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立志
【摘要】涉數據網絡犯罪以數據侵害為核心,主要包含計算機犯罪、盜用個人信息犯罪、網絡詐騙犯罪等,是一種全新的犯罪模式,并且呈現出高速增長態(tài)勢。隨著我國網絡日益普及,涉數據網絡犯罪數量不斷攀升,需以嚴格的法律加以規(guī)制,有效懲治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營造清朗健康的網絡空間,最大限度確保公民在網絡信息時代的數據信息安全。
【關鍵詞】涉數據網絡犯罪? 個人信息? 刑事處罰
【中圖分類號】D924?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0.19.014
21世紀,我國正式進入大數據時代,數據已經成為網絡發(fā)展核心要素,不僅影響著社會經濟發(fā)展,更關乎社會和諧穩(wěn)定。在大數據時代背景下,數據傳輸對數據安全造成巨大威脅,諸多數據信息開始成為不法分子的侵犯對象,無論是個人信息,還是企業(yè)數據都面臨極大挑戰(zhàn)。面對數據安全危機,我國必須不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增設新型犯罪規(guī)范,更要頒布司法實踐案例指導,揭露新型犯罪的神秘面紗;與此同時,加大法律懲處力度,以嚴刑峻法震懾犯罪分子,營造安全、開放的網絡空間。
立法:全面修正涉數據網絡犯罪相關罪名
增設以數據為獨立犯罪對象的罪名。涉數據網絡犯罪中,部分犯罪行為的直接目的就是侵犯網絡數據安全,如故意損壞、刪除、變更網絡數據,通過這些行為迫使數據擁有者失去對數據的控制和合理使用??v觀歐盟等諸多國家,對數據均有著嚴格的立法保護,例如,歐盟各國在《網絡犯罪公約》明確規(guī)定,故意實施計算機數據損毀、刪除、破壞、變更、干擾等行為,應視為涉數據網絡犯罪。我國立法中雖然存在涉數據網絡犯罪的相關規(guī)定,但罪名并不具體,僅體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分則中,比如,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罪,但并未對入侵、控制、破壞等行為加以區(qū)分,未將數據信息作為獨立保護對象。[1]在未來立法中,應增設數據信息網絡犯罪,明確規(guī)定涉數據網絡犯罪的種種行為,對不同侵犯行為加以區(qū)分,最終對侵犯數據安全的行為予以界定,作出正確的刑法評價。
修正“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罪”。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規(guī)定,“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罪”是涉數據網絡犯罪的代表罪名,但“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罪”的表述存在兩個限制,其一是規(guī)定了前提條件,即違反國家規(guī)定,凡觸犯該罪名必須在國家規(guī)定的限制內;其二是限定范疇,即只是獲取該計算機中儲存的數據,其他行為并不在此罪名約束范疇之內。在此種情況下,該罪名并不能完全保護涉數據網絡全部權益,理由是國家規(guī)定相對滯后,部分涉數據網絡犯罪并未在國家規(guī)定的范疇之內。同時,在侵犯數據信息過程中,利用該計算機的權限,通過云端下載也能夠達到侵犯數據信息的目的,但并未符合從該計算機中盜取數據的前提要件。因此,應修正“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tǒng)數據罪”,更名為“非法獲取網絡數據罪”,刪除相關限制條件,確保數據信息能夠受到更大范疇的保護。
修正關于“公民個人信息罪”。一直以來,我國在個人信息保護上重視度不高,個人信息長期缺乏健全的保護。直至近年來我國才開始重視,將侵犯個人信息行為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規(guī)制當中,認定出售、非法提供、非法獲取均屬于侵犯個人信息行為。但是,單純保護公民個人信息顯然達不到懲治涉數據網絡犯罪的目的,應將“公民個人信息罪”修改為“公民個人數據罪”。通過修正罪名,不僅將公民個人信息視為一種數據,也能保護除公民個人信息外的其他數據信息,形成更廣闊的保護范疇,有益于個人數據全面保護。[2]同時,在上述相關罪名中,都具有一個重要前提,即履行職務過程中涉嫌的數據犯罪,隨著個人數據信息保護力度提高,應將前提去掉,認定任何出售、非法提供、獲取公民數據的行為都屬于違法犯罪行為。
嘗試設立單行刑法,適度優(yōu)化附屬刑罰。鑒于涉數據網絡犯罪屬于新型犯罪領域,并且呈現出持續(xù)增長態(tài)勢,應以單行刑法方式予以規(guī)范,在刑法中設立“網絡犯罪”單獨章節(jié),將涉數據網絡犯罪納入其中,形成全面的法律規(guī)范體系,構建起網絡刑事規(guī)制體系,確保各類網絡犯罪行為能夠得到刑事法律嚴懲。同時,設立單行刑法并非粗暴對待網絡犯罪,而是賦予網絡犯罪“二元違法性”,即輕微網絡犯罪交由行政法規(guī)予以處置,只有達到一定程度才由刑事法律介入。因此,行政法規(guī)中也應增設涉數據網絡犯罪相關內容,通過行政處罰抑制部分違法行為,從而貫徹“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對不同的違法行為設定相應的犯罪成本。此外,刑法還需要嘗試優(yōu)化附屬刑罰,結合涉數據網絡犯罪實際情況來看,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根本目的是謀求非法利益,刑法應優(yōu)化附屬刑罰,提高罰金刑力度,切斷不法分子利用涉數據網絡犯罪的牟利行為,一旦斬斷利益鏈條,不法分子便無利可圖,涉數據網絡犯罪自然會開始下降,不法分子也就不愿鋌而走險,冒著觸犯刑事法律規(guī)制實施違法犯罪行為了。
司法:案例指導強化涉數據網絡犯罪懲治
以“人肉搜索案”警示社會公眾杜絕涉數據網絡犯罪。隨著“人肉搜索第一案”落幕,受害者家屬獲得相應的精神損害賠償,正式將“人肉搜索”認定為違法行為。一直以來,社會公眾對涉數據網絡犯罪案件重視度不高,將涉數據網絡犯罪局限于網絡信息詐騙、網絡數據信息非法獲取領域,認為涉數據網絡犯罪是“專業(yè)人士”所為,普通公民難以觸及涉數據網絡犯罪。但事實上,涉數據網絡犯罪與社會公眾生活息息相關,侵犯其他公民隱私信息也屬于涉數據網絡犯罪范疇之內。比如,常見的“人肉搜索”行為,就是涉數據網絡犯罪的一個典型案例。當前,因互聯(lián)網廣泛普及且技術不斷成熟,一些網民占領道德制高點,選擇“以暴制暴”的方式,惡意公布他人隱私數據,致使被“人肉搜索者”精神、生命安全面臨嚴重威脅,甚至不堪網絡輿論選擇以自殺方式結束生命。因此,社會公眾在日常網絡生活中,要杜絕侵犯他人隱私信息行為,需意識到侵犯他人隱私的嚴重后果,更不允許打著言論自由的旗號,侵犯他人隱私權益,否則必將受到法律嚴懲。
以“網絡刷單案”明確制造虛假數據犯罪方式。2017年“網絡刷單第一案”中所從事“網絡刷單”的公司及員工被判處非法經營罪,標志著數據信息行業(yè)被納入到司法實踐監(jiān)管中,要求涉及數據信息的企業(yè)需要遵守法律法規(guī),依法從事相關經營活動。一直以來,“網絡刷單”都被視為一種民事行為,網絡店鋪和刷單公司通過虛擬買賣商品、虛假評價,提高網絡店鋪的綜合排名,提升店鋪核心競爭力,多數人認為“網絡刷單”僅僅是一種企業(yè)經營行為,并未涉及違法犯罪。但事實上,“網絡刷單”的本質在于制造虛假數據,利用虛擬的交易提高虛假交易數據信息,利用虛假評價數據獲取不正當的競爭優(yōu)勢。最高人民法院以具體案例指導的方式,指出虛假制造數據的違法性,這說明司法開始關注網絡虛擬數據的造假及相關的黑色產業(yè)鏈,并以案例指導的方式,明確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從而對相關行為進行懲罰。
以“快播案”明確涉數據網絡犯罪主觀態(tài)度?!翱觳グ浮笔巧钲诳觳ス旧嫦觽鞑ヒx物品牟利罪的典型案例,與以往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不同,深圳快播公司并未自行上傳淫穢視頻、音頻等內容,僅僅是從技術角度提供平臺,允許或放縱用戶上傳淫穢內容。隨著“快播案”審結,社會公眾關注快播平臺是否需履行職責對上傳內容進行甄別,是否應對相關數據進行監(jiān)管,重點關注平臺對數據信息管理的態(tài)度。從“快播案”最終結果來看,最高人民法院已經明確,企業(yè)在開展涉數據網絡經營過程中,需要對涉及的相關數據信息進行審核,如平臺出現違法的數據信息,即便企業(yè)不具有主觀故意,也應認定為間接故意,快播公司雖然僅僅提供技術,但該行為仍構成傳授犯罪方法罪,快播公司的經營者、管理者理應受到法律嚴懲,面對涉數據網絡犯罪,無論主觀上是直接故意,還是間接故意,均不影響罪名成立。
以“疾控中心出售個人信息案”明確涉數據網絡犯罪罪責。一直以來,出售、非法獲取個人信息都屬于違法行為,但“疾控中心出售個人信息”案例指導則強調犯罪主體的特殊性。疾控中心員工屬于國家工作人員,“疾控中心出售個人信息”更是利用職務便利,應對此種出售個人信息行為加重處罰。在“疾控中心出售個人信息”案件中,最高人民法院通過案例指導的方式,不僅強調出售個人信息的犯罪性,也指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出售信息罪加一等,在刑罰上應從重處罰。[3]的確如此,作為特殊身份的群體,在涉數據網絡犯罪中具有先天性優(yōu)勢,社會公眾將個人信息交由權威部門保管,就是對權威部門的信賴與認可,倘若權威部門都無法保障公民的信息安全,并惡意作出侵犯數據安全的犯罪行為,理應受到更為嚴格的刑事處罰。
刑罰:確保涉數據網絡犯罪收益刑罰相等
以收益為標準,處以罰金刑。隨著涉數據網絡犯罪的數量越來越多,主要原因就是由于涉數據網絡犯罪所獲得的收益與刑罰并不相等,犯罪成本和犯罪收益之間并不平衡,導致部分犯罪分子鋌而走險,甘愿承擔風險實施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涉數據網絡犯罪的核心在于獲取經濟利益,應適當提高罰金刑標準,以此符合“罪責刑”相等原則,在確定涉數據網絡犯罪罰金刑標準時,應參考信息數量、瀏覽數量、下載次數等,結合這些方面綜合制定罰金刑標準,提高涉數據網絡犯罪成本,從而有效控制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4]值得注意的是,為遏制我國涉數據網絡犯罪的高發(fā),應適當出臺懲罰性賠償,在犯罪分子獲利基礎上,對犯罪嫌疑人進行3~5倍的懲罰性罰金,通過高額的罰金刑控制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
綜合考察量刑標準。相比之下,涉數據網絡犯罪與傳統(tǒng)犯罪在量刑方面更為復雜,不同的犯罪分子犯罪目的不同、犯罪結果不同,都將直接影響量刑結果。同時,我國也多次出臺司法解釋,將個人信息數據保護分級處理,侵犯不同的個人數據信息也將產生一定差別。此外,犯罪行為的違法所得、信息用途也將影響量刑。鑒于涉數據網絡犯罪量刑極為困難,更要出臺具體的實施細則,明確不同罪名的量刑原則、量刑標準,既有助于震懾犯罪分子,又為司法審判提供相應的參考。除此之外,在現行法律之中,涉及網絡數據信息處理的企業(yè)面臨極高的法律風險,稍有不慎就會成為涉數據網絡犯罪的實施者,雖然要加大對數據信息的保護力度,但不應遏制企業(yè)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應緊緊圍繞“罪責刑”相適應原則,減少涉數據網絡犯罪對企業(yè)正常運營產生的影響。[5]
實施前科消滅制度。涉數據網絡犯罪應實施前科消滅制度,尤其是對過失犯罪的人員,應規(guī)定在法定期間內再未觸犯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或其他網絡犯罪行為,應允許其適用前科消滅制度。事實上,前科制度常常見于長期從事某一類犯罪行為,而涉數據網絡犯罪多數情況下是以過失為主,其主觀并不具備故意,更不存在長期涉及此類犯罪,當然也不排除部分人員或企業(yè)長期涉嫌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但從整體上看,為幫助犯罪嫌疑人重新回歸社會,應實施前科消滅制度,以多數人的利益為出發(fā)點,對存在過失犯罪的行為人實施前科消滅制度。
依法落實數據購買者違法行為。雖然我國刑事立法明確買賣數據均屬于犯罪行為,但一直以打擊販賣數據為重點,而忽視了打擊購買數據的行為。對此,司法實踐中應及時調整方向,除了施以重拳打擊販賣數據行為,更要嚴懲購買數據行為,根據案件偵破的線索,獲取買家的真實信息,并依照相關法律予以懲處,通過打擊購買數據行為,也能夠切斷信息買賣的非法利益鏈條,一旦數據信息買家畏懼處罰不敢購買,數據交易產業(yè)鏈條自然會被中斷,涉數據網絡犯罪行為也會得到相應的緩解。同時,涉數據網絡犯罪中購買者容易通過購買數據信息,實施其他違法犯罪行為,如果能夠針對買家施以重拳,不僅能夠降低涉數據網絡犯罪的發(fā)生率,也能遏制其他涉數據相關犯罪行為的案件比例,嚴懲非法購買數據信息行為極為必要。
注釋
[1]黎慈:《網絡非法行為入罪風險評估及其規(guī)避》,《廣西社會科學》,2017年第12期。
[2]梁染:《涉數據網絡犯罪的立法防治對策研究》,《東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2期。
[3]文立彬:《涉數據網絡犯罪的規(guī)制困境與優(yōu)化路徑》,《重慶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9期。
[4]于沖:《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中“公民個人信息”的法益屬性與入罪邊界》,《政治與法律》,2018年第4期。
[5]邢志人、莫治斌:《大數據時代數據網絡犯罪的應對:以多重思維為視角》,《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
責 編∕肖晗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