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法多變換 形象自豐滿

韓延明

寫“活”人物，就是通過對人物言談舉止、一顰一笑的描寫塑造人物形象，使筆下的人物血肉豐滿，形神兼?zhèn)?，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寫“活”人物，可以綜合運用由表及里、由形入神的多種表現(xiàn)手法全方位描摹刻畫，使人物形象生動鮮明、個性飛揚，有層次感、有立體感，從而激發(fā)讀者的情感共鳴。寫“活”人物，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一、肖像素描，凸顯外形

肖像描寫就是對人物的外貌特征進行精準地描繪，生動勾勒出人物的外部面貌，以“形”傳“神”，通過人物的外表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精神風貌和思想品質(zhì)。肖像描寫往往著重于人物的面容、身材、服飾描寫，借以表現(xiàn)人物的身份、表情、風度和神韻。寫作時要細心觀察，善于捕捉描寫對象與別人的不同之處。善于圍繞主題抓住最有特點的地方，突出“此我”非“彼我”，彰顯個性。 如：

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曹雪芹《紅樓夢》）

乍一看，“丹鳳眼”“柳葉眉”“粉面”“丹唇”，王熙鳳儼然是個美艷無比的貴婦人，但細細端詳她的外貌，卻不盡如此：從服飾上看，滿身珠光寶氣，難脫俗氣、張揚和貪婪之嫌;“三角眼”“吊梢眉”，正是刁鉆、狡黠、潑辣、狠毒的特征;“威不露”“笑先聞”，顯露霸道心狠，精明算計。通過外貌的精心刻畫，展現(xiàn)了一個集美貌與尖酸刻薄、狠毒陰險、貪婪狡詐于一身的復雜形象。典型的外貌描寫，就像一個鮮明的特征，人物性格不言而喻。

2015年高考四川卷考場佳作《學霸是這樣煉成的》中有這樣一段對“學霸”的描寫：

上學期，班上轉(zhuǎn)來一位女同學。臉蛋兒圓圓的、白里透紅，眼珠兒水靈靈的，扎一個馬尾辮，發(fā)卡上綴著一個用布巾做的蝴蝶結(jié)，穿一件早已過時的花格襯衫，顏色暗淡，十分陳舊。令人費解的是，大熱的天，她也總是扣上袖口、領(lǐng)口的扣子，生怕露出一點兒肌膚給我們看。

圓圓的臉蛋、水靈靈的眼珠、馬尾辮、蝴蝶結(jié)，一看就是一個美麗可愛、聰明睿智的小姑娘;“過時的花格襯衫”，表現(xiàn)其生活的儉樸和學習的專心;大熱天扣扣子，讓人猜想到其性格的內(nèi)向，同時設置了懸念。通過“相面”，讀者對人物有了一定的“認識”。讀完全文，不出所料，這是一個天資聰穎、一心向?qū)W、為人謙虛的淑女。特別是火海救小孩的補敘，揭開了“扣扣子”的謎底，人物形象愈顯高大豐滿。

外貌描寫不需要面面俱到，有時圍繞主題精心做好“特寫”，往往一“點”傳神，經(jīng)久不忘。魯迅那“一”樣的胡須，祥林嫂多變的眼神，無不如此。請看習作《一雙手》中的外貌特寫：

我們見面和素常采訪一樣，禮節(jié)性地先握手。在兩只手握到一起的瞬間，我驚訝了：我握的是手嗎？簡直是半截老松木！我低下頭去察看。翻過來看手心，掉過去看手背。整只手呈木色，手的紋路又深又粗，染著黑土色，掌面像鼓皮一樣硬，老繭布滿每個角落，手指渾圓。一個手指似三節(jié)老甘蔗。左手大拇指沒有指甲，長過指甲的地方刻著四條裂紋，形成上下兩個“人”字形，又黑又深。手指各個關(guān)節(jié)都纏著線，線染成了泥色。

這段文字只寫了“手”，細致刻畫了紋路、掌面、手指、指甲，這雙干裂、寬大、布滿老繭的手，突出了人物的手因植樹而粗大的特點，讓讀者深深感受到這是一雙飽經(jīng)風霜的手，一雙勤勞的手，一雙創(chuàng)建金庫的手，凸顯了人物任勞任怨、無私奉獻的崇高精神。

二、語言描寫，聞聲知人

俗話說，語言是心靈的窗戶。因此，聽其言，就可以猜度其心理，洞察其性格。語言描寫要突出年齡、性格、職業(yè)、心理、文化程度、思想感情等眾多不同特點，做到言由心生，使讀者如見其人;要把握不同人物的語言特色，避免眾口同腔?！端疂G傳》里寫李逵初見宋江時說，“我那爺！你何不早說些個，也教鐵牛歡喜”，就非常符合李逵粗魯、直率的個性;高爾基《童年的朋友》中外祖母一句“你昨天怎么把牛奶瓶子打破了？你小點聲說！”把一個既嚴厲又慈愛的外祖母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

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君子固窮”，什么“者乎”之類的，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

……

孔乙己著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jīng)不多了?！敝逼鹕碛挚匆豢炊?，自己搖頭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魯迅《孔乙己》）

孔乙己硬要把“偷書”說成“竊書”，一字之差，形象畢露?！案`”字文雅，“偷”字俗氣?？滓壹翰辉竸e人用低俗的“偷”來描述他，極力說得冠冕堂皇，活脫脫勾畫出一個虛榮心極強的讀書人形象。他滿口之乎者也，極力表現(xiàn)自己的儒雅之氣。通過語言描寫，一個賣弄斯文、迂腐可笑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2018年高考江蘇卷考場佳作《最家常的語言，最濃郁的愛》中，當林媽媽要給林爸爸買夾克時，對林爸爸的兩處語言描寫：

對價格：“那是商場玩把戲騙你們婦女兒童呢！誰知道那衣服原價多少，萬一原價只有500塊呢？還多賺你100多呢！一點都不理智?！?/p>

對自己：“人家周老師衣服比我還少呢。再說了，咱家房貸還沒還清呢，花錢悠著點！”

當林媽媽談到給女兒買運動服時，林爸爸說：“為什么不買？”“女孩子嘛，哪個不愛美！”“978塊，不貴，你也不想想，這衣服是什么牌子呀！合身就買！”

同樣是買衣服，林爸爸的夾克600多，他嫌貴;女兒的運動服978塊，林爸爸認為是品牌，不算貴，“合身就買”。不同的語言，凸顯出濃濃的父愛。而“花錢悠著點”，則表現(xiàn)出林爸爸生活簡樸、勤儉持家的形象。

三、動作描摹，盡顯人品

動作是人物外在行為的直接表現(xiàn)，最能反映人物的性格。通過動作描寫，可以凸顯人物的地位、處境、品質(zhì)等，使人物形象豐滿、清晰，過目不忘。《水滸傳》中老虎的“一撲”“一掀”“一剪”，武松的“一閃”“一躲”“一閃”，兩組扣人心弦的動作，把“武松打虎”的場面描寫得活靈活現(xiàn)，驚心動魄。再如孔乙己慢慢排出九文大錢，范進中舉后的瘋癲，別里科夫?qū)ψ约旱膶訉印鞍b”，無不呼之欲出。正如契訶夫所說：最好還是避免描寫人物的精神狀態(tài)，應當盡力使得人物的精神狀態(tài)能夠從他的行動中表現(xiàn)明白。如：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墒撬┻^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朱自清《背影》）

作者連用“走”“探”“穿”“爬”“攀”“縮”等動詞，極力描繪父親穿過鐵道爬上月臺買橘子的艱難情景，每個動作都傾注了父親對“我”滿腔的摯愛，突出地表現(xiàn)了父親對兒子的關(guān)心、體貼、呵護之情，慈父形象愈顯高大。

2016年高考江蘇卷考場佳作《修鐘》，有一段對修表匠老王的描寫：

老王拆了鐘表的上盤，用鐵絲將裝飾品和鐘內(nèi)的傳導系統(tǒng)一一連接起來，將銀箔尾端捻做銀絲扣于支軸之上，再取銀絲上連紡車、風車，合上上盤后，老王欣慰一笑：原本沉寂之物此時動了起來！

作者連續(xù)使用“拆”“用”“連”“捻”“扣”“取”“合”等一連串的動詞，生動展現(xiàn)了老王師傅嫻熟、高超的技能，表現(xiàn)了他勇于創(chuàng)新、精于創(chuàng)新的性格特點，人物形象生動飽滿，有歷歷在目之感。

四、描繪神態(tài)，顧盼生輝

果戈理說：外形是理解人物的鑰匙。神態(tài)是指神情、姿態(tài)，重點是指人的臉部動作和變化。“臉是人的情感的晴雨表”，神態(tài)與人物思想感情的關(guān)系極為密切。心里高興，就喜上眉梢;內(nèi)心得意，就眉飛色舞;心里擔憂，就滿臉愁容;內(nèi)心痛苦，就眉頭緊蹙。描繪神態(tài)，就是通過描摹人物富有個性化的臉部細微表情，揭示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寫好人物的神態(tài)，重在通過神情的細微變化洞察內(nèi)心。同樣寫笑，“微笑”反映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抿著嘴笑”表現(xiàn)內(nèi)心的羞澀;“歪著嘴笑”呈現(xiàn)出不懷好意;“哈哈大笑”表現(xiàn)豪爽或痛快……神態(tài)描寫為刻畫性格而來，不能隨心所欲。如：

孔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何家的書，吊著打?！笨滓壹罕銤q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

孔乙己喝過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孔乙己， 你當真認識字么？”孔乙己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道，“你怎的連半個秀才也撈不到呢？”孔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的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魯迅《孔乙己》）

“漲紅了臉”“青筋條條綻出”，突出了孔乙己對他人的嘲笑十分在意，顯示出“死要面子”的特點和無比的惱怒;“臉色漸漸復了原”寫借酒壯膽，極力掩飾，內(nèi)心趨于平靜;“不屑置辯的神氣”表現(xiàn)其自命清高的傲慢;“頹唐不安”“籠上了一層灰色”則表現(xiàn)其遭人奚落的羞愧和沮喪。一連串的神態(tài)變化，把孔乙己復雜的心理、多變的性格刻畫得惟妙惟肖。

五、心理流露，揭示品質(zhì)

法國作家雨果說過：世間有一種比海洋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天空;還有一種比天空更大的景象，那便是人的內(nèi)心活動。人的身份、處境、性格不同，就一定會有復雜多樣的心理活動，它就像無聲的語言，是了解人物的有效窗口，是展示人物特點的絕佳平臺。心理描寫便于直接展現(xiàn)人物的七情六欲，揭示人物靈魂深處的奧秘，把單靠外部形象難以表現(xiàn)的內(nèi)心感受揭示出來。

心理描寫的方法多種多樣，但就高考作文而言，實用且常見的是內(nèi)心獨白，即人物以自言自語的形式，吐露自己的心聲，使讀者穿透外表，看到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如：

古老的鐘發(fā)啞地敲了十下，十一下……始終不見丈夫回來。桑娜沉思著：丈夫不顧惜身體，冒著寒冷和風暴出去打魚，她自己也從早到晚地干活，還只能勉強填飽肚子。孩子們沒有鞋穿，不論冬夏都光著腳跑來跑去;吃的是黑面包，菜只有魚。不過，感謝上帝，孩子們都還健康。沒什么可抱怨的。桑娜傾聽著風暴的聲音：“他現(xiàn)在在哪兒？上帝啊，保佑他，救救他，開開恩吧！”（托爾斯泰《窮人》）

文章以內(nèi)心獨白的方式，描寫桑娜的內(nèi)心活動：她一面操心著這個家，一面又擔心丈夫的安危，虔誠地向上帝祈禱，求上帝保佑丈夫平安歸來。面對苦難，桑娜沒有怨天尤人，而是保持著感恩之心坦然承受。這段心理獨白折射出桑娜淳樸、善良、勤勞的高貴品質(zhì)，塑造出一個物質(zhì)貧困但精神富有的美好形象。

2017年高考江蘇卷考場佳作《轉(zhuǎn)彎口的車》，寫女兒考入重點中學，開學第一天，父親堅持騎自行車送女兒到校門口，但女兒因為“嫌丟人”而覺得委屈。來到校門口，作者這樣寫道：

楊小茉用帽子遮住了頭，沉默著下了父親的自行車。她覺得有些委屈，家境一般就算了，父親還偏偏要把她送到校門口，那么多人看著，不嫌丟人嗎？難道上學第一天自己就要被同學們排斥嗎？父親也不為自己想想！她遮遮掩掩地踱進校門。

用“覺得有些委屈”“不嫌丟人”“被同學們排斥”“也不為自己想想”等內(nèi)心獨白和“遮住了頭”“沉默著”“遮遮掩掩地踱進”等動作神態(tài)描寫，生動展現(xiàn)了楊小茉愛慕虛榮、不知感恩的性格，形象鮮明。

六、細節(jié)描寫，以小見大。

細節(jié)描寫，就是對人物細小的一舉一動進行具體入微的描摹，以小見大，凸顯人物形象特征。傳神的細節(jié)猶如人體細胞，沒有它，就會削減文章的生命力，人物形象就會失去血肉和神采，顯得蒼白乏力。要讓所寫人物在讀者心里留下烙印，就必須注重以細節(jié)取勝。

寫好細節(jié)，就必須細心觀察生活，捕捉人物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描寫要求“真”、求“細”?！罢妗本褪侵矣谏睿仙顚嶋H，接地氣;“細”就是細膩，抓住最能表現(xiàn)人物個性的典型細節(jié)，在“小”處、“深”處和“特別”之處精雕細刻，盡情揮灑潑墨。

巴爾扎克在《歐也妮·葛朗臺》中有這樣一段細節(jié)描寫：

當本堂神父來給他做臨終圣事的時候，他那雙顯然已經(jīng)死去幾個小時的眼睛，一見銀制的十字架、燭臺和圣水壺，忽然復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這些圣器，鼻子上的那顆肉瘤也最后地顫了一顫。當教士把鍍金的受難十字架送到他的唇邊，讓他吻吻上面的基督時，他做了一個嚇人的動作，想把它抓過來，而這最后的努力耗盡了他的生命。

臨死前的葛朗臺一看到“銀制的十字架、燭臺和圣水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肉瘤也最后“顫了一顫”;當教士把鍍金的十字架送到他的唇邊時，他竟然瘋狂地“想把它抓過來”，最終一命嗚呼。精彩的細節(jié)描寫，使葛朗臺這個貪吝成癖、嗜錢如命的守財奴嘴臉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令人叫絕。

要寫好人物，就需要綜合運用各種描寫手法，對人物進行精雕細刻，摹其貌、聞其聲、見其行、顯其神，使之血肉豐滿，形象靈動，具有立體感。如此，筆下的人物才能“活”起來、“動”起來，從而走進讀者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