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活在幻想中的童話詩人

周丹

內(nèi)容摘要：詩人顧城以其充滿童趣的語言，奇妙的想象，天才般的語言運用能力描繪了一個天真爛漫的童話之城。然而，作為童話詩人的顧城卻選擇了一個令世人震驚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本文以顧城詩歌為背景，分析詩歌中作者的情感表達，探究顧城詩中童話王國的美好與其在現(xiàn)實世界的迷失，重現(xiàn)顧城真實的內(nèi)心世界，感受一位用整個生命去點燃自己夢想的詩人。

關鍵詞：顧城 詩歌 童話 悲劇

可以這樣理解，顧城大概是每一個愛讀詩的人都繞不過去的一位作家。他的詩充滿浪漫主義色彩，他用詩描繪了一個專屬于他的理想王國。然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卻親自打碎了這個國度，戳破了他親自構建的美麗的夢。

一.住進童話中的詩人

他是天才型詩人，根據(jù)他的姐姐顧鄉(xiāng)描述，顧城在很小的時候就展露出了才華。他兩歲時就能發(fā)出一種近乎鳥鳴的聲音，這是源于他天生的對大自然的感受力嗎？顧城5歲的時候就能講述三國里面的故事，他還會創(chuàng)作故事。從八歲就開始了詩歌創(chuàng)作。這個小才子對語言文字有超乎常人的理解能力，會用令人驚艷的語句會記錄夢，記錄幻覺，記錄最纖細的神經(jīng)。他在15歲時就寫下《蟬聲》，他是這樣描寫蟬聲的，他說蟬聲像尖微的唱針，在遲緩麻木的記憶上，劃出細紋。蟬的聲音一般是進入夏天的標志，普通人寫蟬的聲音可能是一種時間信號的傳遞。顧城卻用了一個詞“尖微”，聲音尖銳卻不是很大，但是卻在煩悶的夏日里，在人焦躁不安的情緒里滲透出來，慢慢的劃出裂痕?？此撇辉郏苡辛α?。他把蟬聲比作唱針，會唱歌的針，試問誰還會想出這么貼切又奇怪的比喻。這是顧城的特性，也是他的天性，他非常善于與大自然交往，他熱愛在大自然中捕捉來自花花世界的訊號。在他另一首更廣為人知的詩《遠和近》中，也展現(xiàn)了他對人與自然關系的理解。很多人把這首詩歸為簡單的人與人之間情感的連接，其實，這首詩包含著顧城更深沉的思考。讓顧城覺得有詩意的不僅是你和我，更是人與自然，這首詩歌其實表達了顧城希望人性復歸自然的愿望。再有一首《門前》，“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雖然只描寫了草、風、人，但是你會感覺沉浸在一種自然萬物各司其職，人類盡情享受這美好的氛圍里，愜意、舒適，心曠神怡。詩中沒有華麗辭藻的堆砌，也沒有遵循韻律或者節(jié)奏，全然一派自然的純凈。的確，詩人用了簡單的短句，但是詩的內(nèi)容并不簡單。前文說到，顧城的《遠和近》里參雜著他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而《門前》則是顧城對生命的一種解析。在這里，有生命的駐足與停留，有美好瞬間的短暫。門，是一個象征性的意象。門將自我與外部世界隔離開，也將每一個個體與外部世界相連。而這個時候，詩人顧城在哪里呢？他就站在門前，手扶著門扇，輕輕的靠向這扇門，沒有要出來也沒有要進去，時間就在此刻停住。這是一首非常安靜的詩，作者就是想要讓讀者感受生命中的一些溫柔。

在顧城的詩歌世界里，有太多讓人感覺童心外溢的詩歌，以致于舒婷稱之為“童話詩人”。雖然顧城為自己的精神世界編織了一個童話，但其實這些詩歌也為一代又一代的人注入了溫暖的力量。

二.在童話中迷失的詩人

然而，從詩的世界里出來，脫離童話，來到現(xiàn)實生活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他處處顯得不成熟，無擔當，無所適從，甚至莫名其妙。在顧城的影像里，大多數(shù)照片都戴著一頂奇特帽子，很多人說這是顧城的特征。但其實這是他逃避世界的一種方式，帽子給了他安全感，可是什么樣的人需要帽子來保護自己呢？他是躲著這個世界的，他知道現(xiàn)實是什么樣，但是一直躲在帽子后，躲在自己筑造的夢境里，不愿出來。他的言行，在身邊人看來是任性，是懦弱，是神經(jīng)質。他執(zhí)著于童年的夢，執(zhí)著于年少的美好時光。他在《小春天的謠曲》里表達自己，他是一個王子，心是他的王國。他在《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里追求自我，追求一個清凈的能夠讓他做夢的地方。他在《生命幻想曲》里告訴自己，睡吧！合上雙眼，世界就與我無關。他在詩里隨心所欲的表達，這是表達者的自由。但是也許是對自由的過度渴望，或者對夢的眷念。他的心態(tài)始終停留在某一刻上，如他自己所說，他不是一個成年人，他是一個孩子，一個始終沒有發(fā)育成熟的孩子。他孤僻，不喜歡正常的生活，他自己也沒有獨居生活的能力，他到哪兒都需要帶著謝燁。與其說，謝燁是他的妻子，不如說謝燁是照顧他衣食住行的人，是扮演著監(jiān)護人一樣的角色。遇見謝燁以前，他有父親母親的照顧，后來大了些，要出門，姐姐全程陪同。有一度，他一直跟著北島上上下下。遇見謝燁以后，謝燁不僅是他的伴侶，更是要管理他的工作，整理他的詩集投稿、出版、翻譯，他的交友，他的衣食住行，全都是謝燁在操辦著。也許是他過度的迷戀虛無縹緲的東西，耗盡了他太多生命的能量，以至于他的靈魂也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病毒，他最初為自己描繪的城堡最終卻成為了困住他的牢籠，他甘愿沉溺其中。即使外部有人視圖將他牽引出去，但都被他堅硬的外殼勸退。他驕傲的放縱著自己的“病毒”，卻也在無形中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三.在童話中幻滅的詩人

顧城詩里的清新自然、浪漫溫暖是很多第一次看他詩集的人的第一感受，可一旦走進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偏執(zhí)。弗洛伊德曾經(jīng)說過：“藝術家如同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人一樣，從一個他所不滿意的現(xiàn)實中退縮出來，鉆進自己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但藝術家又不同于精神病患者，因為藝術家知道如何去尋找那條回去的道路，而再度把握現(xiàn)?！边@段話揭示了藝術家與精神病患者之間的區(qū)別。顧城顯然是一個藝術家，他出類拔萃的語言天賦，敏感的神經(jīng)使他成為了一位才華卓越的詩人。顧城后期的詩歌語言不像前期那么明麗，更多的透露出了一種淡淡的喪在里面。比如他在《靈魂有一個孤寂的住所》這樣描述，脫落的葉子隨隨便便露出干燥的內(nèi)臟。脫落的葉子本身給人一種蕭瑟凄涼之感，但是作者在這里卻赤裸的指出葉子隨意露出內(nèi)臟。提到內(nèi)臟給人的第一感受通常帶著惡心、血腥。而這里的內(nèi)臟是干燥的，葉子真的有露出內(nèi)臟嗎？也許沒有吧，這里顧城或許想表達他渴望像葉子一樣毫無遮蓋的展示自己的內(nèi)心，但是葉子露出內(nèi)臟沒有關系，人不行。最終“內(nèi)臟”成了他心里的魔障吧。又如他在《墓床》中寫道“我在中間應當休息”，彼時，顧城已經(jīng)選擇定居激流島了。來到這里，本是奔著自由生活而來，誰知在這里身陷囹圄?！坝朗?、悲傷、人時已盡、休息”這些詞語的出現(xiàn)，也暗含著作者此時的心境并不明朗。誠然顧城的確是從詩里走來，但他最終沒有從詩歌中走去，他沒有找到回去的路，沒有處理好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關系。他只管編造夢想，卻不知道夢想可能并不會實現(xiàn)。他認為世界上的事物應該是盡善盡美的，他腦海中想象的美好畫面，是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找到的，然而并不是。這樣的落差長期演變，逐漸使他的心理走向病態(tài)。他純粹的夢想在現(xiàn)實的沖擊下?lián)u搖欲墜，最終被無情的吞沒。顧城在回答記者提問時曾表述過說，詩人必須具備一個永遠醒著的微笑而又痛苦的靈魂。他在《山影》中寫下“今天像惡魔，明天又是天使”。這句話，也許可以算是顧城人生的真實寫照吧。1993年的10月28日，新西蘭激流島，著名詩人顧城在打傷妻子后自縊身亡，其妻謝燁也在送往醫(yī)院后不治遠離人世。曾經(jīng)浪漫美麗的愛情神話最終卻成為了人間悲劇。

四.脫離童話只是詩人

在顧城生命的最后一天，他寫下了四封遺書，分別留給他的父親母親姐姐以及他和謝燁的兒子木耳，在給兒子的信件中他最后提及“愿你別太像我”。從這幾個字可以看出顧城對自己的人生是否定的，因此他不希望他的孩子過得如他一般?；乜搭櫝堑囊簧?，早年天才，寫詩作畫出類拔萃，前期感情生活令人艷羨，接著事業(yè)一路上升，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又參加國際詩歌節(jié)，隨后周游各國進行講學、文化交流，最后遁世隱居。這在外人看來，完全符合完美人生的標配。家世才情一應俱全，最后遠離塵世的束縛追求精神的自由，多么逍遙自在。但是，剝?nèi)ネ鈿?，探究?nèi)在，顧城以自我為中心畫地為牢，在激流島過得并不愉快。他在最后的歸屬地寫下詩歌《我是一座小城》，將自己的心比作一座城，冷冷清清。顧城以為激流島應該是他的桃花源，四面環(huán)海，與世隔絕。然而這里最終并沒有成為他理想的花園，反而成了他年輕的生命終止的地方。所以，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嗎？顧城在寫下這四封絕筆時，應該已經(jīng)了然于心。世上本沒有桃花源，它只能存于心罷了。

顧城個人命運早已悲劇結尾，盡管他的詩歌被一代又一代的人傳頌，但是由于他瘋狂的舉動如今批判顧城的人非常之多。我們在探究顧城詩歌時，不免會從他個人經(jīng)歷入手。面對這樣一種情況，筆者以為應將顧城作為社會中的人、詩人分開看待。作為詩人，他是優(yōu)秀的，他留下了璀璨的語言文字供給后人，他的詩歌為我們構筑了一個理想主義的童話世界。他不斷地尋找自我，在現(xiàn)實與幻想之間穿梭，為人類的精神困境尋找出路。雖然，他最終失敗了，但是總會有人成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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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重慶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