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思宇
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的威脅,中國人民團結起來抗擊疫情。為了及時真實地記錄全民戰(zhàn)“疫”事跡,網絡紀錄片成為了講述戰(zhàn)“疫”故事的主體。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紀錄頻道播出的系列紀錄片《武漢:我的戰(zhàn)“疫”日記》向全網征集抗擊疫情的視頻素材,借鑒Vlog短視頻的優(yōu)勢敘述了全民幫助武漢抗擊疫情的故事,彰顯休戚與共、共克時艱的偉大情懷。本文從敘事話語和敘事形式入手,剖析《武漢:我的戰(zhàn)“疫”日記》敘事中的共同體意識、影像創(chuàng)新和平民化敘事,以期對抗疫題材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產生借鑒意義。
法國思想家雅克·盧梭曾言“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每個人都向往毫無拘束和限制的生活,然而人們都生活在一定的自然和社會環(huán)境里,總有枷鎖羈絆著我們的日常行為,例如地震、旱災和流行病等災難對人的身心造成傷害。面對新冠肺炎疫情,抗疫題材紀錄片從不同角度記錄抗疫故事,既可以從宏觀的視角展現(xiàn)疫情發(fā)生的過程,也可以從受害者的角度記錄民眾應對疫情的方式和心態(tài)。
災難屬于涉及公共安全的重大事件,一直由官方機構收集和傳播有關災難的權威信息,但受限于專業(yè)團隊相對較少、消息收集有間接性和遲滯性等缺陷,諸多災區(qū)一線的情況不能及時傳播。而《武漢:我的戰(zhàn)“疫”日記》把信息傳播和公開的權利下放給普通民眾,能夠更大程度收集和傳播一線抗疫事件,敘述更親民的抗疫經歷。面對疫情,公眾人物以微博、頭條公眾號等來記述疫情見聞,而更多人拿起手中的智能手機來記錄武漢的真實狀況,生動記錄這場公共危機的真實面貌。在影視作品里,災難事件往往處于主線敘事的外緣,承擔某種情境規(guī)約的敘事功能,片中的“災難性”更多指向人與人關系的糾葛和個體內心的困境①。該片第一集里,護士胡雪珺在深夜去武漢肺科醫(yī)院上班。在持續(xù)數(shù)月的抗疫行動中,她用手機記錄下每日工作的點點滴滴:穿戴防護用具,去隔離病房給病人量體溫、打針等,并以自拍的方式呈現(xiàn)了她因為長時間佩戴口罩的臉部印痕,見證了同事們忙碌于病房中的身影。胡雪珺從親歷者的角度講述了醫(yī)療人員辛勤的付出和焦慮的心態(tài)。在內聚焦敘事視角里,敘述者借助于自身的意識感知,講述其體驗和聽聞的抗疫故事。楚天音樂廣播的主持人李小雷用手機記錄下自己從家里到工作單位的路上的見聞。從早起后的自我介紹,到上班開車時的路面情況,再到單位直播室里的節(jié)目錄制、播送疫情消息,展現(xiàn)了一個關心社會、有責任心的青年形象。《媽媽的戰(zhàn)“疫”》里,身為母親的鐘麗成為志愿者。每日走訪社區(qū)提供防護用品,在工作之余不忘提醒孩子們按時吃飯、好好學習,以有條不紊的視頻日記傳遞敬畏生命、樂觀堅強的心態(tài)。
以往的危機傳播大多關注組織或媒體如何向利益相關者呈現(xiàn)與講述危機,卻忽略了危機的利益相關者需要自主發(fā)聲的權利②,其文本內容只取決于作者,受眾只能被動接受,但短視頻的普及使觀眾開始參與創(chuàng)作。敘事視角是一部作品或一個文本看待世界的角度,創(chuàng)作者以特定的敘事視角把自己對世界的感知投射到作品里?!段錆h:我的戰(zhàn)“疫”日記》讓創(chuàng)作者主動入鏡,醫(yī)生、護士等一線抗疫人員與社區(qū)志愿者、快車司機等百姓團結起來,講出真實的抗疫故事。該片還主動加入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語境,多次出現(xiàn)滯留武漢的國外留學生在疫情期間的生活,以及外籍演員“豆豆先生”在武漢一線的抗疫助威。從外國友人的視角記錄和分享疫情下的生活經驗:所有人都自覺地戴口罩出行,用視頻聊天取代見面等。這些人類攜手抗疫的理念,通過人們在鏡頭前的行為舉止和情感表達體現(xiàn)出來,蘊含著超越生活層面的家國話語,由此把個體抗疫上升為全球抗疫的宏大主題,彰顯“休戚與共,天下一家”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
《武漢:我的戰(zhàn)“疫”日記》的主角有抗疫一線的醫(yī)護人員,也有在家努力的師生。該系列片用短小精悍的體裁記述了每一位和新冠疫情抗爭的人們,用故事化和常人視角來敘述人們應對疫情的心態(tài),以危機結構來呈現(xiàn)個體在武漢城中的抗疫之困難,更表彰了普羅大眾面對疫情時頗為樂觀和堅強的生存態(tài)度。
新冠疫情是前所未有的災難,考驗著所有人的心理素質和應對能力。何謂“危機結構”?美國學者斯蒂芬·馬勃將其理解為“選擇一個危機時刻,看人們怎樣面對這樣的情形”,就是面對一個轉機勢必發(fā)生、問題將要解決的情境,被攝主體在心態(tài)和行為上的某種反應,這正是觀眾所期待、所牽掛的③。借助“危機結構”,紀錄片能夠讓拍攝對象的情感在一定的時間里積累、醞釀,最終在一個臨界點集中爆發(fā)。要在5分鐘左右的時間進行危機敘事,必然用奇觀化事件來表現(xiàn)。在《外婆我要帶你回家》里,女孩吳尚哲和外婆被新冠病毒感染,都在火神山方艙醫(yī)院接受救治,她用快手短視頻記錄了自己和外婆對抗新冠病毒的過程。從一開始外婆抗拒醫(yī)護人員的意見、命懸一線,到吳尚哲主動開導外婆吃飯,醫(yī)生們無私關懷,幫助老人戰(zhàn)勝病魔,用短短幾分鐘講述了多日來救治外婆的經歷。她在日記本上寫下“不吃不行,我答應我媽帶你回去”的文字體現(xiàn)了女孩的孝心和擔當,樸實而動人。在《有話想要對你說》里,援鄂醫(yī)護人員姜淑慶、賀梅潔用簡筆畫制作非語言交流手冊,標注出病人可能遇到的困難,讓病人用手指點出目前的病情。賀梅潔在“冷”“熱”“喝水”等抽象的文字下添加生動的簡筆畫,準確地幫助病患反映病情,以醫(yī)者仁心幫助患者戰(zhàn)勝危機。理發(fā)師沈杰毅然冒著危險為醫(yī)護人員免費理發(fā),讓這些最可愛的人能有一個自信、帥氣的形象,做著力所能及的善舉幫助所有人渡過難關。
所謂“常人”,是指那天真樸素、沒有受過藝術教育與理論,也沒有文藝上任何主義及學說的成見的普通人,常人的立場是一種天真、自然、樸質的對于文藝鑒賞的口味與態(tài)度④,紀錄片以常人的接受視野進行創(chuàng)作,才能把握廣大觀眾的喜好?!段錆h:我的戰(zhàn)“疫”日記》里用手機錄下用戶的真實經歷,鏡頭下的人們用真摯的話語和感人的舉動表現(xiàn)抗擊疫情的過程,受到了好評和贊揚。本片以外賣員、理發(fā)師、護士等平凡勞動者作為敘述主體,從常人的視角直擊抗疫時期的酸甜苦辣。面對“疫情后你最想做什么事”的提問,人們道出各自的想法。想要回家和親人團聚的援鄂護士長,希望帶孩子去游樂場玩耍的醫(yī)生,想和家人分享工作事跡的年輕護士等,都把最真誠的想法說出來,用直觀感性的話語打動觀眾。本片從常人的鑒賞角度展開故事化敘事,把創(chuàng)作主導權交給普羅大眾,滿足了新媒體語境下人們追求短平快的觀影偏好,體現(xiàn)了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在紀錄片創(chuàng)作方法上的變革。
既得影像,又稱“拾得影像”,其“影像”既指記錄某一特定事件的視頻片段,也指由攝影工具直接錄制、未經后期加工的“原始素材”,“既得”則是指對素材的來源加以限定,所涉及的鏡頭必須是“已被發(fā)現(xiàn)”的⑤?!段錆h:我的戰(zhàn)“疫”日記》采取全網征集視頻的創(chuàng)作方式,滿足了受眾的多樣化需求,凸顯“既得影像”的優(yōu)勢。
本片使用了大量短視頻來敘述不同視角的戰(zhàn)“疫”故事。在《揭秘火神山施工現(xiàn)場》里,方艙醫(yī)院的監(jiān)控攝像頭記錄下工人們不分晝夜干活的“武漢速度”。這一視角的設置很有創(chuàng)意,它既不是從攝影師的身份來敘述,也不是參與建設的一線工人們的視角,而是借助一個無意識的機器來記錄這場基建壯舉。主創(chuàng)者通過后期加工把原本無意識的AI人工智能塑造成一位“中國戰(zhàn)‘疫’奇跡”的見證者,AI智能的擬人聲效與新聞播報交替出現(xiàn):“1月27日我和我的小伙伴們被架設在這個地方”“計劃于2月3日建成”“5G慢直播”等詞句充斥于影像,動用云計算、AI人工智能等新科技參與影像的拍攝和處理。
此外,既得影像還體現(xiàn)在Vlog視頻中。Vlog是“Video Blog”(視頻博客)的縮寫,創(chuàng)作者把拍攝的視頻剪輯后做成個性化的影像日記,有著較強的記錄性和人格化?!段錆h:我的戰(zhàn)“疫”日記》的時長和Vlog相似,以5分鐘的時長從Vlog作者的視野講述抗疫經歷,讓觀眾仿佛跟隨著他們在武漢的街道、住宅穿行。作為連貫的現(xiàn)象,自我認同設定一種敘事,把自我敘事改變成鮮明的記述。為了維持完整的自我感,日記和自傳的寫作是中心的推薦物⑥。大量Vlog視頻的作者活躍于快手、抖音等平臺,提升了本片的網絡影響力。快手短視頻作者崔建賓,父母因疫情回不了老家,就在武漢拍下每日動態(tài),譬如用鄉(xiāng)音唱懷舊歌曲,換上四季衣服假裝外出,樂觀地面對生活。曾宇辰按照往年的慣例,和父母盛裝拍了全家福,在視頻里營造出輕松和幽默的家庭氛圍,用電話、微信拜年拉近了他們和親友的距離。短小精悍的Vlog堪稱“草根影像”,片中依次出現(xiàn)的白領曾宇辰、記者王震宇和主持人李小雷,從各自的生活軌跡出發(fā)講述抗疫故事,在記錄世間百態(tài)的同時表達正向積極的心態(tài)。在新冠疫情肆虐全球時,戰(zhàn)“疫”日記不能一味強調民眾承受的苦難和創(chuàng)傷,而要主動記錄人們如何與疫情抗爭,借此來提振國人抗擊疫情的信心。互聯(lián)網思維促進了紀錄片敘述話語和傳播方式的變革,《武漢:我的戰(zhàn)“疫”日記》采用既得影像和Vlog短視頻的敘事方法,響應了當代觀眾碎片化、實時化的觀影需求,彰顯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的視聽革新意識。
作為Vlog視頻日志和短視頻優(yōu)勢互補的產物,網絡紀錄片《武漢:我的戰(zhàn)“疫”日記》從日?;膫€體視角敘述戰(zhàn)“疫”事跡,用積極向上的姿態(tài)表達普通民眾抗擊疫情的生活,實現(xiàn)了通過微紀錄片進行抗疫敘事的目的??挂哳}材紀錄片不僅要敘述個體的疫情經歷,更要號召所有人齊心協(xié)力戰(zhàn)勝災難,讓每個人都主動參與抗疫?!段錆h:我的戰(zhàn)“疫”日記》以接地氣的姿態(tài)表達了國人在災難前的勇敢與團結,為打贏抗擊疫情的戰(zhàn)斗注入了強心劑,是講好中國抗疫故事的一次重要實踐。
注釋:
①齊偉.21世紀中國災難片的情境規(guī)約、景觀呈現(xiàn)與文化表達[J].電影藝術,2020(02):73.
②吳世文,周夏萍.網友自制短視頻中的 “霧霾中國”:公共危機、個體敘事與影像表達[J].新聞與傳播評論,2019(02):38.
③黎小鋒.從“危機”結構到“根莖”結構——“互動紀錄片”的后結構主義敘事考察[J].電影藝術,2019(03):128.
④宗白華.美從何處尋[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360.
⑤明朝.電影作為現(xiàn)成品——既得影像電影的基本模式與美學特征[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20(02):45.
⑥[英]安東尼·吉登斯.現(xiàn)代性與自我認同:現(xiàn)代晚期的自我與社會[M].趙旭東,方文,王銘銘 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98: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