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之似：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

胡東平， 羅 飛， 柳佩瑤

（湖南農(nóng)業(yè)大學， 湖南長沙410128）

一、引言

“似” 字在《康熙字典》 中的解釋為:“似，從音巳，肖也?！?似有相類、好像以及比較之意。隨著翻譯理論研究的逐漸興起，不少翻譯研究者把這一概念引入翻譯研究。因此，眾多翻譯學家對研究文學翻譯之“似” 都顯得饒有興趣，例如馬建中要求對原作“經(jīng)營反覆，確知其意旨之所在，而又摹寫其神情，仿佛其語氣，然后心悟神解，振筆而書”[1]601-609；林語堂認為 “絕對的忠實不可能，譯者能達七八成或八九成之忠實，已為人事上之極端”；傅雷進一步提出“神似而非形似”；朱光潛同樣認為 “大部分文學作品雖可翻譯，譯文也只能得原文之近似”；而聞一多提出譯詩要“把住了它的精神”；曾虛白講求翻譯要摹仿原作所表現(xiàn)的“攝景精神”。南北朝時，劉勰在《文心雕龍》 中論述:“謹發(fā)而易貌，要求傳神。” 清代王士禎的“神韻說” 指出創(chuàng)作總是妙在神韻矣，雖未明說，卻也隱約表達出其主張追求神似之觀點。在現(xiàn)代，卞之琳提出了 “信、似、譯”，黃忠廉闡述了“形似、意似、風格似”。而在國外，奈達的原意是 “根本不存在絕對對等這樣的事情，人們在翻譯時必須尋求最接近的對等”[2]158-159?？上н@句話被誤讀了，導致大多數(shù)人以為，奈達是在倡導追求對等或等值。這些專家學者都對 “似” 字做出了自己的闡釋以供其后的學者參考學習。但是文學翻譯是一個復雜的活動，需要考慮到人本（作者、譯者以及讀者）、文本（原作和譯作）以及語本（語言和詞匯）三方因素，甚至還要考慮到時空限制和傳播媒介等因素。也正是因為在多方面因素的雜糅作用下，導致譯文與原文難以實現(xiàn)百分百對等，才使得越來越多的翻譯研究者倡導把 “似” 作為賞析和研究翻譯的標準之一。翻譯之似，指的是譯文無限接近于原文的程度。譯文要想在主體、客體、思維、時代背景、語言信息等多個方面與原文絕對的“對等或者等值” 是難以實現(xiàn)的事，所以譯文只能求取與原文最大程度上的相似?？傮w而言，翻譯之“似” 可以說是譯文與原文在語表形式、內(nèi)容含義、語用功能三個方面的接近程度。通過對前人的研究進行分析與思索，本文將從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這兩個方面對翻譯之“似” 進行闡述。

二、外顯似

外顯似，顧名思義，為顯而易見之相似，即原文與譯文的相似之處流于形表，一目了然。外顯，即明確表達原文中隱含或通過預設(shè)才能得以理解的信息[3]106-114。翻譯之 “似”，從外顯層面上可以分為詞際之似，追求譯文與原文詞際意思之相若；語際之似，追求譯文與原文語表形式之相仿；文際之似，追求譯文與原文文際風格之相類。下文將由小及大，從詞際到語際，再到文際，對此三類 “似” 一一闡釋，并舉例論證。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名著《紅樓夢》《三國演義》 《水滸傳》 和《西游記》，所用語言既精湛，又富含深厚的內(nèi)涵和巧妙的藝術(shù)性。在翻譯四大名著時，譯者需要使用藝術(shù)性相似的語言才能準確地傳達其深邃內(nèi)涵。因此，下文將選用四大名著翻譯的例子作為文章佐證。

（一）詞際之似

“詞際之似”，指原文與譯文在詞際之間的意思貼近相若。眾所周知，詞匯是在語言層面上承載意義和表達意義的最小載體，我們接觸和學習翻譯的起始步驟也是從詞匯翻譯開始，而詞際之似則是實現(xiàn)語際之似和文際之似的基本條件。然而，由于中英兩種語言天然的不全等性，因此并非所有源語詞匯都能找到對應(yīng)的譯語詞匯。在翻譯時，譯者甚至會通過各種方式如音譯、仿譯等來仿造和模擬詞匯，以期達成最大限度的詞際之似。這樣的翻譯方式，因其易于看穿，故將其劃為外顯之似行。

例1.

原文：十里街（地名，諧音“勢利街”）[4]21

譯文：Worldly Way[5]48

霍克斯此處的翻譯充分考慮到了目的語讀者的閱讀需求，并沒有直接異化翻譯為 “Ten-li street”，而是綜合考慮詞語背后之諧音深意，將其近似地翻譯為 “Worldly Way”，“worldly” 的意思是 “世俗的、塵世的”，也隱含有“勢利” 之意，因此，其用于替代“ 勢利” 較為貼切。 反而如果直接用“snobbish” 來譯，則會過于強烈，而霍克斯通過轉(zhuǎn)換替代的方式，恰好做到了詞際之似。

例2.

原文：忽一眼瞥見了林黛玉風流婉轉(zhuǎn)，已酥倒在那里[4]315。

譯文：Then he caught sight of Daiyu （whom he had never seen before）and forgot his anxiety in gawping admiration of that ethereal beauty[5]420.

“風流” 有 “風韻美好動人” 之意，如清朝李漁所著《巧團圓·全節(jié)》 :“體態(tài)風流，一見令人不自由。只恨多僝僽，不是容顏陋?！?而在《紅樓夢》中，作者描繪了林黛玉 “弱柳扶風” 這一柔弱佳人之形象?；艨怂箤⑿稳菰~ “風流” 譯為 “ethereal”?！癳thereal” 在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中的意思是 “extremelydelicate and light，more spiritual”，有纖弱輕盈、優(yōu)雅脫俗之意。此外，還有縹緲超凡之意，恰好契合了林黛玉之氣質(zhì)?；艨怂雇ㄟ^追求詞際之似，更加全面地傳遞了原文深意，也更加完整地描繪出人物形象。

例3.

原文：前兒貴妃娘娘省親回來，我們還親見他帶了幾車金銀回來，所以家里收拾擺設(shè)得水晶宮似的[4]1098。

譯文：That time she went on that grand visitation，we saw it with our own eyes—cartloads of gold and silver she brought along with her，had the old home twinkling away like a fairy palace[5]1231.

省親是中國特有的禮俗，指女子在結(jié)婚后，回家看望其父母。而在英語國家并無對應(yīng)的詞語，因此，霍克斯只能根據(jù)原文省親的主體是貴妃娘娘，將其近似地翻譯為 “grand visitation” 以凸顯其政治特色。而水晶宮是中國神話故事中的特色產(chǎn)物，在英語國家同樣沒有對應(yīng)之詞，因而，霍克斯將其翻譯成 “the old home twinkling away like a fairy palace”，把老房子打扮得晶光閃閃，如同精靈居住的宮殿一般?；艨怂勾颂幫ㄟ^仿擬詞匯，以達到最大限度的詞際之似，更好地將原文之意傳遞給目的語讀者。

（二）語際之似

“語際之似”，指譯句與原句的語表形式相仿。在語句層面，譯者在翻譯時，需要更多地使譯句的句式向原句的句式靠攏，因為遵循原句的句式結(jié)構(gòu)是實現(xiàn)原句和譯句像似性的重要前提。句式結(jié)構(gòu)之似既要求譯句向原句結(jié)構(gòu)外形看齊，又要使譯句符合目標語習慣，有時還需追求譯句的形式美。如果拋棄語言結(jié)構(gòu)形式之相似，則會難以實現(xiàn)對文章審美性之相通。若原句為排比句，譯文也需仿擬其句式，如此方可完整地傳遞其氣勢恢宏之神意。而若原句為問答句，將其譯為陳述句，與原句不似，則或多或少地會喪失其原有韻味。語際之似強調(diào)追求原句與譯句之句式相若，如此方可既忠實于句子內(nèi)容，又相似于句子形式。而句式之相若同樣顯而易見，因而也將其劃于外顯之似行列。

例4.

原文：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4]345?

譯文： As blossoms fade and fly across the sky，who pities the faded red，the scent that has been[6]412?

譯句通過仿照原句的形式，原句以問號結(jié)尾，譯句同樣也如此。此外，譯句既相似于原句形式，又忠實于原句內(nèi)容，較為準確地傳遞了原句的精神，也生動形象地再次烘托出黛玉葬花時的凄寂苦楚之情。

例5.

原文：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4]53。

譯文：A world of charm upon that brow was heaped；a world of feeling from those dark eyes peeped[5]87.

譯句與原句不僅在形式結(jié)構(gòu)上相仿，使用了兩個結(jié)構(gòu)相仿的分句，而且這兩個分句還押了頭韻“A world of”，和尾韻“- ped”。此外，“heap” 堆積和 “peep” 窺見這兩個詞，活靈活現(xiàn)地傳達出了原文 “風韻全在眉梢”“情思悉堆眼角” 的韻味，做到了內(nèi)容忠實、形式相仿。

（三）文際之似

“文際之似”，指譯文與原文的文際風格近似相類。從整體視之，文際涵蓋文章的形式、體裁、基調(diào)與結(jié)構(gòu)，以及語言特色。原作的文際形式并非作者隨意而為，而是經(jīng)過原作者的深思熟慮才構(gòu)思好的，因為只有特定的文際形式才能夠更好地觸動讀者情感和傳遞作品的美學價值。此外，一定的文際形式本身就對讀者有著或多或少的閱讀暗示，可以揭示文章的語句銜接和故事走向，并且影響著讀者的閱讀期待。荀子曾在《天論》 中提出 “形具而神生” 的觀點，明確了神為形之派生，神不可離形，即形之不存，神將焉附？因此，只有遵循文際之似，追求譯文與原文的體裁風格類似，才能為其更高一層的內(nèi)容、神意之似奠定基礎(chǔ)。而文際之風格是否相類也是顯而易見之事。

例6.

原文：婦人又問道:“叔叔，青春多少?”[7]299

譯文：The women asked again，“Brother-in-law，howmany green spring-times have you passed?”[8]411

因為出于禮節(jié)考慮，古代的人們初次見面寒暄總是文縐縐的，而非簡單的打招呼。很明顯可以看出，賽珍珠此處的譯文與原文風格更加貼合。將“青春” 直譯，將原句全譯，更與原文的古風古味相合。

例7.

原文：那客人內(nèi)有一個便捻著樸刀來斬李忠，一來一往，一去一回，斬了十余合，不分勝負[7]82。

譯文：Now among the travelers there was one who took up his sword to come to fight with Li Chung，and they fought back and forth and back and forth and so they fought some ten- odd rounds，and none could tell which was victor and which the vanquished[8]132.

原文是中文中典型的幾個短句相連的形式。原作者使用此種形式并非隨意而為，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構(gòu)思好的。因為這種形式會給人一種動態(tài)節(jié)奏的感覺，與文章打斗的內(nèi)容相合。而賽珍珠保留了這種有節(jié)奏的句型，做到了譯文與原文風格相類，達到了文際之似。

三、內(nèi)隱似

內(nèi)隱似，顧名思義，為潛隱之似，即深層隱藏，不明顯之相似，難以為人所察覺。此外，內(nèi)隱還指譯者通過概括信息或刪除連接詞等有意忽略或省譯原文中的某些部分。在內(nèi)隱層面上，翻譯之 “似”可以劃分為 “似于內(nèi)容神意——像似”“似于語用功能——效似” 以及 “似之妙手偶得——勝似” 三個境界。就其層次追求而言，像似< 效似< 勝似（“<” 表示小于之意）。像似，旨在追求譯文與原文的內(nèi)容神意之似；效似，即譯文追求與原文一樣的語言效果；勝似，則是一件難能可貴之造化妙事。

（一）“似” 于內(nèi)容神意——像似

“似” 于內(nèi)容神意——像似，旨在翻譯作品時，使其內(nèi)容神意盡量求取與原文的一致。譯者需要在譯文中用最貼近原文的相似語言以重現(xiàn)原語信息內(nèi)容，這可能會需要譯者對原文信息做出調(diào)整，以追求譯文內(nèi)容像似。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往往會含有豐富且深邃的內(nèi)涵、濃烈的文字感染力以及超乎尋常的動人神意。而翻譯的本質(zhì)則是意義的傳遞與交流，并且以傳遞神意、促進理解、增進交流為目的。因此，追求譯文與原文內(nèi)容神意之相似可以說是翻譯的首要目標。正如朱生豪說道：余譯《莎士比亞全集》 之宗旨，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圍內(nèi)，保持原作之神韻，必不得已而求其次；又如李健吾在《翻譯筆談》 中闡明道：一個譯本之好的原因是由于其能傳神。因此，譯者在進行文學翻譯時，要苛求最大限度地傳達原文之內(nèi)容神意，若不能為之，則不僅會造成原文的內(nèi)涵及其感染力的遺失，更會使得譯文的文化交流功能難以實現(xiàn)。故此，這樣的譯文也難以稱之為好的譯文。

例8.

原文：此系公事，先生幸勿推卻[9]313。

譯文：As it is for the public service，you will not decline，I hope[10]387.

中國古代所謂“公事”，即官員在朝廷內(nèi)應(yīng)做之事。而“public service”，意為 “公共服務(wù)”，此句翻譯并未做到內(nèi)容神意之像似，造成了原文的內(nèi)涵及其感染力的遺失，故此難以稱之為好的譯文。

例9.

原文：詡勸表回荊州，繡守襄城，以為唇齒[9]130。

譯文：Jia Xu persuaded Liu Biao to return to Jingzhou and Xiu to defend Xiangyang so that each strengthened the other as the lips protect the teeth from the cold[10]165.

鄧羅對于此句的翻譯，考慮得尤為周到。他的翻譯清楚地展現(xiàn)出兩方的利害關(guān)系，還保留了原文中的唇與齒的文化因素，使讀者閱讀順暢，沒有給譯語讀者造成閱讀上的障礙。鄧羅譯文中用最貼近原文的相似語言以重現(xiàn)原語信息內(nèi)容，使其內(nèi)容神意盡量求取與原文的一致。

（二）“似” 于語用功能——效似

“似” 于語用功能——效似，是指譯者在翻譯時，常常會因為難以找到對等的語言概念而苦惱，往往會在理解原文的基礎(chǔ)上，另辟蹊徑，采取歸化的方式，改變其語言形式，將具有相同效果的意象替換原文意象，實行等效替換。追求譯文與原文語用功能之效似是追求內(nèi)容神意相似的進階層次。效似強調(diào)追求譯文與原文語用功能和語表效果的貼切和近似，即原語和譯語表達的效果相似，給讀者的閱讀感受類同。正如范仲英認為的 “譯文讀者和原文讀者的感受大致相同或近似才是好的譯文”[11]9-12，又如奈達所說:“譯文接受者和譯文信息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與原文接受者和原文信息之間的關(guān)系基本上相同。”

例10.

原文：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將石字兒隱了，遂成美猴王[12]93。

譯文：The stone monkey then took the throne，made the word“ stone” taboo and called himself Handsome Monkey King[13]125.

據(jù)百度百科，隱，避也，有隱藏和避諱等多重意思。為尊者諱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特色習俗，意思是不能直接說出或者寫出尊長的名字。詹奈爾此處考慮到原文實際內(nèi)涵和目的語讀者的接受心理，將 “隱” 字的文化內(nèi)涵顯露出來，便于讀者理解，達到譯文與原文語用功能和語表效果的貼切和近似，給讀者以類同的閱讀感受。

例11.

原文：玉帝聞言甚喜，道:“依卿所奏?！盵12]125

譯文：TheJadeEmperor，delighted with thesuggestion，ordered that it should be put into effect[13]186.

道教典故里有很多事物的名稱都與玉有關(guān)，如玉帝、玉樹、玉兔以及瓊漿玉液等?！坝竦邸?中“玉” 字其實就是一種尊稱，并非實際的玉質(zhì)。此處，詹納爾采用直譯策略，將其譯為“Jade Emperor”，字面意思是對應(yīng)上了，但從翻譯效果來看，英文單詞 “jade” 沒有尊稱的文化背景和信息，容易讓讀者誤以為是玉做的皇帝，因此并不能體現(xiàn)原文的真實含義，使目的語讀者與源語讀者感受不同，因而未能達到效果之似。

（三）“似” 之妙手偶得——勝似

“似” 之妙手偶得——勝似，一方面指譯文不僅在內(nèi)容、情感以及形式上要近似于原文，更要在語言表達以及神韻勾勒上勝過原文；另一方面則是指譯者在分析解讀原文時，往往會深入地欣賞和批評原文，并將自己對原文的感受和理解融入譯文中，于是就產(chǎn)生了超過原作的現(xiàn)象，因而，稱之為勝似。許鈞、謝天振等學者曾向傳統(tǒng)的忠實翻譯提出質(zhì)疑：“是不是忠實地字對字、句對句地翻譯原文，就是優(yōu)秀的翻譯呢？”[14]4-11錢鐘書先生認為 “譯文不妨超過原文”。此外，大量實例證明，強行求取譯文與原文的對等反而會限制譯者的發(fā)揮，禁錮譯文的靈動神韻。而求取最大限度近似于原文已是難得之事，更何況勝似于原文，因而勝似只能妙手偶得之。而這種勝似，需要讀者對原文和譯文進行細細品味后才能察覺出。因此，勝似也屬于內(nèi)隱似之范疇。

例12.

原文：玄德幼時，與家中小兒戲于樹下，曰:“我為天子，當乘此車蓋。”[9]15

譯文：As a child Yuan-te，and the other village boys played beneath this tree and he would climb up into it，saying he was emperor and was mounting his chariot[10]23.

原文描寫“戲于樹下”，人與樹距離較遠，不夠生動形象，于是在翻譯時，添加爬樹的動作，讓劉備爬到樹上，說自己是天子，正乘其車。這樣改寫后，使得譯文更顯活力與動態(tài)感，也使幼年劉備雄心壯志的形象躍然紙上。此處翻譯達到了勝似之境界，譯文在神韻勾勒處勝過了原文。

例13.

原文：其妻崔夫人問曰:“大王今日顏色異常，何也？”[9]764

譯文：His principal wife，Lady Cui，asked him，“Why do you look so strangely today，Your Highness？”[10]817

這是選取《三國演義》 中一個典型的例子，根據(jù)漢語習俗一般都會使用如 “問曰”“答曰”“奏曰” 這類詞句，然而這樣的詞句會使得意義重復，因為“問”“答” 和“奏” 本身就有“曰” 的意思。羅幕士此處的翻譯并沒有完全按照原文把 “曰” 譯成“saying”，在語言正確使用上超越了原文。

四、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之辯

（一）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之矛盾

首先，就其側(cè)重而言，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之矛盾主要在于重形式和重內(nèi)容之爭，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 “文質(zhì)之辯”，文勝質(zhì)則野，質(zhì)勝文則史。同理，若是形式重于內(nèi)容，則可能會使譯文固守其成，陷于窠臼，從而難以使譯文傳遞原文神意；而若是內(nèi)容重于形式，也可能會導致譯者棄原文形式于不顧，導致譯文缺失原文之韻味。其次，就其語言維度而言，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之矛盾主要在于外顯似依然停留于語本和文本維度，而內(nèi)隱似則突破了語言層次，上升到主體維度。內(nèi)隱似不再局限于文字信息層面，而是更加綜合地考慮到作者、譯者以及讀者等多方主體[15]105-109。

（二）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之和諧

首先，就其落腳點而言，無論是外顯似還是內(nèi)隱似，都把“似” 看作是文學翻譯研究的標準之一，追求譯文與原文最大程度的近似，而不是追求譯文與原文的絕對“等值或者等化”。其次，外顯似與內(nèi)隱似之矛盾并非不可調(diào)和，只是追求兩者相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之譯文難度較大，從而顯得尤為稀缺和珍貴，而正如金隄先生所述，“翻譯中的形式與內(nèi)容的變與不變的矛盾，只有在效果上才能取得統(tǒng)一”[15]6-14，即以翻譯之效果來統(tǒng)一和諧外顯似和內(nèi)隱似之矛盾。一個優(yōu)秀的藝術(shù)品所表現(xiàn)出來的富有活力的感覺和情緒是直接融合在形式之中的，即神寓于形。最后，就其功能和目的而言，外顯似和內(nèi)隱似都是通過語言轉(zhuǎn)化以求取不同語言間最大程度的近似，以期實現(xiàn)文化的傳播與交流。

五、結(jié)語

如上所言，絕對的忠實難以實現(xiàn)，提倡翻譯之似也是理所當然之事。翻譯之似分為外顯似和內(nèi)隱私兩個方面，這兩個方面又各自含有不同層次之似。然而，無論是哪個方面的哪個層次之似，都是在追求譯文與原文最大程度的近似與貼切?？v然外顯似與內(nèi)隱私有矛盾對立之處，卻也并非不可和諧統(tǒng)一。追求外顯似和內(nèi)隱似之和諧統(tǒng)一，既值得廣大翻譯研究者共同思考探索，也在某種程度上為文學翻譯研究與賞析指明了新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