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才發(fā)
(貴州民族大學 法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于蔓延數(shù)千年的中華文明體,具有根深蒂固的歷史淵源和思想根源,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和發(fā)展的基本內容?,F(xiàn)代國家構建是與民眾的民族認同、文化認同向國家認同、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的轉變緊密相連的。隨著政治上從傳統(tǒng)帝國向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歷史嬗變,中華民族在體制機制上完成了從“天下”向“國家”的轉變。中華民族意識相繼完成了由“自在”向“自覺”的根本性轉變。所有這些歷史性轉變,既是中華民族兒女中華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的思想來源,也是社會主義新時代黨和國家民族工作的理論核心。本文擬就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國家凝聚力的“精神紐帶”問題略陳管見,以請教于大家。
“民族”“中華民族”“中華民族共同體”釋義?!懊褡濉边@個概念來自近代歐洲,是歐洲學者構建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產(chǎn)物。近代以降,學界對民族的界說可謂五花八門,無論是國內抑或國外,民族概念的基本內涵都是流變的,始終沒有得出一個清晰統(tǒng)一的定論。我國自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來,對民族概念的闡釋和使用,一直援引斯大林民族定義的“四要素”說。實事求是地說,這個四要素“并不完全符合中國歷史發(fā)展和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基本國情”[1]。胡錦濤在2005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代表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央人民政府對民族概念,首次做出不同于斯大林但符合中國國情實際的新定義:“民族是在一定的歷史發(fā)展階段形成的穩(wěn)定的人們共同體。一般來說,民族在歷史淵源、生產(chǎn)方式、語言、文化、風俗習慣以及心理認同等方面具有共同的特征”[2]。這種基于民族學、人類學意義上的民族共同體,凸顯的是文化共同體特征。以國家主權為核心和基本要義,把所有國民的“心”都凝聚起來的民族共同體,凸顯的則是政治共同體特征?!爸腥A”是從“中國”和“華夏”這兩個名稱中各取一字組成的,“中華”和“中國”都是指超越朝代的古代中國的統(tǒng)稱,在古代文獻典籍中,“中華”的基本含義類似于“中國”。譬如,在西漢史學家司馬遷的《史記》中,就多次出現(xiàn)過“中國人”的詞匯。在鴉片戰(zhàn)爭后的晚清政府與歐美列強簽訂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中,中方與歐美方都以“中國”“大清國”抑或“中華”的國名指代中國。在當時洋務派人士的心目中,“中華”“中國”逐漸褪去“華夷”色彩,具有明顯的現(xiàn)代中國的含義。西方民族概念在20世紀初被引進中國后,以梁啟超和孫中山為代表的仁人志士,在中國率先提出并使用“中華民族”概念。譬如,1902年梁啟超就在《新民叢報》發(fā)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率先使用“中華民族”概念,中國自此進入了民族化的歷史進程。1903年8月孫中山提出“創(chuàng)立民國”,后來又把它寫進了《中國同盟會總章》和《革命方略》。孫中山把準備創(chuàng)建的“中華民國”界定為國民國家,其目的就在于凸顯“主權在民”的國家特征。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以近代西方政體模式取代了古老的中國政體,終結了在中國歷史上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王朝歷史,從而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中華民國”宣告誕生。中華民族邊界指向中國境內的所有民族,即是說對內是56個民族的總稱,對外指代中國人民。中華民族是在中華五千年文明發(fā)展中形成的,是以中華文化為社會基礎和民族精神支柱的“自在民族”,鴉片戰(zhàn)爭后逐漸走向“自覺階段”。從新中國建立初期到1979年改革開放初期,黨和政府組織開展了較大規(guī)模的民族調查和科學甄別工作,中央政府最終確認中國共有56個民族,公民自此既有自己的本民族身份,還有至關重要的中華民族身份。中國人的“民族化”過程與民族概念的“中國化”過程是同時進行的。因此,“中國各民族”“中華民族”“少數(shù)民族”的提法和稱謂,本質上是民族概念中國化的結果?!爸腥A民族”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基本含義是一致的,但是在“中華民族”后面加上“共同體”,則凸顯了中華民族的共同性、整體性和一體性。中華民族共同體是對共同體理論的進一步豐富、發(fā)展和完善,指中國各民族經(jīng)過文化上的融合、經(jīng)濟上的互惠和政治上的協(xié)商,最終匯集成為中華民族統(tǒng)一整體。中華民族共同體是56個民族命運的共同體,表達了中國人民對平等與團結、和平與統(tǒng)一、發(fā)展和權利的呼聲及愿望。2014年習近平提出并使用“中華民族共同體”概念,倡導要積極培養(yǎng)“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自此“中華民族共同體”密集地出現(xiàn)在黨和政府的文件、領導人的講話和學術理論文章中,使得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理念不斷深入人心。
“天下觀念”是中國國家凝聚力的思想基石。中國國家體系結構、思想體系結構和權力運轉體系結構的形成、發(fā)展和完善,與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理念有著本質的區(qū)別。因為真正能夠幫助和支撐我國先哲們觀察宇宙大千世界和分析人類社會客觀世界,形塑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和營造國家權力關系的政治理念,從來就不是模仿抑或效仿西方所謂“國家觀念”的結果,完全依賴中國本土文化孕育出來的“天下觀念”。對于5000年來從來沒有中斷過文明發(fā)展歷史的中華民族而言,“‘天下觀念’不僅表現(xiàn)為古人對世界的想象,更重要的是它還表現(xiàn)為古人對‘國家’和‘民族’的想象”[3]。對我國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起支配作用的“天下觀念”,素有世界上其他文明國家所不具備的豐富而獨特的科學內涵。“天下觀念”誕生于我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其內容隨著人類認識的不斷進步而不斷發(fā)生變化,后來被西漢時期的董仲舒等著名儒家學者,發(fā)展并提煉成為構建王朝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支撐著具有“超穩(wěn)定結構”的古代社會,因而古代中國素有“文明體國家”之稱??梢院敛豢鋸埖卣f,“天下觀念”就是中國這個古老文明國家凝聚力的思想基石。尤其是當“天”和“天意”這樣一些玄念,被漢代儒家代表人物董仲舒用來闡釋和建構國家政權的正統(tǒng)性和合法性理論來源之后,“天下觀念”便“上升為中國古代至關重要的一個政治理念”[3]。我國先哲們“天下觀念”的奠立、發(fā)展和凝結過程,對于中華民族的認同、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認同,尤其是對于56個民族實現(xiàn)民族融合和國家統(tǒng)一,具有獨特而強大的凝聚力和無與倫比的精神作用,無愧于“中華民族精神紐帶”的稱謂。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反映了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目標的國家治理理念的體系化。天下觀念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重要思想來源,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批判地繼承了傳統(tǒng)思想文化的合理成分,已經(jīng)構成為當代民族工作領域須臾不可離開的核心概念。
“大一統(tǒng)”思想理念是古代中國的精神紐帶。在中國遠古時代,中原地區(qū)就相繼興起了夏、商、周各朝代,華夏大地遍布眾多的部落民族。自秦始皇建立高度集權統(tǒng)治霸業(yè)后,“大一統(tǒng)”格局一致成為中國歷史發(fā)展的主脈絡。與制度體系嬗變相適應的精神體系變革,體現(xiàn)為“在中國歷史上,‘絕地通天’的‘人神觀’將人和神分離,古代帝王以‘禮治’代替‘神治’并使其統(tǒng)治權獲得‘合法性’,這種轉變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構建”[4]。基于“大一統(tǒng)”的政治思想,“華夷一家”的思想理念,蕩剔了“內夏外夷”“貴夏賤夷”等陳腐觀念。各民族歷經(jīng)遷徏交融、分化與整合的洗禮,“和融一家、天下大同”的中華整體意識,不斷地融入各民族的觀念文化之中。自秦漢以降,中華民族的形成貫穿2000余年歷史嬗變的全過程。“天下觀念”“大一統(tǒng)”思想浸潤著各民族人民的思想情感,在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中發(fā)揮了強大的向心力作用?!按笠唤y(tǒng)”政治思想順理成章地成為古代中國生生不息的文化血脈和精神紐帶,成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思想來源之一”[5]。儒家學說的“仁、義、禮、智、信”等主要價值理念,逐漸成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核心價值理念,“大一統(tǒng)”思想逐漸占據(jù)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價值評價的主導地位。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人民戰(zhàn)天斗地的奮斗過程,也是構建和提升民族和國家核心價值的過程。它把國家、社會和公民三個層面的價值理念融為一體,使之成為新時代中華民族最高的共同價值。“大一統(tǒng)”政治思想已經(jīng)深深地扎根于中國人的腦海,經(jīng)過歲月流年的歷史沉淀而成為人們意識中的政治文化傳統(tǒng),中華民族大家庭是一個“共休戚、共存亡、共榮辱、共命運”的政治共同體。所以,“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本質上是一種群體的認同意識,是中國56個民族成員對中華民族共同體這一客觀實體的認同?!盵6]毛澤東曾明確指出:“國家的統(tǒng)一,民族的團結、國內各民族的團結,這是我們的事業(yè)必定要勝利的基本保證”[7]。從“大一統(tǒng)”理念上升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始終兼顧了56個民族多元文化與中華民族“一體”文化的高度統(tǒng)一,建設好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增強各民族文化認同,縮小各民族文化差異的必然要求。
中華民族共同體理念是中國近代覺醒的根源。中華民族這個歷史巨人的真正覺醒,是在近代國家遭遇人世遭逢的外敵侵略、民族遭遇滅頂之災后才有的事情。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的王朝國家出現(xiàn)災難深重的混亂局面。尤其是近代以降,中國境內各族人民面對帝國主義列強尤其是日本帝國主義強盜,對中國的瘋狂侵略、肆意搶劫和無惡不作,在國難當頭、民族共同的現(xiàn)實利益和長遠利益受到嚴峻威脅面前,中華兒女挺身而出共同結成了患難與共、甘苦與共的命運共同體。民族危機不僅激發(fā)了中華民族的覺醒,而且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也得以喚醒,成為促進各民族團結奮斗、實現(xiàn)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精神動力,實實在在地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凝聚力。當時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綱領,就順理成章地融入了“中華民族”理念。譬如,1912年3月他在“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中規(guī)定:“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在憲制層面上,實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國民化,為人口的國民化提供了有力的憲法支撐。南京國民政府制定的“《中華民國憲法》”,進一步確定了國民的主權者地位,對國民身份做出了明確的界定,實現(xiàn)了國民身份的憲法確認。由早期共產(chǎn)黨人參與并領導的“五四運動”,進一步增強了中國人民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使得各民族一體化的中華民族概念和觀念得以確立。無論是當時的國民黨抑或是共產(chǎn)黨,無一例外都在頻繁地使用“中華民族”概念。尤其自1921年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在“保衛(wèi)中華”成為全民族抗戰(zhàn)動員口號的情勢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便成為鼓舞各族人民共同抗日的思想動力,前所未有地增強了中華民族復興的使命感和中華民族認同的歷史責任感。首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通過的、起臨時憲法作用的《共同綱領》,設計了人民民主共和國,宣告全體人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新國民。中國人在中華民族的族稱下凝聚成為一個現(xiàn)代民族,這個被全體中國人認同的中華民族國民共同體,是一個具有現(xiàn)代“民族”“國族”性質的實體結構。在一系列血與火的考驗中,中華民族始終是代表各民族的總稱。這種在民族危難關頭結成的生死與共的命運共同體,就是各族人民的命運與中華民族命運息息相關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它對內蘊含了中華民族的情緣體和有機體,對外指向中華民族不同的政治共同體、經(jīng)濟共同體和文化共同體,具有團結統(tǒng)一、兼容并蓄、互利共生、共建共享的共同體內容。中華民族共同體涵蓋了歷史和現(xiàn)實的維度,具有現(xiàn)實與未來發(fā)展的價值取向,是一個與56個民族休戚相關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共同體。中華民族是國家民族形式的民族共同體,是凝聚國家力量的有效途徑,最終指向是國家獨立和民族復興,體現(xiàn)和揭示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向度,是政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的根本載體。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現(xiàn)代中國精神力量之魂。中華民族原本就具有“全民一體”和“多元一體”的雙重屬性,兩者結合并相互制約形成的有機平衡狀態(tài),有利于各民族群體的團結與統(tǒng)一,尤其是保障了中華民族作為一個共同體內部張力與合力之間的統(tǒng)一。如果只談“多元”,抑或不適當?shù)赝怀龆鄻有灾小安町愋浴币幻妫蜁跓o意中促成差異性和張力的放大化。因而“盡管中華民族的‘全民一體’屬性與‘多元一體’屬性一樣早已形成,其事實存在已經(jīng)延續(xù)多年,但它并未在認知中得到清晰的體現(xiàn),更沒有成為主流觀點。”[8]究其原因就在于在錯綜復雜的國際國內格局中,對少數(shù)民族及其少數(shù)民族問題在政策、認知和實踐的多個層面,不適當?shù)赝癸@和人為地放大,“少數(shù)民族”和“少數(shù)民族關系”一度成為適用范圍極廣、使用頻率極高的詞匯。譬如,前段時期在民族院校的不同民族學生中一旦發(fā)生肢體糾紛,就會被人為地放大和上綱上線為“民族問題”,要求按照“民族問題”處置。同樣的問題如果是發(fā)生在一般普通院校,則普遍認為這就是習以為常的一般糾紛,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廣西民族大學徐杰舜教授就曾以“廣西民族研究”為例,認為廣西民族關系的研究事實上比較冷寂[9]。“長期以來,中國民族研究所走的這條碎片化的道路,形塑了一個學術區(qū)分模式,形成了一個學術碎片的‘沼澤地’,使許多學者身陷其中不能自拔,從而嚴重影響了中國民族研究的健康發(fā)展”[9]?!艾F(xiàn)實狀況是,有些人并不贊成中華民族的一體化建設,甚至否定中華民族這個概念。他們往往以費孝通先生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論為依據(jù),片面強調多元的基礎和優(yōu)先地位,而將一體置于依賴和從屬的地位”[10]。久而久之“民族”就被人為地當作一個專門指“少數(shù)民族”的概念,在一些地方和部門甚至形成了特定的民族觀,“中華民族”被架空和虛化就不足為奇了。一旦“全民一體”屬性被忽略,國家的相關民族政策就會在執(zhí)行中走樣變形?!爸腥A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國家統(tǒng)一之基、民族團結之本、精神力量之魂”[11]。“一體”必須重于和高于“多元”,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動搖的政治原則問題。習近平對“多元”和“一體”曾專門做過闡釋:“我們講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一體包含多元,多元組成一體,一體離不開多元,多元也離不開一體,一體是主線和方向,多元是要素和動力,兩者辯證統(tǒng)一”[12]?!岸嘣荒芄袒?、強化自己的民族差異,過分張揚民族個性,把本民族的認同置于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之上”[10]。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56個民族的共有意識,是各民族人民自覺地對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和歷史命運共同體產(chǎn)生認同的心理反應,本質的、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各族人民,始終把維護國家統(tǒng)一作為自己最高的政治理想和高于一切的根本利益。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必須通過制度建設和實施正確的民族政策,促使經(jīng)由中華民族認同進而鞏固國家認同,扭轉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某些不適當?shù)木置妗V腥A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中國精神力量之魂,“全民一體”屬性是中華民族凝聚力最有效的依托。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現(xiàn)代國家構建的內核。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生存發(fā)展條件的體認和認同,說到底就是對中華民族歷史、現(xiàn)實和未來的體認和認同??鬃印坝薪虩o類”的教育思想和先進理念,是對中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和民族關系的最佳概括,構成了卓越的中華文明的一部分。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就是要增強全體人民對“根”與“魂”的中華文化的認同,增強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認同。生活在中國疆域范圍內的所有群體,共同享有一個名字叫“中國”的國家,大家自覺認同中國統(tǒng)一的族名“中華民族”?,F(xiàn)代民族國家的構建必須以政治合法性為基礎,國家政治地位的鞏固、社會運轉的和諧有序,都需要通過公共政策獲得全體民眾的參與、關心和支持,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現(xiàn)代國家構建和有序運行的內核。任何時候都應當而且必須把國家的整體利益放在第一位,這是國家作為政治共同體的具體象征的生命與價值所在,也是國家機器保護全民族利益和維護全體公民整體利益的力量所在。任何時候、任何機關、任何地方制定、評價、調整國家的法律、制度和政策,都必須順應中華民族一體化方向,絕對不允許任何地方、任何人對此陽奉陰違、背道而馳,這是保證國家政通人和、繁榮發(fā)展最高的政治價值原則。民族國家的外部形態(tài)是人群共同體,它常常被與特定歷史文化凝聚而成的人群共同體混淆,必須明確指出由56個民族組成的中華民族,與組成它的56個具體民族是有層次和本質區(qū)別的。即是說“中華民族”是代表56個民族步入現(xiàn)代化國家的族名稱謂,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現(xiàn)代國家形態(tài)的稱謂?!霸凇腥A民族’的族稱和標識下的凝聚,實現(xiàn)了國民整體化,將全體國民凝聚成了一個以‘中華民族’為族稱的現(xiàn)代民族”[8]。中華民族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歷史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在于它突出了56個民族構成現(xiàn)代國家的內在共同性和一體性特征,從各民族共同的歷史命運、共同的政治需要、共同的民族情感、共同的中華文化四個方面,彰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是一個機械的共同體,而是一個有機的、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統(tǒng)一整體。這個整體具有共同的歷史記憶、共同的歷史命運、共同的政治訴求、共同的經(jīng)濟交往和共同的文化基礎,表明中國是在各族人民長期的歷史發(fā)展中凝聚而成的、穩(wěn)定的中華民族共同體。
鑄牢“五個認同”是增強國家凝聚力的本質。文化歷來是一個民族乃至一個國家的靈魂,古代中國人對于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往往都是消融于文化認同之中的。文化認同是國家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的歸屬感、自豪感又是文化認同的重要基礎。56個民族對中華文化的認同,便是一種共同體意識的歸屬。從理論上說,對中華民族文化的認同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一個是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另一個是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必須旗幟鮮明地指出,任何一個民族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都只不過是對中華文化認同的一部分。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僅僅認同本民族文化,必須同時認同共有的中華文化?!氨仨毷刈o好文化認同和價值共識這塊陣地,堅持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引領社會思潮,努力尋求民族文化與中華文化契合的最佳切入點,著力培育國民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13]。國家認同在這里反映的是個人與國家的基本關系,即公民個人對國家的崇敬、認可和服從,這在本質上是一種政治認同。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全球化治理的歷史背景下,國民的公民意識和政治認同感不斷增強,絕大多數(shù)公民都能主動關心國家大事。證明新中國成立70多年來,國民的整體素質和政治素養(yǎng)有了一個質的飛躍。中國進入社會主義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體意識、增強國家凝聚力,無論如何離不開“五個認同”的保駕護航,“五個認同”是維護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和社會穩(wěn)定的思想基礎,是樹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底線。“五個認同”強調的是各民族對整體范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同意識,不同于相同民族內部的認同意識。只有當各民族認同自覺地轉化為“五個認同”,才有可能形成整體范圍意義上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只是對民族間的利益認同、統(tǒng)一國家的政治認同、多民族的文化認同,還包括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價值認同。作為涵蓋“五個認同”理論結晶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既是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底線,也是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范疇”與“意識范疇”整合歸納后的價值體現(xiàn),更是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思想基礎。
增強共同價值觀是提升國家凝聚力的途徑。盡管漢族是中華民族的主體民族,但無論如何又不能把漢族等同于中華民族。如果不承認抑或不講漢族是中華民族的主體也是不恰當?shù)?,那就會從根本上導致架空、虛化乃至解構中華民族的結局。漢文化和儒家學說的博大精深,是任何其他民族文化都無法比擬的?!盁o論哪個民族入主中原,都把自己建立的王朝視為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正統(tǒng)”,“都是大一統(tǒng)的組成部分”[14];無一例外地都以漢文化為主流文化,以儒家的政治理念作為占統(tǒng)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正是由于漢文化和儒家學說的優(yōu)秀品格、包容性和普適性,使得它成為聯(lián)結和融合各民族群體為一體的巨大力量。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未曾中斷過的文明,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里,除了幾次短暫的“毀佛運動”外,中國始終沒有發(fā)生過排斥異域文化的惡性事件,更沒有發(fā)生過宗教之類的戰(zhàn)爭。所有這些歷史事實,雄辯地證明漢文化和儒家學說,不僅具有極大的包容性和先進性,而且對中華民族共同價值觀的形成做出了巨大貢獻。人類從自覺的協(xié)作走向文明社會,經(jīng)歷過漫長的探索、實踐和發(fā)展過程,人類的共同價值追求,相應的也在這個過程中獲得演繹和發(fā)展。就其理論而言,兩個個體之間的價值交集是產(chǎn)生共同價值的起點,是最簡單的共同價值追求;一個群體抑或組織成員的價值“公約數(shù)”,則構成這個群體抑或組織的共同價值觀。追求共同的理想和幸福、追求共同價值是人的本質屬性,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條件和方式。對于任何一個具體的民族和國家來說,共同價值觀抑或核心價值觀,就是這個民族或國家賴以產(chǎn)生凝聚力的“精神紐帶”,人類社會須臾離不開正確的、能夠為全人類帶來福祉的價值觀的引領。古代中國人提出的共同價值觀,正在成為世界各民族、各主權國家解決民族紛爭的價值坐標。就當下中國而言,增強共同價值觀是提升國家凝聚力的有效途徑。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核心,需要通過適當?shù)姆绞胶屯緩?,促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廣大民眾中得到弘揚;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需要全黨和全國人民齊心協(xié)力,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更需要凝聚14億中國人的力量,凝練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人類共同價值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內在精神動力、提升國家凝聚力的重要途徑?!爸腥A民族共同體意識中蘊含著偉大的民族奮斗精神、民族創(chuàng)造精神和民族團結精神,這些偉大的民族精神均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支撐”[15]。
中華民族共同體是當代中國繁榮發(fā)展的支撐。人類社會進入20世紀后,中國先后發(fā)生了三次推動中華民族復合體與民族實體并存向單一民族實體演進的大事件。第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件是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一舉推翻了統(tǒng)治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帝制,鏟除了民族歧視和民族壓迫制度,為中華民族一體化徹底掃清了道路。第二件震驚世界的大事件是抗日戰(zhàn)爭,為了不做亡國奴、勠力同心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各族中華兒女萬眾一心共同對敵,“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觀點獲得了廣泛而普遍地認同。第三件前無古人的大事件是中國人“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在中華民族的發(fā)展史上,既載入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歷史大事變,也載入了“改革開放”以來黨領導人民戰(zhàn)天斗地的豐功偉績。前30年積累為后40年發(fā)展開辟了道路、進行了有益的探索,后40年是對前30年的繼承發(fā)展和開拓創(chuàng)新,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中國前30年和后40年繁榮發(fā)展的根本支撐。經(jīng)歷這三次大事件之后的中華民族由弱變強,不再既是“民族實體”又是“民族復合體”,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牢不可破的統(tǒng)一的民族實體。中華民族從“多元”發(fā)展演變成為“一體”,中華文化是凝“多元”為“一體”的決定性因素,中華文化發(fā)揮了無與倫比的促進作用。譬如,孔子創(chuàng)立的儒家學說就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fā)展壯大的重要滋養(yǎng)”[16]。中華文化的“主體是華夏文化,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漢文化則是華夏文化的直接繼承者。漢族在中華民族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能夠發(fā)揮凝聚核心的作用,即源于漢文化在中華文化中的核心與主體地位”[17]。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中華優(yōu)秀文化用其獨一無二的理念、智慧和神韻,聯(lián)結著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文化,吸引并塑造著各個民族的文化基因,使之逐漸融合為具有基本相同價值觀的文化共同體。“中華文明綿延數(shù)千年,有其獨特的價值體系。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已經(jīng)成為中華民族的基因,根植于中國人內心,潛移默化影響著中國人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18]。
在鞏固共有精神家園中鑄牢共同體意識。中華民族共同體是包括漢族和少數(shù)民族在內的統(tǒng)稱,具有高于56個民族的國家意識,是中國各民族的總稱。中國人民在同西方列強的抗爭中,“各民族的國家意識空前高漲,圍繞國家認同所形成的凝聚力奠定了中國民族解放和國家獨立的精神基礎、中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認同的思想基礎,并且在國家獨立、民族解放的實踐熔鑄中,形成了相得益彰的多元文化一體認同的共生共存共享的多民族國家結構”[23]。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各民族認同和尊崇的安身立命之本,是各族人民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現(xiàn)實需要。所謂鞏固多民族國家共有精神家園抑或民族精神共同體意識,說到底就是要從根本上解決人們思想觀念中的國家認同、中華民族認同問題。人們思想觀念中的國家認同和中華民族認同,是涉及國家固本強基的軟實力問題,軟實力是現(xiàn)代民族國家真正強大的重要標志。人們只有“通過對國家構建的文明基礎、憲法精神以及國家構建的制度路徑、理論路徑、實踐路徑等的理論認知,才能對‘中華民族共同體’有著清晰的觀念,才能生成具有深刻認知邏輯(理論自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19]。當下尤其需要通過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建設,有意識地構建新時代的民族共同體精神。不可否認“歷史記憶是建設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重要資源,民族意識發(fā)展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就是民族成員不斷再生產(chǎn)本民族的歷史,以凝聚或重構本民族的集體記憶來適應社會現(xiàn)實”[20]。因此,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不僅需要強化國民國家凝聚力精神紐帶的功能作用,而且還要強化黨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全面領導?!包h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21]。新中國成立70多年來,黨領導全國人民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史無前例的“中國奇跡”,各族人民經(jīng)歷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發(fā)展進程,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正在穩(wěn)步前行。未來需要進一步鞏固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尤其需要增強人們有關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發(fā)展的歷史記憶?!白铌P鍵的是搞好民族團結,最管用的是爭取人心,要高舉各民族大團結的旗幟,堅持綿綿用力、久久為功,把加強民族團結作為戰(zhàn)略性、基礎性、長遠性工作來抓”[22]。
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理論體系構建。中國共產(chǎn)黨自1921年成立起,就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為全人類謀進步”作為歷史使命扛在肩上。中華民族這個統(tǒng)一的、穩(wěn)定的民族實體,經(jīng)歷了從自在階段到自覺階段、從多元一體到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蛻變進化過程。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理論體系的構建,需要清醒地認識到“從理論到實踐,從歷史到現(xiàn)實,從現(xiàn)在到未來,從內涵到外延,從宏觀到微觀,從具體到一般的分層次、多角度、全方位的研究是時代賦予的歷史使命”[23]。各族人民都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實踐主體,都是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理論體系構建的主體。學界關于構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理論體系路徑探討的成果比較多,然而這些研究成果還比較分散,各種路徑之間缺乏內在的邏輯聯(lián)系。迫切需要在今后的研究中,增強制度建設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內在契合性,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推向細化和深化;要通過批判、借鑒、吸收國外相關研究成果,為我所用提升我國社會治理法治化水平。民族法是基于公平公正原則制定的、調整民族關系、處理民族問題的法律,民族事務治理必須遵循公平公正原則和相互尊重原則,法治化的關鍵是要提高立法和執(zhí)法質量,使法律法規(guī)具有公平性、科學性和可操作性。社會治理和民族事務治理必須體現(xiàn)人民性、以人民為中心,讓更多的社區(qū)居民和社會公眾參與到社會化治理活動中來,發(fā)揮從下到上的主體性、積極性和主動性。只有這樣,整個社會共同治理和國家共同體建設才能實現(xiàn)預期的目標。
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全球共同治理體系建設。習近平以對國情和世界發(fā)展格局的深刻洞察為基點,聚焦中國和世界面臨的中心任務,提出在加強各民族相互交往交流交融的同時,對內致力于解決國內的民族問題、實現(xiàn)共同繁榮發(fā)展,對外從人類命運共同體視角處置和解決國際關系問題。基于人類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習近平在第70屆聯(lián)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時強調:“我們要繼承和弘揚聯(lián)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24]。共同治理體系建設“契合人類共同發(fā)展的美好前景,繼承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的大同思想,包括了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共產(chǎn)主義遠大理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它也巧妙地把中國夢與世界夢相銜接,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贏得了人類道義的制高點”[25]。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立足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推動全球化治理的遠大目標,在國際上提出了許多對全球治理現(xiàn)代化具有引領作用的政治主張,如“和平、發(fā)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人類的共同價值”[26]的是重大理論創(chuàng)新。和平與發(fā)展總是互為條件、互相促進的,公平正義歷來是和平與發(fā)展的基礎,絕對不能把世界的長期發(fā)展建立在一些國家越來越富裕,另一些國家越來越貧窮的不公平、不公正的基點上。只有逐漸破解世界當下面臨的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和發(fā)展赤字,“才能推動建設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讓世界真正形成和平、發(fā)展、共享的局面,真正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25]。黨和政府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是中國人民和世界各國人民一道共同創(chuàng)造人類美好未來的當代實踐,指明了人類社會加強團結、推進合作、開創(chuàng)未來的前進方向。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國際格局調整,世界進入了激烈的動蕩變革期。中國政府秉持“天下一家”的理念,對全球公共衛(wèi)生事業(yè)盡職盡責,生動詮釋了“為世界謀大同,為人類謀發(fā)展”的大國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