸她多次,她卻沒有一點兒改進,我心累了。我突然醒悟,我和她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三觀不同、喜好不同、習慣不同、目標不同。
“找朋友,應該找和自己站在同一高度的?!币荒昵拔疫€不贊同,一年后卻深有體會。
我開始有意疏遠宋心怡,這是我猶豫一個月才做出的決定。我不想推開她,但又不得不推開她。我在放學拒絕她的邀請,拒絕她借作業(yè)的請求,課間減少出現(xiàn)在她周圍的次數(shù)。時間長了,她或許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再來找我,和另一個同學打得火熱。這可能是我們最后的默契,共同將這份友誼留在從前,珍藏起來。
光滅了,門關了,心中再度被黑暗籠罩。它在等,等下一個能為它帶來光亮的人……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