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遼寧沈陽 110034)
在現(xiàn)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越來越密切,社交對人們的影響和作用也越來越重要。社交焦慮(social anxiety)作為焦慮的常見類型,是指個體在社會交往活動中產(chǎn)生的緊張、擔憂等不良情緒體驗和對社交情境的回避行為[1]。社交焦慮始于青少年早期,通常會持續(xù)到成年[2]。大學階段作為社交焦慮的高發(fā)期,如果不能很好地調(diào)節(jié)焦慮,那么將會延續(xù)到大學生活的方方面面,為生活帶來負面影響[3]。
自我認同(self-identity)最早由Erik H Erikson提出,指個體人格發(fā)展的成熟性、連續(xù)性和整合感[4],主要形成于青年時期。目前有很多社交焦慮與自我的相關研究:張紫璇研究表明,大學生自我接納與社交焦慮呈顯著負相關[5],而自我接納是自我認同的主要表現(xiàn)。孫步寬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大學生宿舍人際關系與自我認同呈顯著正相關[6]。當個體對自我有較高的認同感時,會對其所扮演的社會角色認知更到位,進而產(chǎn)生較少的社交焦慮,擁有更好的人際關系。故可推測自我認同是影響社交焦慮的個體性因素之一。
負面評價恐懼(Fear of Negative Evaluation,F(xiàn)NE)于1969年由Watson和Friend提出,是個體在與他人接觸的過程中,對他人給出的負面評價感到煩惱。目前還沒有研究直接探討自我認同與負面評價恐懼之間的關系。但李曉紅研究表明,自我認同的“將來自我投入的愿望”維度能夠正向預測其宿舍人際關系[7]。郭瑞潔研究發(fā)現(xiàn),人際關系能夠負向預測負面評價恐懼[8]。由此推測自我認同可負向預測大學生的負面評價恐懼。此外,李昳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在高關系型自我構念下,自我關注可以顯著預測負面評價恐懼[9]。精神病理學的自我關注模型認為,當自我關注的個體感知到自我概念受到威脅時,會將注意轉向與自我相關的負面信息。而自我認同水平高的個體其自我概念完善,故較少關注負面評價,進而產(chǎn)生較少的負面評價恐懼。關于負面評價恐懼與社交焦慮,有研究者依據(jù)社交焦慮的認知行為模型的視角,發(fā)現(xiàn)負面評價恐懼可能是影響社交焦慮的首要因素[10],負向和正向的評價恐懼均能影響大學生的社交焦慮[11]。
故本研究將主要探討大學生自我認同與社交焦慮的關系,并提出假設: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是依靠負面評價恐懼進而對社交焦慮產(chǎn)生影響。自我認同度低的大學生有著較多的負面評價恐懼,繼而產(chǎn)生更多的社交焦慮。研究結果可為探究大學生社交焦慮問題提供新的切入點。
從遼寧省選取某大學內(nèi)200名學生為被試進行問卷調(diào)查,被試年齡范圍為18至24歲。共回收有效問卷191份,其中男生65人,女生126人。在年級分布上,大一36人,大二30人,大三32人,大四93人。所有被試身體健康、智力良好,自愿參與本項研究。
(1)社會交往焦慮量表(Interaction Anxious‐ness Scale,IAS),是Leary于1983年編制。我國學者彭純子研究發(fā)現(xiàn)該量表具有良好的測量效果,能夠應用于中國大學生的社交焦慮研究[12]。該量表包含15道題目,每一道題目都可以直接用來評定個體獨立于行為之外的主觀焦慮感受。采用五級評分制,從“一點也不相符”1分到“極其相符”5分,分數(shù)越高表示個體的社交焦慮越嚴重。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23。
(2)自我認同感量表(Self-Identity Scale,SIS),是由Ochse和Plug于1986年編制而成,李以安對該量表進行檢驗,發(fā)現(xiàn)量表具有較好的信效度指標,可以將其用于中國大學生自我認同的施測[13]。量表共有19個題目,采用四級評分標準,從“完全不符合”1分到“非常符合”4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739。
(3)社會簡明負面評價恐懼-正向計分表(BFNE-S),由Leary于1983年開發(fā)。量表包含12道題目,其中包括8道正向計分題與4道反向計分題,采用Likert 5點計分法。Rodebangh和Weeks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簡明負面評價恐懼量表中的正向計分題能夠有效測量負面評價恐懼,具有較強的靈敏性和代表性[14]。因此本研究只選取8個正向題目進行計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91。
首先將所收集的數(shù)據(jù)進行錄入與校對,之后采用SPSS 21.0統(tǒng)計軟件對數(shù)據(jù)進行描述性分析、t檢驗、方差分析和相關分析,最后采用逐步回歸法對負面評價恐懼在自我認同與社交焦慮之間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
差異檢驗的結果見表1。從表中我們可以看出,大學生的自我認同分數(shù)在年級上具有顯著差異,高年級學生的自我認同分數(shù)顯著高于低年級學生。大學生的社交焦慮和負面評價恐懼在性別上具有顯著差異,大學男生的社交焦慮和負面評價恐懼得分要顯著低于大學女生。
本次調(diào)查中的大學生自我認同、負面評價恐懼和社交焦慮的相關分析見表2。從中可以看出,各個變量之間的相關都很顯著。其中,社交焦慮與自我認同之間呈顯著負相關;負面評價恐懼與自我認同之間呈顯著負相關;負面評價恐懼與社交焦慮之間呈顯著正相關。
表1 自我認同、社交焦慮、負面評價恐懼的差異檢驗
表2 自我認同、社交焦慮、負面評價恐懼的相關分析
根據(jù)溫忠麟提出的中介效應依次檢驗法,在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和回歸關系的前提下,對所有變量進行中心化,建立回歸方程[15],具體結果見表3。
首先,通過進行自我認同對社交焦慮的回歸,我們可以得出X關于Y方程:Y=-0.347X,回歸系數(shù)c為-0.347,結果顯著(p<0.01)。說明自我認同能夠負向預測社交焦慮。其次,通過進行自我認同對負面評價恐懼的回歸,得到X關于Μ方程:Μ=-0.394X,說明自我認同可以有效地負向預測負面評價恐懼(p<0.01)。決定系數(shù)R2=0.155,表明負面評價恐懼變異量的15.5%可以被自我認同解釋?;貧w系數(shù)a為-0.394,檢驗結果顯著,可繼續(xù)進行檢驗。之后通過自我認同和負面評價恐懼對社交焦慮的回歸,得到X、Μ、Y三變量之間的方程:Y=-0.193X+0.392Μ。最后檢驗負面評價恐懼對社交焦慮的路徑系數(shù)b以及自我認同對社交焦慮的回歸系數(shù)c',其中路徑系數(shù)b顯著(Beta=0.392,p<0.01),回歸系數(shù)c'也顯著(Beta=-0.193,p<0.01)。因此不需要進行Sobel檢驗,中介效應檢驗程序到此結束。
表3 負面評價恐懼的中介效應檢驗
通過觀察三次回歸的回歸系數(shù)和效應量發(fā)現(xiàn),引入負面評價恐懼作為中介,R2由0.120提高到0.251,解釋度有較明顯的提升。由此可以說明負面評價恐懼是自我認同和社交焦慮的部分中介變量,自我認同既可以直接影響社交焦慮,也可以通過負面評價恐懼間接影響社交焦慮。由此建立負面評價恐懼在自我認同和社交焦慮間的中介作用模型,具體如圖1所示。
圖1 負面評價恐懼在自我認同和社交焦慮間的中介作用模型
(1)大學生的社交焦慮與負面評價恐懼水平普遍偏高
研究結果顯示,大學生社交焦慮和對負面評價的恐懼情況普遍存在。本次調(diào)查的大學生在社交焦慮上的得分比許多以往有關社交焦慮研究所得的分數(shù)要高[16],說明大學生的社交焦慮越來越嚴重。如今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人與人之間競爭激烈,社會對于年輕人的要求越來越高,年輕人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也越來越大,使其在社交時更容易產(chǎn)生焦慮。此外,本次調(diào)查中大學生的負面評價恐懼得分低于之前的相關研究,說明大學生對于負面評價的恐懼相對減少,但仍處于中等偏高水平。
在人口學變量上,女生的社交焦慮和負面評價恐懼水平顯著高于男生,與國外研究一致。Leanne Pickering研究指出,青春期的女孩焦慮水平會增加,而男孩則會減少[17]。出現(xiàn)此結果可能是由于女生心思敏感、豐富并且持久的性格特點,而男性的情感則更加外露,故女生在日常交往中更加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和評價。此外在社交中,人們更多傾向于對女生各個方面進行評價,使其產(chǎn)生社交焦慮、容貌焦慮等問題。
(2)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仍處于形成階段
大學階段作為青少年的心理延緩期[18],其環(huán)境相對輕松自由,此時學生們有大量的時間對自身進行探索,提高自我認同水平,選擇適合自己的人生發(fā)展道路。然而研究發(fā)現(xiàn)目前大學生自我認同發(fā)展狀況不太理想,分數(shù)普遍偏低。究其原因,一來現(xiàn)在的大學生作為獨生子女,在家中受到父母的保護難免不夠獨立;大學管理相對也比較寬松,如果沒有明確的方向很容易隨波逐流。很多大學生缺少明確的目標與追求,自我投入水平很低,導致自我認同形成的延遲。加之離開家后與家人溝通的減少[19]、即將進入社會時面臨就業(yè)壓力等,使得大學生在做出人生選擇時陷入恐懼和彷徨,從而影響自我認同的發(fā)展。
在人口學變量中,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在年級上差異顯著。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感隨年級的升高而升高,說明大學生活能夠使學生加深對自己的了解,從而促進其對自我的認同。
首先,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能夠負向預測社交焦慮,此結論與研究假設一致。如果一個人對自己有著合理的認知,并且能夠認同和接納自己,那么在社交過程中便不會因為他人的話語而對自己產(chǎn)生自我懷疑,也不會產(chǎn)生焦慮情緒。相反,如果一個人有明顯的社交焦慮,無非是怕自己在社交中表現(xiàn)不好,不能給別人留下好的印象,由此收到別人的負面評價。說到底還是對自我不夠認同,導致其在社交中缺少自信。
其次,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能夠負向預測負面評價恐懼。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越高,便越不容易產(chǎn)生負面評價恐懼。因為同一性形成的個體對自己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認知和規(guī)劃,他們不會因為別人的評價而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和誤解。面對他人的負面評價不會一味排斥,而是虛心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冕,不會因他人的負面評價而產(chǎn)生過多的緊張與恐懼。
再者,大學生的負面評價恐懼能夠正向預測社交焦慮。負面評價恐懼是社交焦慮最為顯著的認知行為特征,大學生產(chǎn)生社交焦慮的主要原因就是擔心在社交時別人對自己產(chǎn)生負面的評價[20]。社交焦慮的個體不管是對負面的還是正面的社交事件都傾向于進行負面解釋[21]。社交焦慮的個體尤其害怕周圍人的負面評價,會極力逃避來自他人的負面評價。
綜上,就三者的關系來說,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可通過負面評價恐懼顯著影響社交焦慮,負面評價恐懼在自我認同對社交焦慮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作用。自我認同水平較低,個體對自己沒有正確的認識,故尤其在乎別人的負面評價,進而對自己在社交中的表現(xiàn)過分擔憂[22],產(chǎn)生社交焦慮。
大學生正處于成年早期,在走向社會負擔起成人的責任之前,其身心成長是非常重要的。成年早期的個體自我認同還處于形成階段,不能對自己有著清楚準確的判斷,很容易通過別人的負面評價而產(chǎn)生焦慮。大學階段作為社交焦慮的高發(fā)期,應對其予以重視。本研究從社交焦慮入手,通過探討負面評價恐懼在大學生自我認同和社交焦慮間的影響,為減少大學生的社交焦慮問題提供新的切入點。我們可以從負面評價恐懼入手,減少其對負面評價的關注,進而提高自我認同水平[23],減少社交焦慮。
該研究結果不僅僅作用于大學生本身,還能給心理健康工作者以提示:學校要重視對學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及時了解學生的心理狀況,構建大學生心理健康問題預防體系[24],建立相應的心理健康檔案并定期普查。發(fā)現(xiàn)有心理問題學生,以合適的方式反饋給各系輔導員并進行跟進,提高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水平,減少社交焦慮。心理咨詢師在對社交焦慮個體的咨詢和治療中,要重視關注自我認同和負面評價恐懼的作用。
第一,目前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仍處于形成階段,大學生的社交焦慮和負面評價恐懼水平普遍偏高;第二,大學生的自我認同水平能夠負向預測其社交焦慮和負面評價恐懼,大學生的負面評價恐懼能夠正向預測其社交焦慮;第三,負面評價恐懼在大學生自我認同對社交焦慮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