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福剛
犁轅山把姿態(tài)放到最低
人間的情事,仍有恍若隔世的遲疑
土地上河流冰冷,花紋四射
如同刻在宗譜上粗糙的姓氏
此刻,萬物是個抽象的動詞
神的秘密,皆出自逐漸走遠的香灰
或黃發(fā),或垂髫,遠方的繚繞
早已變?yōu)橥盗簱Q柱的迷津
而我們依舊守在山下,數(shù)皚皚白骨
甘愿做一片雪花的捉刀人
集市上
推獨輪車的人,在凌晨的陋巷疾行
他是今日第一個在夜色中遇見自己的人
更多的走卒販夫,要替別人完成茍活
賣白米的人,手里握著彎腰的秋鐮
售胭脂的人,眼瞼上涂滿漆黑的歌聲
鐵匠的眼里火星四濺,等待取水而過的伐神
篾匠并攏十指,忍痛交出蘆葦和青竹
剃頭匠雙耳失聰,他的山峰,峽谷
都困在一間爐火明滅的斗室
當鋪,酒館,警察局,門檻上油漆烏青
分別對應乞丐,落魄者,在心中擊鼓的老嫗
有人哭,有人笑,一位母親面如死灰
她害怕失去身邊臟兮兮的女兒
卻不得不一次次扶正女兒頭上的稻草
仿佛那是她在人間最后的對應
北風
把家安在高處,便于夢里的進出
一整夜,哭泣的小男孩找不到父母
和他一樣,我絕望的樣子很少有人見過
天不亮偷偷起床,洗臉,吃早飯
然后把一天的藥丸一次性裝進身體
才可以支撐起無盡的繁冗
泡廉價的茶,寫豆腐塊文章,不能說累
直到灰塵壓下暮色,北風送我回家
把我送回漂浮的睡眠,猝然的醒來
和無線不循環(huán)的宿命里——
它是我的全部依托和期待
而我,只是它空白且不唯一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