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秋天的田野

黃瀛蛟

國慶期間，回家?guī)桶謰尭闪艘惶燹r(nóng)活，不禁感嘆，如今，田間勞作已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田間地頭的勞作，承載著我兒時很多歡樂。父母曾告訴我，生活是艱辛的，農(nóng)活是痛苦的，起早摸黑，汗如雨下，卻收入微薄。他們期盼我們都能用功讀書，早日逃離農(nóng)作，逃離稼穡的艱難。在父母的教育下，如今，我們兄妹仨都吃上了“國家糧”，算是出逃成功。

干農(nóng)活雖苦，可在我記憶里，農(nóng)活的快樂多于痛苦。記得兒時農(nóng)忙的大部分時間里，我充當(dāng)?shù)氖强捎锌蔁o的角色，因為兄妹仨我最小，他們對我沒什么要求。所以，他們割稻子的時候，我就抓青蛙，玩蜘蛛……變著法自己玩，邊玩邊干活。當(dāng)我一個人干農(nóng)活時，我又改變了玩法。記得有一次，那時我大約上三四年級，媽媽患闌尾炎住院，爸爸陪護(hù)，爺爺奶奶在家煮飯，哥哥姐姐在外地讀書，我一個人一天割了大約半畝水稻，這對小小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壯舉。那時的我竟無師自通地用了“走一步再走一步”的方法，化整為零，將稻田用腳分段踩出一條條痕跡，完成一小塊，就獎勵自己休息一下，喝喝水、吃吃花生，輕松完成了任務(wù)。那天，爺爺、奶奶、爸爸和媽媽“狠狠地”夸了我一通，我也感到無比驕傲！三十多年過去，當(dāng)時的場景，當(dāng)時的感覺，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長大后，生活中一些棘手的事，我也會用兒時的經(jīng)驗去解決。我不愿意做太辛苦的愚公，或許，閑庭信步，吃吃糖，聊聊天，這樣也可以把山移走吧。生活不必太用力，用心就好。給自己一個目標(biāo)，一步一步向前走，笑瞇瞇地走總比苦哈哈地走要強(qiáng)很多，不是嗎？

兒時記憶最深刻的要屬“雙搶”，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要完成從割稻到插田的所有勞作。炎熱的暑期，很多時候，人們天不亮就起床，到天很黑并有很多蚊子的時候還沒收工。因為夏天太熱，為防中暑，中午一般不出門干活。現(xiàn)在想來還是很辛苦的?？墒牵液芟矚g。因為那段時間勞動強(qiáng)度大，家里就會改善伙食，還會買西瓜、啤酒、液體維生素……反正在我眼里就像過節(jié)一樣，到處喜氣洋洋的，田間地頭都是勞動的人們，休息的時候還經(jīng)常能聽到故事呢。那時候的田野是沸騰的，也是歡樂的。而如今的田野是遲滯的，也是寂寞的。兒時的田野屬于童年，如今的田野屬于老年。

插田的事，是我最不能耍賴的事，一行秧苗基本上要插到頭，才能休息。長長的一段距離下來，腰都要斷了?？纱笕丝傉f“蛤蟆無頸，伢無腰”，我一直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估計是說孩子不累吧?？墒?，長時間彎腰的確不舒服。我插完一行秧苗，一般是直接躺在草地上，腰挨到草地的那一刻，那個舒爽啊，沒法用一個恰當(dāng)?shù)脑~來形容，那種感覺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反正腰落地的那一刻，就可以明正言順地多賴一會，跟草地多接觸一會，就可以優(yōu)哉游哉地看看藍(lán)藍(lán)的天白白的云……這也是一種享受，是勞動過后才能體會的最甜蜜的味道?？上?，如今，兒時那樣藍(lán)藍(lán)的天白白的云，已經(jīng)很少了。有時候想想，可能真實的生活就是這樣：一邊受苦，一邊享受;一邊逃離，一邊回歸;一邊消耗，一邊滋養(yǎng)……

在我的生命里，在這片熱土上，還有很多很多溫暖的故事和瞬間。有一年暑假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打稻子，突然傾盆大雨，不一會功夫，雨水就浸到小腿了。記得姐姐是頂著打稻機(jī)的鐵殼回家的，哥哥穿了一件雨衣，把我塞到他雨衣里面左邊腋下，我們共穿一件雨衣回家。走到祖堂附近的時候，雨水都漫到我膝蓋了，我們?nèi)圆秸{(diào)和諧，一路走來沒有摔跤沒有踩腳……在我記憶里，那是最大的一場暴雨，而我卻被愛呵護(hù)，沒有被淋濕。

你如果問我，童年的底色是什么？我一定會回答，童年是暖色調(diào)的。有人說，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滋養(yǎng)，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我大概是前者。

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這片熱土的滋養(yǎng)。人到中年，我越來越愛這片田野，越來越愛這片土地。隨著年齡的增長，眷戀也如夏日的野草般瘋長，這輩子也沒法走出它的懷抱。不管走到哪里，我身上都有它的烙?。何揖褪且幻r(nóng)婦，并努力做一名快樂的農(nóng)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