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中的話輪轉換分析

周令航

話輪作為話語分析的主要內容，成為語用學中的一個重要領域。薩克斯指出，發(fā)言權的分配權、話輪的長度以及話輪類型取決于會話人在話輪轉化規(guī)則制約下的競爭與協調，由此產生的話輪分布反映了會話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和性格。因此，本文從話輪的分析入手，對《雷雨》第三幕作語言學分析，揭示人物間的復雜關系和人物的性格特點。

一、話輪的概念

話輪是薩克斯、謝格羅夫和杰弗遜等人提出的一個重要概念，它是對人們日常會話進行研究的基本單位。在漢語中，充當話輪的語言單位可以是詞、短語、句子、復句和段落。話輪“指在會話過程中，說話者在任意時間內連續(xù)說出的具有和發(fā)揮了某種交際功能的一番話，其結尾以說話者和聽話者的角色互換或各方的沉默等放棄話輪信號為標志”。

二、文本分析

本文節(jié)選的是《雷雨》的第三幕，也是周家內部矛盾全面迸發(fā)的最高潮部分。由于劇本較長，我們把原文分成了兩個子話題：子話題一——周繁漪阻止周萍帶四鳳私奔，并吐露她對周萍的感情;子話題二——周樸園逼周萍認母。本文將從人物占有的話輪結構、話輪次數、話語長度、話輪轉換關聯位置和轉換模式以及話輪類型進行考察。

（一）話輪結構

1.相鄰對

會話話輪轉換中，會出現一種成對的話語，如問答、相互問候、提議—接受、致歉—回應等，成為相鄰對，它被視為會話結構的原型和基本單位。薩克斯認為，一個相鄰對由兩部分組成，分別由不同的說話者產生。例如：

周樸園：（在門口）你叫什么？你還不上樓去睡。

周繁漪：（倨傲地）我請你見見你的好親戚。

與日常對話不同的是，為了保證劇本的流暢性和連貫性，一般都是采取相鄰對的形式，除非劇作者有意使用插入序列或旁側序列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

2.插入序列

相鄰對除了上面的緊連的兩個話輪外，還有一些中間插入其他的話輪或者是一個或者幾個相鄰對，這種就叫做“插入序列”。如：

周樸園：（嚴厲地）混賬！萍兒，不許胡說。她沒有什么好家室，也是你的母親。

周萍：（痛苦萬分）哦，爸！

周樸園：（尊重地）不要以為你跟四鳳同母，覺得臉上不好看，你就忘了人倫天性。

魯四鳳：（向母親痛苦地）哦，媽！

周樸園：……

周樸園的話和周萍的話應該是一個相鄰對，但是中間插入了四鳳的話。這樣把原本屬于周樸園話語的位置變成了四鳳的話語位置，周樸園的話只能往后推，這樣就在一個相鄰對中插入了一個話輪。原本是周樸園逼迫周萍認母，四鳳卻得知情人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心里受到重創(chuàng)，不顧主仆地位懸殊打斷他們對話，由此將故事推向一個小高潮。

3.重復

作者為了豐滿人物個性，增加戲劇性，也會采用重復。

周樸園：（悔恨地）侍萍，我想你也會回來的。

魯侍萍：不！不！?。√?！

周繁漪：（驚愕地）侍萍？什么，她是侍萍？

在劇中，周繁漪原要做最后的反抗留住周萍。但事情的真相是她意料之外的，所以她驚愕地重復，作者用重復來表達周繁漪心里的波瀾。

（二）話輪轉換規(guī)則

薩克斯、謝格羅夫和杰斐遜在1974年發(fā)表的論文中提出了話輪轉換規(guī)則。根據薩克斯的觀點，制約話輪轉換的具體規(guī)則如下：

1.當前發(fā)言者選擇下一個話輪的說話人。（選擇他人）

2.如果當前說話者未指定下一個話輪的說話人，其他會話參與者可自我選擇。

3.如果當前發(fā)話者既未指定下一輪說話者， 其他會話參與者又未進行自我選擇發(fā)言，則當前發(fā)言者或者可以繼續(xù)說話或者可以選擇等待，但一般等待的時間短暫，選擇他人的情況發(fā)生時，由于選擇他人發(fā)出要求受話人作出言語性或非言語性回應的命令，它有有效制定和非有效制定之分。

通過運用話輪轉換規(guī)則，本文對該戲劇片段作出如下歸納：

從圖表上看，周樸園自出現起就是最活躍的發(fā)言者，他的自選次數最多，這表明，他在某種程度上控制了對話，并掌握了對話的話題走向。另外，他選擇他人的次數和自選次數相當，說明他在家庭有很高的權力，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他的調遣之中;周繁漪的話語總數次之。她選擇他人為下一發(fā)言者次數頗多，而且五次全部指向周萍。她用語氣強烈的祈使句迫使周萍說出兩人不倫關系的真相，步步緊逼;周萍在子話題一中是周繁漪指控的對象，而在子話題二中是周樸園逼迫認母的對象，這使他被選次數達到最多。而必須注意的是，無論是周繁漪還是周樸園，他們對周萍的指定大多無效。在周繁漪逼周萍“我要你告訴他們——這是我最后的一口氣”時，盡管周萍用“狼狽”的副語言做了應答，但他用“你叫我說什么？”拒絕了周繁漪的要求。在繁漪反復請求后，他又顧左右言他，逃避繁漪的詰問。這表明了周萍的心虛和懦弱。而周樸園在選定了周萍，對他提出行為要求“跪下”，期待他做出非言語性呼應時，周萍同樣采取了拒絕的方式。這表明周樸園的權威地位受到沖擊。

（三）話輪次數和話語長度

在話劇對白中，會話參與者的話輪數量和話輪長度可以解釋人物關系和人物性格特點。在劇本中，由于戲劇文本無法用時間長短來衡量，話語字數就是決定話語長度的依據，所以，字數代表話語長度。通過比較在場人物周樸園、周繁漪、魯侍萍、周萍、魯四鳳、周沖幾個人的話輪數量與詞匯數量就可以發(fā)現人物的權勢關系。如下圖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