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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出自己

    2020-11-30 09:00:19梁爽
    莫愁·時代人物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博物學(xué)家退場朝圣

    梁爽

    初讀安妮·迪拉德的《聽客溪的朝圣》會讓人誤認(rèn)為這是一位潛心工作的博物學(xué)家,為了田野觀察而離群索居,不厭其煩地向沒有時間停下腳步看一片樹葉的都市居民兜售好奇心。

    作者素來拒絕“自然文學(xué)”這個標(biāo)簽,其作品歷來呈現(xiàn)的面貌與自然有著深切的聯(lián)系,但像這樣的想象未免貧乏。當(dāng)整個人類社會連同作者本人都消隱在文字的背后,與其將作者想象為博物學(xué)家或環(huán)保主義者,不如說這實際是一種上帝視角,是一位沒有性別、年齡差別,也不受時間、空間限制的神秘敘述者。正如作者所說:“躲躲藏藏的生活過起來會很不方便,其本身就很招搖?!彼鹬亓俗约旱膶傩?,也尊重了自然。

    作家們大概都想知道,沒有了人與人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也就沒有了跌宕起伏、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如何不使敘述平淡乏味?相較遣詞造句之類具體的寫作技藝,這或許才是真正體現(xiàn)迪拉德創(chuàng)作格局的地方。

    人類退場后,世界一下子就不一樣了。但這并不適合用更清凈還是更混亂來衡量,因為它只是被還原為大自然本來的樣子,沒有是非之分,一片人類價值判斷全然失效的領(lǐng)地。在這里,雌螳螂從不為在交配儀式中吃掉了雄螳螂受罰抱憾,五度寄生蟲也不必為自己的寄生而慚愧。

    甚至在自己退場后,寫作者再也不必給生活加濾鏡,好讓枯燥無趣的東西顯得靈活生動,或在無意義的舉動里設(shè)計出意義來。用作者自己的話說:“我不僵硬,而是平靜。無論身在何處,我都下到中心點,找到平衡然后休息。我后退!不是退入內(nèi)心,而是退出自己,于是成了一堆感官的組織。無論看到什么,都是眾多、豐盈。”

    正是這一點,使得迪拉德的作品和所謂的自然文學(xué)區(qū)分開來。她并非單純的沉溺于對自然的贊美,唾棄現(xiàn)代文明帶來的種種問題;也并非依靠大自然生生不息的神奇力量,從現(xiàn)實生活的問題中逃遁,在一片樹葉、一串腳印的陌生感中尋求治愈。

    現(xiàn)在人們常說要去遠(yuǎn)方,身體和靈魂必須有一個在路上,仿佛地球的另一端藏有包治百病的魔法,尤對身心疲憊、前路迷茫有奇效。讀者也許不會想到,迪拉德所描述的聽客溪不過就是家門口的一條小河,而那時她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幾乎致命的肺炎。

    朝圣一定要走很遠(yuǎn)嗎?翻山越嶺、長途跋涉是一種朝圣,聽客溪的朝圣也是一種朝圣。在真正的心靈旅程里,重要的是已知和未知,觀察和內(nèi)省,而不是行程的遠(yuǎn)近。

    如同深入大自然中看一事一物,迪拉德對人類世界也抱持著同樣敏銳而犀利的洞察。她不相信網(wǎng)絡(luò)龐雜的信息,不相信維基百科。她在個人網(wǎng)頁上強(qiáng)調(diào):“如果你要了解一個作家,就去讀她的作品?!?/p>

    編輯 鐘健 12497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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