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夢娟, 祁神軍, 張云波, 吳國來
(1. 華僑大學 土木工程學院, 福建 廈門 361021; 2. 福建平祥建設工程有限公司, 福建 福州 350200)
2015-2018年,我國建筑施工安全事故起數(shù)和死亡人數(shù)仍然呈上升趨勢,建筑施工安全形勢依舊嚴峻.相關研究表明: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是造成安全事故的重要原因,而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產(chǎn)生除了受個體因素[1]、組織氛圍[2]的影響,還會受到群體因素[3]的干擾.建筑工人傾向于與具有相似地域、工作、家庭背景的人群進行交往,形成封閉式的非正式群體,該群體對建筑工人的心理和行為產(chǎn)生顯著影響[4].因此,探究非正式群體因素對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影響機理,對于更好發(fā)揮非正式群體的作用,提高安全管理效率具有重要意義.
群體凝聚力是預知團隊未來績效水平高低的關鍵因素、可信指標,集中體現(xiàn)在團隊成員心理、情緒與行為狀態(tài)[5],群體內(nèi)部的信息交流和價值觀導向影響群體成員的安全態(tài)度和安全動機,進而影響安全行為[6],團隊凝聚力、團隊規(guī)范和團隊內(nèi)部溝通對團隊成員的滿意度及個人的意愿均有顯著的影響[7].以上研究證實了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對個體行為的影響,但是大多針對企業(yè)項目團隊或者運動團隊,較少有研究從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出發(fā).鑒于此,本文通過分析不安全行為的影響因素,提出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的概念,借助結構方程模型,構建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機理模型,探究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對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作用路徑,進而提出抑制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發(fā)生的針對性措施.
群體凝聚力是作用于群體成員,并將其留在群體內(nèi)部的各種因素的合力,既包括群體對其成員的吸引力,也包括成員對群體的向心力,還包括成員與成員之間的相互作用、相互交感,是個體與群體之間相互關系的反映[8].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凝聚力是指促使非正式群體成員團結在一起的內(nèi)在作用力.該作用力的來源可能是非正式群體形成的內(nèi)在驅(qū)動力,也可能是非正式群體形成之后,成員之間建立起的粘結力,促使群體成員對群體產(chǎn)生認同感,并對群體目標產(chǎn)生一致性認知,為實現(xiàn)群體目標而共同努力.在實際生產(chǎn)中,群體成員共同的維權意識也是群體凝聚力的主要體現(xiàn).根據(jù)Carron等[9]編制的用于衡量運動隊凝聚力的問卷可知,群體凝聚力包括群體任務對個體的吸引力、群體社交對個體的吸引力、群體任務整合和群體社交整合4個方面.因此,通過群體成員目標的一致性(gcoh1)、群體成員共同為目標努力的程度(gcoh2)和群體成員共同的維權意識(gcoh3)3個觀測變量對非正式群體凝聚力進行測量.
群體溝通是群體成員相互聽取意見并相互妥協(xié)的過程,表現(xiàn)在溝通過程中大家的思想觀點相互影響和得到調(diào)整[10].非正式群體溝通是指正式群體以外的信息傳遞和交流,從非正式群體的形成原因來看,從事類似崗位或有工作聯(lián)系的個體更可能自發(fā)形成非正式群體[11],建筑工人同樣會因工種相同、作業(yè)內(nèi)容相似而形成非正式群體.因此,從安全管理角度出發(fā),根據(jù)群體成員之間的溝通內(nèi)容,從工作之余群體成員安全知識的交流(gcom1)、工作之余群體成員安全操作經(jīng)驗的交流(gcom2)和工作之余群體成員安全事故案例的討論(gcom3)3個觀測變量對非正式群體溝通進行測量.
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測量指標,如表1所示.
表1 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的測量指標Tab.1 Measurement indexes of informal group cohesion and communication of construction workers
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是指在施工作業(yè)中,建筑工人因個人操作失誤,或者違反施工安全規(guī)范、操作準則及安全程序而可能引發(fā)安全事故的行為[12].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除了受個體因素的影響,還會受到群體因素的影響,其中,職業(yè)倦怠[13]和工作壓力[14]是典型的個人因素,二者均會對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直接影響;群體因素主要考慮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群體溝通.
安全動機是建筑工人通過自身安全行為去規(guī)避施工作業(yè)中可能存在風險的一種意愿程度,反映了建筑工人對建筑安全的重視程度[12].建筑工人不安全動機的產(chǎn)生不僅與其自身內(nèi)在認知相關,還與外界環(huán)境干擾相關.根據(jù)建筑工人不安全動機產(chǎn)生的原因,從僥幸動機(sm1)、從眾動機(sm2)、投機動機(sm3)和習慣動機(sm4)4個方面進行測量[15].
工作壓力是建筑工人因工作性質(zhì)、勞動強度或者生活負擔而產(chǎn)生的憂慮、痛苦和緊張[16].根據(jù)建筑工人工作壓力的來源,可以通過工作本身操作程序的復雜性(wp1)、工作量繁重(wp2)、作業(yè)本身危險程度(wp3),以及生活壓力繁重(wp4)4個觀測變量對工作壓力進行測量[15-16].
安全意識是指建筑工人在生產(chǎn)活動中對安全現(xiàn)實的認識和表現(xiàn),以及在實踐過程中不斷調(diào)整自身活動和行為以達到安全的自覺性[17],將5個變量作為安全意識的觀測變量,即施工作業(yè)的安全重視程度(sc1)、危險感知的敏感性[18](sc2)、對安全事故后果的認知程度[19](sc3)、對安全教育培訓的重視程度[17](sc4)、不因個人經(jīng)驗而放松安全警惕[17](sc5).
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及其影響因素測量指標,如表2所示.
表2 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及其影響因素的測量指標Tab.2 Measurement indexes of construction workers′ unsafe behavior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李寧琪等[20]指出群體的凝聚力越強,成員之間溝通和交流頻次和效率越好,組織的協(xié)同性越好.因此,提出如下3個假設.
H1: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群體溝通之間相互產(chǎn)生正向影響.群體凝聚力與團隊成員心理、情緒[5],以及自我決定動機[21]有關,高凝聚力的群體中,成員關系會更加緊密,成員的內(nèi)在認知及安全意識會相互影響,成員的工作壓力可以得到緩解或者釋放.
H2: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對安全意識的改善產(chǎn)生正向影響.
H3: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對工作壓力的緩解產(chǎn)生正向影響.
群體溝通是群體成員間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重要途徑.積極有效的群體溝通可以調(diào)節(jié)群體安全氛圍,進而改善建筑工地的安全績效[22],而安全氛圍是影響建筑工人安全動機的關鍵變量.此外,積極的溝通還可以調(diào)節(jié)員工的不良心理,緩解其工作壓力[23].因此,提出如下2個假設.
H4:非正式群體溝通對不安全動機的端正產(chǎn)生正向影響.
H5:非正式群體溝通對工作壓力的緩解產(chǎn)生正向影響.
建筑工人長期生活在條件艱苦的建筑工地,加上工作壓力大,情緒及意識波動較大,容易做出錯誤的行為選擇.李乃文等[14]證實了礦工的工作壓力會通過安全注意力間接影響礦工的不安全行為;而且過高的工作要求和超出工人能力的任務會導致建筑工人不良的安全動機的滋生[24].因此,提出如下3個假設.
H6:工作壓力對安全意識的增強產(chǎn)生正向影響.
H7:工作壓力對不安全動機的端正產(chǎn)生負向影響.
H8:工作壓力對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正向影響.
安全意識和安全動機是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關鍵影響因素,均會對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顯著影響[25-26].因此,提出如下2個假設.
圖1 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對不安全行為的發(fā)生機理模型Fig.1 Mechanism Model of informal group cohesion and communication on unsafe behavior
H9:建筑工人的安全意識對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正向影響.
H10:建筑工人的不安全動機對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正向影響.
根據(jù)上述提出的10個假設,構建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對不安全行為的發(fā)生機理模型,如圖1所示.
按照社會調(diào)研問卷的一般程序,編制適合建筑工人的測量量表.調(diào)查問卷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建筑工人性別、職業(yè)、工齡、教育程度、工作滿意度等基本信息;第二部分是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致因的測量量表.采用李克特七級量表法,把“完全不符合”、“很不符合”、“中立”、“不符合”、“比較符合”、“非常符合”、“完全符合”分別記作1分、2分、3分、4分、5分、6分、7分.
本次調(diào)研對象為建筑工人,調(diào)研方式采取線上、線下調(diào)研,調(diào)研人員對福建省廈門市6個建筑工程項目進行了調(diào)研,共發(fā)放問卷500份,其中有效問卷334份,回收有效率達到66.8%.有效問卷的基本特征為:工種方面,涉及鋼筋工、木工、水泥工、電工、特種作業(yè)人員等常見工種,涉及面較為全面;受教育程度方面,以初中學歷為主,占比65.6%,從小學到本科學歷均有涉及;工齡方面,工齡在5年及以上的建筑工人的比例超過50%,整體從業(yè)時間較長.
綜上所述,被調(diào)研對象呈現(xiàn)出受教育程度偏低、工作年限較長的特征,符合建筑工人群體的普遍特性,此次調(diào)研對象無論是學歷、工齡還是建筑工種都與建筑行業(yè)特性匹配較為合理,調(diào)研對象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采用SPSS 23.0軟件對問卷的變量數(shù)據(jù)進行可靠性分析,得到非正式群體凝聚力、非正式群體溝通、安全意識、安全動機、工作壓力和不安全行為標準化的Cronbach′sα值分別為0.679,0.703,0.818,0.802,0.731和0.719,各觀測變量Cronbach′sα值均大于0.650,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總體的信度系數(shù)為0.872,遠高于0.650,表明問卷信度較高.此外,采用因子分析驗證量表的結構效度,巴特利特球體檢驗結果顯示,非正式群體凝聚力、非正式群體溝通、安全意識、安全動機、工作壓力和不安全行為的KMO 值分別為0.645,0.665,0.814,0.791,0.723和0.647,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量表的結構效度良好.
借助 AMOS 23.0軟件對提出的假設模型進行驗證性因素分析,經(jīng)過優(yōu)化調(diào)整,各變量之間的影響關系顯著,能有效支撐提出的假設,修正后模型運行結果,如表3所示.表3中:***表示P<0.001,**表示P<0.05.修正后的模型擬合指數(shù)如下:適配度指數(shù)GFI、調(diào)整后適配度指數(shù)AGFI和正規(guī)擬合指數(shù)NFI分別為0.892,0.861和0.834,均高于0.800;增量擬合指數(shù)IFI和比較擬合指數(shù)CFI值分別為0.903和0.902,接近1.000;漸進殘差均方和平方根RMSEA為0.059,小于0.080.各指標均滿足要求,整體模型擬合度良好.
表3 修正后模型運行結果Tab.3 Results of revised model
各潛變量之間的總效應,如表4所示.表4中:E為總效應.
表4 各潛變量之間的總效應Tab.4 Total effects between latent variables
首先,非正式群體溝通、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工作壓力、安全動機和安全意識會對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的總效應分別為0.272,0.360,0.408,0.269和0.305,驗證了假設的正確性.
其次,非正式群體溝通對建筑工人安全動機的影響最為顯著,影響總效應為0.585,遠高于對安全意識的影響(0.065),這說明群體溝通是影響安全動機的關鍵因素;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對建筑工人的安全意識影響最為顯著,影響總效應為0.732,成為影響建筑工人安全意識的關鍵因素;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對建筑工人工作壓力和不安全行為的影響均較顯著,影響總效應分別為0.405和0.360,成為群體因素對個體行為產(chǎn)生影響最直觀的表現(xiàn).
最后,非正式群體溝通和非正式群體凝聚力作為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兩大前因變量,同時對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顯著影響,影響總效應分別為0.272和0.360.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的凝聚力和溝通影響建筑工人的安全意識、安全動機及工作壓力,進而間接影響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因此,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對不安全行為的影響不可忽視.
非正式群體凝聚力與安全意識的路徑系數(shù)為0.465,且對不安全行為的總效應系數(shù)達到了0.360,說明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對建筑工人的安全意識提升和不安全行為降低有顯著作用,因此,應提高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的凝聚力.對建筑工人來說,加入非正式群體的目的在于情感的寄托和情緒的釋放,凝聚力的高低需要借助群體成員的歸屬感及群體成員對群體目標的努力程度反映.因此,增強群體凝聚力的措施也應當從建筑工人入手,將正式群體任務和非正式群體結合起來,將正式群體任務分配給適當?shù)姆钦叫∪后w去完成,給予適當?shù)募钫?,刺激非正式群體的內(nèi)部凝聚力的增強,進而促進群體性安全意識的提升,形成群體向心力,加強團隊協(xié)作,共同努力實現(xiàn)所分配的組織目標.
非正式群體溝通的加強對不安全動機的減少的路徑系數(shù)為0.484,對不安全行為的總效應系數(shù)也達到了0.272,說明溝通能有效降低不安全動機和降低不安全行為的發(fā)生.因此,應加強非正式群體溝通.借助群體效應,端正建筑工人的不良安全動機,應增加有效的非正式群體溝通的頻次.
項目部可與非正式群體“領袖人物”聯(lián)合起來,共同開展類似“茶話會”及其他非正式座談的活動,將建筑工人小群體聚集起來,鼓勵群體成員積極分享自己的安全知識、安全操作經(jīng)驗.由企業(yè)提供安全教育資料,組織他們對已發(fā)生的安全事故案例進行分析,積極發(fā)表個人看法,總結事故原因,在非正式群體內(nèi)部分享,實現(xiàn)企業(yè)教育和員工自學的正向安全氛圍,進而改善建筑工人的不良安全動機,減少施工過程中的動機性不安全行為.
工作壓力與安全意識之間的路徑系數(shù)為0.197,與不安全行為之間的路徑系數(shù)為0.397,對不安全行為的總效應系數(shù)為0.408,因此,應緩解建筑工人的工作壓力,避免高工作負荷作業(yè),從源頭降低安全事故的發(fā)生率.1) 合理安排施工,緩解工作壓力.施工企業(yè)應當合理安排施工進度,關注建筑工人在工作上的難處,從進度安排、技能提升等方面緩解建筑工人的工作壓力,避免高工作負荷作業(yè),進而在一定程度上端正建筑工人的不良安全動機.2) 注重人文關懷,緩解生活壓力.建筑工人多以農(nóng)民工為主,群體關系封閉,大量工人處于自我隔離狀態(tài),與主流社會和文化相疏離.因此,項目部應當對建筑工人給予更多的人文關懷,積極引導非正式群體溝通導向,營造良好的群體氛圍;班組長、安全員及相關管理人員需要積極與建筑工人溝通和交流,成為建筑工人工作上的好搭檔,生活中的傾訴對象,進而使建筑工人獲得壓力釋放的渠道,最終以一種輕松、飽滿的狀態(tài)安全地參與施工生產(chǎn).
從非正式群體角度,采用結構方程模型研究了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工人壓力、安全意識和安全動機與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之間的影響機理.根據(jù)模型分析,提出預防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措施,為建筑業(yè)及施工企業(yè)制定安全管理制度提供新的思路.該研究得出3個基本結論.1) 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均會對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影響,總效應為0.360和0.272.2) 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對安全意識產(chǎn)生顯著正向影響,非正式群體溝通對安全動機產(chǎn)生顯著正向影響.3) 工作壓力是重要的中介變量,受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的影響,并對不安全動機產(chǎn)生影響,最終影響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為.
總之,無論是從總效應角度分析,還是從各影響因素間的關系分析,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均會對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影響,其中,工作壓力是關鍵中介變量,安全意識和安全動機也是不可忽視的中介變量,3者最終都對不安全行為產(chǎn)生影響.在實際安全生產(chǎn)管理中,需要對建筑工人非正式群體的因素加以重視,合理利用非正式群體凝聚力和溝通對個體行為的有利引導,降低安全事故的發(fā)生率.
該研究存在以下兩方面的問題需要改進.1) 不安全行為的測量指標沒有考慮正式群體因素和外在環(huán)境因素的干擾.2) 僅選取了非正式群體的凝聚力和溝通作為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前置變量,沒有考慮群體感染力、群體從眾效應等非正式群體因素對不安全行為的協(xié)同作用及影響機理.這兩方面研究將在未來的工作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