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說修辭視角下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的情感訴求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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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修辭(rhetoric)即演說的藝術，演講就是一種勸說。勸說修辭(Persuasion Rhetoric)包含人格訴求(Ethos)、理性訴求(Logos)和情感訴求(Pathos)。情感訴求指演講者通過激發(fā)某種特定情感，感染受眾，引起共情，認同并贊成演講者的觀點。亞里士多德在《修辭學》中主張只有掌握受眾的心理才能激發(fā)其情感，但對具體如何使用語言調(diào)節(jié)情感卻鮮有涉及。

韓禮德(1994)認為語言具有人際意義(Interpersonal Meaning)，可以幫助建立、維系和反映人際關系，即在交流時選擇特定語言手段表達主觀判斷以影響他人看法或行為，恰好回答了情感訴求未能解決的問題，兩者存在結合的可能性。

二、情感訴求與人際意義

(一)情感訴求

勸說修辭有三種模式，人格訴求指修辭者具有良好的性格和品格，即“喻之以德”。邏輯訴求指理性訴求，即“曉之以理”。但人不可避免地會受到情感的影響，不同的心理狀態(tài)下即便對同一事物產(chǎn)生的判斷和反應也不盡相同。情感訴求要求修辭者設法調(diào)節(jié)受眾的情緒，激發(fā)其產(chǎn)生相同情感以達到共情，處于“易于說服的”心理狀態(tài)之中，即“動之以情”。

修辭者擅長定位有效的語言手段向受眾施加不同的情感，通過帶有傾向性或暗示性的語言實現(xiàn)情感訴求，而人際意義有助于建立起演講者與觀眾之間的人際互動，以達到勸說之效。

(二)人際意義

人際意義主要通過語氣(Mood)、情態(tài)(Modality)、人稱(Person)系統(tǒng)實現(xiàn)。

1、語氣系統(tǒng)

言語角色(speech role)有給予(giving)和求取(demanding)兩個最基本的任務。言者給予，聽者接受，言者求取，聽者給予，交流是一個交換的過程?！敖涣魑铩?commodity exchanged)有物品和服務(goods-&-service)及信息(information)兩種。言語角色和交流物組合構成四種言語功能：給予物品或服務為提供(offer)；給予信息為陳述(statement)；求取物品或服務為命令(command)；求取信息為提問(question)。

言語功能與語氣系統(tǒng)緊密相關，陳述由陳述句(declarative)實現(xiàn)，提問由疑問句(interrogative)實現(xiàn)，命令由祈使句(imperative)實現(xiàn)，提供三種語氣都可以實現(xiàn)(Halliday，1994)。

2、情態(tài)系統(tǒng)

情態(tài)指言者對命題有效性做出的判斷，完全接受與完全拒絕稱為極性系統(tǒng)(polarity system)，而現(xiàn)實中常出現(xiàn)介于肯定或否定之間某個點的情況。情態(tài)可由情態(tài)動詞(modal verb)及情態(tài)附加語(modal adjunct)實現(xiàn)。

情態(tài)動詞被賦予高、中、低三級取值，如表1所示。情態(tài)附加語可分為語氣附加語和評論附加語。語氣附加語可表達概率(probably，surely)、頻率(always，often)、確信(certainly，surely)、意愿(gladly，readily)、時間(yet，still)以及強調(diào)(just，simply)。評論附加語與其沒有嚴格的界限，區(qū)別在于更多表達對整個命題的態(tài)度。

表1 情態(tài)動詞的取值(Halliday，1994)

3、人稱系統(tǒng)

人稱是對人、事、物的指稱，隱含了言者對聽者以及所涉及的其他人或事的態(tài)度，有助于建立人際關系，主要由人稱代詞實現(xiàn)。

三、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的情感訴求分析

Patricia Ryan在迪拜教授英語三十幾年，見證英語全球化歷史變革的全過程，在TED演講臺上發(fā)出“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的呼吁，倡導保護語言多樣性。本文以小句為單位，立足語氣、情態(tài)、人稱系統(tǒng)對實現(xiàn)情感訴求的語言策略進行分析。

(一)語氣分析

演講中共有陳述句163句(88.6%)，疑問句14句(7.6%)，祈使句7句(3.8%)。

1、陳述語氣

陳述語氣使用最頻繁，因為演講的任務是傳遞信息。陳述過程中演講者通常采用舉例子、列數(shù)據(jù)、擺事實的方式加強語言的吸引力和說服力。

舉例子：觀眾被置于特定情境之中，設身處地地體會他人的感受和經(jīng)歷，Patricia分享了很多關于自己、朋友和家人的例子。

(1)But it was she who ended up learning all the Arabic words for the local plants…

(2)Mydaughter,came to Engl-and from Kuwait.She had studied science and mathematics in Arabic…And she was the best in the class at those subjects.

例1中，朋友本來決定帶學生去花園學習植物的英語詞匯，結果反而自己先學會了所有當?shù)刂参锏陌⒗Z表達。例2中，女兒曾在科威特用阿拉伯語學習科學和數(shù)學，來到英國后通過翻譯繼續(xù)學習，取得了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績。朋友的例子詮釋了環(huán)境對語言的巨大影響，女兒的例子證明了英語能力差的學生借助翻譯同樣可以學得很好。恰當?shù)睦邮寡葜v更生動，適當舉例能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有利于更好地理解演講內(nèi)容。

列數(shù)據(jù)：觀眾可以對新信息有一個迅速且直觀的了解，一種很好的說明方法，數(shù)字能更加直觀具體地反映事物的特征，描述更準確，更具說服力。

(3)A language dies every

14

days.(4)Do we really want to end up with

600

languages…?

例3和例4中提到，每14天就有一種語言從地球上消失，照此速度繼續(xù)下去，世界上最后或?qū)⒅皇Ｏ?00種語言。觀眾感到震驚并開始尋找原因，思考究竟是什么使語言多樣性面臨威脅，通過匯報數(shù)據(jù)激發(fā)觀眾好奇心，促使其進行反思。

擺事實：增強語言的客觀性，使觀眾更容易接受演講者的觀點。事實勝于雄辯，事實永遠是說服力最強的，演講時直接給出已有事實，道理自可不言而喻。

(5)After all,the best education…is to be found in the universities of the U.K.and the U.S.

(6)If you think about the Isla-mic Golden Age,there was lots of translation then.

例5中提到全世界最好的大學幾乎都在英國和美國，接受良好教育的前提是通過英語考試，導致此類考試在全世界廣泛盛行。例6中提到在伊斯蘭黃金時代并沒有出現(xiàn)像英語這樣的世界語言，說不同語言的人們通過翻譯交流溝通卻同樣創(chuàng)造了輝煌，說明翻譯是保護語言多樣性非常有效的一種解決方法。有事實的支撐，論證變得強而有力。

2、疑問語氣

疑問語氣較常使用，可以達到在演講者與觀眾之間建立對話，吸引觀眾注意力的效果，通過提問將回答的任務賦予觀眾，迫使其有意無意地參與到對話中，產(chǎn)生互動。

是非疑問句(yes/no interroga-tive)：結果只有“是”或“否”的問題，答案顯而易見，演講者通常使用刻意提問的方式來達到強調(diào)的效果。

(7)Now can it be right to reject a student on linguistic ability alone?

(8)…if I met a monolinguistic Dutch speaker who had the cure for cancer，would I stop him from enter-ing my British University?

例7、例8中，演講者問“計算機科學專業(yè)的學生語言能力需要和法律專業(yè)的學生一樣嗎”“如果有人掌握了癌癥的治療方法但卻不會英語，應該阻止他進入英國的大學進行研究嗎”，以提問強調(diào)用英語考試設置障礙的不合理性。

特殊疑問句(WH- interroga-tive)：特殊疑問句提出的問題觀眾通常無法立即給予回應，需要進一步思考后才能做出回答。

(9)How did those students get all that knowledge?

(10)I ask you,what happened to translation?

例9中問朋友的學生“是如何知道本地植物的阿拉伯名稱的”，面臨學術研究，大多都是英語撰寫這一難題時，例10中又問“翻譯能做什么”。通過提問進行互動，觀眾把自己的答案和演講者進行比較，從而引起思考，激發(fā)好奇心。

3、祈使語氣

祈使語氣使用得最少。祈使句表達命令，發(fā)出命令的一方一般具有更高的身份、地位或權力，但出于禮貌會盡量避免使用祈使語氣，即便使用也傾向于委婉表達勸告或建議。

(11)Let me tell you a story about two scientists…

(12)Let us celebrate diversity…

例11中,演講者用祈使語氣實現(xiàn)提供信息的功能。例12中,演講者通過祈使語氣發(fā)出倡議，表達建議。

(二)情態(tài)分析

演講中共出現(xiàn)情態(tài)動詞26個(66.7%)，情態(tài)附加語13個(33.3%)。

1、情態(tài)動詞

情態(tài)動詞取值遞增暗示說話人的地位、權力等從下到上依次升高。低值情態(tài)動詞使用最頻繁，超過中值和高值情態(tài)動詞的總和，如表2所示。

表2 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中情態(tài)動詞的數(shù)量及分布比例

低值情態(tài)動詞：更溫和地表達能力、假設、推測等，語氣平緩，更像與觀眾協(xié)商而不是直接強硬地給予信息，讓觀眾有被尊重的感覺，勸說更容易發(fā)生。

(13)They

can’t

pursue their dream any longer,till they get English.(14)Now you

mightthink

,you and me,those fees aren’t bad,they’re okay…

例13、例14中“can’t”表能力，“might”表推測，語氣平和，體現(xiàn)演講者平易近人的親和力。

中值情態(tài)動詞：留余地，使勸說更容易被接納和認可，同時保留一定的權威性。

(15)…if I met a monolinguistic Dutch speaker who had the cure for cancer,

would

I stop him from entering my British University?

例15中，“would”表達假設，英語教師為英語考試水平把關，決定誰去誰留，而演講者作為一名英語教師，自然也有這種權力。演講者借助中值情態(tài)動詞提出假設，語氣委婉的同時從側面強調(diào)了英語教師的權威，反映了英語的地位。

高值情態(tài)動詞：展現(xiàn)話語的權威，給人態(tài)度強硬的感覺，須謹慎使用。

(16)But if you’re not a native speaker,you

have to

pass a test.

例16中，“have to”暗示英語考試不得不參加，不容置疑，并非出于自愿，給觀眾留下并不愉悅的感受，從側面體現(xiàn)了英語考核制度的不合理性。

2、情態(tài)附加語

演講中出現(xiàn)語氣附加語9個(69.2%)、評論附加語4個(30.8%)，如表3所示。

語氣附加語：演講者對小句中命題、主張等的關系及評價的強度和極差。

(17)Do we

really

want to end up with 600 languages…?(18)So

immediately

，we’re rejecting them.

表3 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中情態(tài)附加語的數(shù)量及分布比例

類型情態(tài)副詞數(shù)量分布比例語氣附加語強度actually2really1程度of course3概率perhaps1時間recently1immediately169.2%評論附加語sadly1fortunately1exactly1naturally130.8%

例17中副詞“really”表強度，用于提問，體現(xiàn)演講者對語言消失速度之快感到吃驚和痛心，為保護語言多樣性的呼吁做鋪墊；例18中副詞“immediately”表時間，一旦學生沒有機會參加或未能通過英語考試，求學生涯便戛然而止，體現(xiàn)以英語考試設立障礙的不合理性。

評論附加語：表達對整個命題的看法，具有評價意義，表明演講者的立場與態(tài)度。

(19)But

sadly

,today,languages are dying at an unprecedented rate.(20)But

fortunately

for the world，hedid not have to pass an English test.

例19中，副詞“sadly”表明演講者認為語言的消失是不幸、不合意的；例20中對愛因斯坦不用參加英語考核表示慶幸，副詞“fortunately”表明演講者認為這是合意的。

(三)人稱分析

人稱系統(tǒng)揭示參與者的質(zhì)量與數(shù)量，具有顯示社會身份、體現(xiàn)言語角色的功能。交流中，演講者為自己和受眾分配角色，采用特定的人稱完成對所涉及的人、事、物的指稱。

1、人稱形式

演講中共出現(xiàn)第一人稱代詞65個(40.4%)、第二人稱代詞25個(15.6%)、第三人稱代詞71個(44%)。第三人稱和第一人稱使用頻率遠高于第二人稱，這和人稱代詞的指稱作用有關。第一人稱指說話者，第二人稱指受話者，第三人稱指除說話者和受話者外的第三方，即對話涉及的其他對象。首先，大量第三人稱被用于描述客觀事實或舉例，以增強語言的說服力；其次，大量第一人稱用于講述演講者的自我發(fā)現(xiàn)和經(jīng)歷；最后，演講是一種即時對話，很多對觀眾的指代可以用手勢或眼神取代，使得第二人稱使用頻率大幅降低。

另外，演講中共出現(xiàn)主格人稱代詞107個(66.5%)、賓格人稱代詞34個(21.1%)、形容詞性物主代詞19個(11.8%)，名詞性物主代詞0個，反身代詞1個(0.6%)。名物代和反身代詞可忽略不計，以下僅對主格、賓格及形物代三種形式進行分析。

2、主格人稱代詞

表4 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中主格人稱代詞的數(shù)量及分布比例

人稱代詞主格使用最頻繁，如表4所示。首先，主格形式中三種人稱的分布比例與前文結果一致，即第三人稱主格最多，仍舊是為了滿足大量舉例的需要。其次，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主格單數(shù)形式多于復數(shù)形式，而第二人稱主格復數(shù)形式多于單數(shù)形式，因為第二人稱代詞主格的指稱對象是觀眾，數(shù)量必定大于一，而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主格的指稱對象大多指個人，用單數(shù)表達。再次，第三人稱主格單數(shù)形式中，相對僅指人且有性別暗示的“he”和“she”而言，“it”既不區(qū)分性別也不區(qū)分人與物，分布比例最高。

包容性“we”和排他性“we”：“we”可分為包容性“we”和排他性“we”：前者含演講者以及觀眾，暗示演講者把觀眾視為同類，具有縮短與觀眾之間的心理距離及建立親密關系的作用；后者僅指演講者及被歸為同類的其他成員，不包含觀眾，暗示演講者與觀眾的刻意疏遠，用于營造陌生感。演講中共出現(xiàn)11個(61.1%)包容性“we”和7個(38.9%)排他性“we”，前者分布比例明顯高于后者，這是因為與觀眾建立親密關系可促進勸說。

3、賓格人稱代詞

表5 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中賓格人稱代詞的數(shù)量及分布比例

人稱代詞賓格作句子賓語，位于動詞后，而只有及物動詞可接賓格，所以賓格數(shù)量明顯減少，如表5所示。首先，為了滿足大量舉例的需要，仍然是第三人稱使用最多。其次，第三人稱賓格單數(shù)形式中“it”使用得最頻繁，因其不區(qū)分人與物，而多數(shù)情況下賓語通常都是事或物。再次，演講中沒有出現(xiàn)第二人稱賓格的單數(shù)形式，因為演講者始終面對全體觀眾。

4、形容詞性物主代詞

表6 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中形容詞性物主代詞的數(shù)量及分布比例

形容詞性的物主代詞是名詞的限定詞，具有定語的作用，但定語并不是句子所必需的成分，所以形物代使用頻率低，如表6所示。

首先，三種人稱的分布比例與主格、賓格的統(tǒng)計結果一致，即第三人稱使用最頻繁。其次，與人稱代詞賓格的統(tǒng)計結果一致，演講中沒有出現(xiàn)第二人稱形物代單數(shù)形式。再次，第三人稱形物代單數(shù)形式“its”沒有出現(xiàn)，因為形物代作為所有格形式標明所有者，即名詞的“物主”，而事物的所有者通常為有生命的人，其性別是具體的，所以不區(qū)分性別的“its”不常用于表達所有關系。

四、結語

本文以TED演講《不要固執(zhí)于英語》為個例，結合統(tǒng)計分析和質(zhì)性分析，分別從語氣、情態(tài)、人稱系統(tǒng)分析如何實現(xiàn)情感訴求，討論各種語言現(xiàn)象的使用及原因，既體現(xiàn)TED演講的特殊性，也從側面反映了其他演講的共性特征。

本文的探討具有一定參考價值，但仍有以下地方有待改進：第一，由于時間和能力有限，僅對個例進行研究；第二，把情感訴求的實現(xiàn)方式限制在人際意義中，實際上如心理狀態(tài)、隱喻等在共同促進情感訴求的實現(xiàn)，應納入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