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華
冀州,華夏九州之首。
明朝天順年間,冀州知州林承恩重修冀州文廟并勒石銘記,侍讀學士錢溥為之撰寫的碑文開宗明義:“冀為九州之首,實堯舜建都之地?!?/p>
與冀州悠久的歷史并行的,是它悠久的學脈。
冀州自古重教崇文,學脈通達。如何把這一切梳理得更加清晰,讓冀州學脈在今人眼中更有人脈,更容易相通,進而滋養(yǎng)今天衡水的文化教育事業(yè),冀州的后人有責任、有義務(wù)做好這件事。在冀州市(區(qū))委、政府以及冀州教育主管部門重視和支持下,盧乃穩(wěn)、常海成主編的《冀州學脈》一書,正式出版。
《冀州學脈》分為上下兩篇。上篇為“古代”,下篇為“近現(xiàn)代”。但它并沒有嚴格按照傳統(tǒng)的歷史分期來界定古代和近現(xiàn)代,而是以清朝滅亡、民國建立為分界,上篇寫的是清朝之前的大冀州,下篇寫的是民國之后的冀縣和后來的縣級冀州市。有意思的是在上篇和下篇之外,還有一部分叫“篇外”:《詩書傳家禮儀之州一家風》,用家風和學風相互輝映,使我們看到了冀州學風的淵源。
《冀州學脈》猶如一本歷史文化的導游手冊,觸摸冀州引以為傲的教育發(fā)展歷史。它采用編年體例,按照先秦、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金元、明清、民國、新中國的順序,分期講述。譬如西漢高后八年,改信都郡為信都國,領(lǐng)南宮、武邑、下博、禧、廣川等17縣。漢景帝中元年間,改信都國為廣川國,仍領(lǐng)上述17縣,治所仍在信都。作為生活在那一時期的廣川人董仲舒,理所當然也是冀州人。因此,《冀州學脈》參照歷代《冀州志》,在秦漢時期這一部分中,收入了董仲舒。
《冀州學脈》的另一點睛之筆,是把歷代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放在整個歷史發(fā)展的背景下去記述。為此,每一部分的開始,都首先介紹當時的天下大勢、地區(qū)局勢、區(qū)劃沿革以及老百姓的生活狀況。以冀州通史為底色,使冀州的教育史更加光彩照人。
它詳盡地記述了歷代官府對于教育的重視。譬如金朝,從金天會六年開始,冀州即屆于金國,領(lǐng)信都、南宮、棗強、武邑、蓨、衡水、阜城7縣。雖然金國在滅亡北宋的過程中,經(jīng)過了血腥廝殺,但在金人攻下冀州僅僅兩年之后,冀州節(jié)度使賈霆便開始“建學造士”。鑒于宋代州學在戰(zhàn)亂中已成為廢墟,他將州城北隅已無僧道的舊廟宇加以改建,作為州學新址。金大定二十七年(1187),時任冀州節(jié)度使的王魯主持重建,冀州州學再次面貌一新。
它深情地記述了從官員到百姓捐資助教的熱誠。節(jié)度使賈霆在州學建成之后,又捐出自己的俸祿30萬錢,放貸生息,用于學校開支。節(jié)度使王魯在重修冀州儒館時,同樣拿出自己的“俸資”充作經(jīng)費。在他們的帶動下,“同僚、屬吏及士子居民,欣然樂為之助”,一代一代蔚然成風。其中最為令人感動的是清朝道光年間的新寨村人柳長遠。他自幼家貧,上不起學,一字不識。因為自己目不識丁,被識文斷字的伙計欺騙。悲憤之余,他到寺廟中許下誓愿:如果再有發(fā)財之日.定為家鄉(xiāng)父老建立義學,讓村里的窮孩子都能上學念書。由于為人和氣,誠實守信,后來柳長遠真的發(fā)了財。臨終前,他把妻子、兒子、侄子叫到跟前,含淚囑咐一定把義學辦起來。在妻子的督促下,兒子和侄子在新寨村東頭建起了義學,并購置學田50余畝,保證義學的日常費用。從此,新寨村沒錢的窮人,孩子也能上學了。直至今天,當年為義學購置的學田仍被村民叫作“義學地”,光緒十六年眾人所立“義學碑”至今仍矗立在村中。
它生動地記述了冀州學子刻苦讀書的精神。冀州人孫敬“頭懸梁”的故事,是中國古代刻苦讀書的典范。而《冀州學脈》記述的金代路伯達讀書的故事,更加令人感動。金代著名詞人元好問在其《中州集·路冀州仲顯》中寫道:“仲顯,字伯達,冀州人。家事寒微,其母有賢行,教伯達讀書?!甭凡_小的時候社會上崇尚賦學,有一本關(guān)于賦學的書,伯達很喜歡,但書很貴,“價數(shù)十金”。有些有錢人家的子弟買了此書,都藏著自己讀,不讓別人看到。母親累年節(jié)衣縮食買到書后,叮嚀路伯達必須把書拿到學舍去,和同學們共同學習:在母親良好的教育下,路伯達愈加勤奮學習,金正隆五年考中進士.累官至安武軍節(jié)度使。如果說“頭懸梁”是典型的刻苦讀書,那么,路伯達母子的故事更閃耀著一種重教崇文的精神,正是這種精神,才使冀州學脈綿延不絕,代代輝煌。
《冀州學脈》單獨列出“冀州佛學”,自成一脈。不僅以罕見的篇幅講述了佛教中國化的始祖——道安大師的生平和貢獻,而且記錄了歷代冀州高僧、包括少為人知的女高僧智賢,以可信的史料證實冀州是中國佛教文化的發(fā)祥地之一,也證實了冀州文化的豐富和包容。
創(chuàng)新不等于隨心所欲?,F(xiàn)在地方文化研究中有一種現(xiàn)象,就是捕風捉影,把某個歷史名人、或者和名人有關(guān)的趣聞逸事硬寫到自己家鄉(xiāng)名下?!都街輰W脈》在這一點上是嚴肅的,所有的故事讀起來絕無牽強附會之感。司馬光那首《西江月》:“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睂懹诤翁?,過去并無明確記載,《冀州學脈》說是寫于冀州。司馬光的岳父張存乃宋代名臣,官至禮部尚書。張存祖籍深州,后遷入信都,告老還鄉(xiāng)回到冀州并終老于冀州,司馬光為其撰寫了墓志銘?!都街輰W脈》說張存在世時,司馬光攜妻回冀州探望岳父,寫下了那首《西江月》。
習近平總書記非常重視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挖掘和闡發(fā),他說:“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文化根脈?!钡靥廃S河流域(歷史上黃河曾多次流經(jīng)衡水)和九州腹地的衡水,是中華民族的發(fā)祥地之一,埋藏著深厚的文化礦藏。改革開放以來,已經(jīng)有一批人在挖掘和研究衡水的地方文化,常海成同志是其中的先行者和中堅者之一。他取得的成果可圈可點,《冀州學脈》再次給了我們驚喜。
讀罷書稿,掩卷回味,仿佛看到我們的先人從遠古到近代或席地而坐,或沉思徘徊,或手不釋卷,書聲瑯瑯,或語重心長,和我們親切對話。翻開書稿,則猶如輕輕觸摸他們頭上的發(fā)髻,輕輕觸摸他們腳下的足跡,感受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感受他們創(chuàng)造的輝煌。我們更加自豪,我們更加自信。
(作者系中共衡水市委原副書記政協(xié)河北省第十一屆委員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