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穎倩
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rèn)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
嘉莉北漂好多年了,住過沒有暖氣的地下室,也在最熱的8月跑過業(yè)務(wù),卻不敵生活的殘酷,過了不惑之年仍單身,生病了只能自己煮開水。晚上,她躺在被窩里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心里想著,明天如何去完成那個要命的方案。第二天去了公司,新來的小姑娘聽到她咳嗽得厲害,說自己有藥,問她要不要吃一顆。她接過感冒藥的那一刻,有一種液體灌滿了雙眼。怕被新同事看到,她沖進(jìn)廁所,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稀里嘩啦。
不知道何時開始,廁所變成了職場人的避難所,他們在狹小的空間里歇斯底里,依然捂住嘴巴不敢出聲。等情緒發(fā)泄完畢,還得用紙巾擦干淚水,在鏡子前整理妝容,當(dāng)成沒事人一樣,回到崗位上,完成余下的方案。
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里有一段對白,瑪?shù)贍栠_(dá)問:“是不是人生總是如此艱難,還是只有童年如此?”萊昂說:“總是如此。”
子豪的父親來省城大醫(yī)院看病。確診是癌癥那一刻,哪怕是職場精英的子豪也扛不住了,他無法接受父親這樣的結(jié)局,傷痛之余,還有治療費,那是天文數(shù)字。一切的壓力就像如來的五指山,無情壓下。哪怕強如孫悟空,也只得乖乖被困。醫(yī)院沒有分期付款的規(guī)定,這年頭借錢比什么都難。子豪在最深的絕望里,看到的還是絕望。高利貸,要了解一下嗎?他的腦海里閃現(xiàn)的是這樣的念頭。所幸,老家的房子可以賣,可以解燃眉之急。往后住哪里?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把命救回來吧。在醫(yī)院陪護,子豪看著熟睡的父親,想哭卻不敢出聲。第二天,他對著床上的父親,擠出一絲微笑問:“吃小籠包吧,剛買的,還熱著呢。”
單親媽媽若玲,在結(jié)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后,準(zhǔn)備回家。忙得一整天都沒吃什么東西,讓她有點低血糖。在街道的轉(zhuǎn)彎處,有一輛車突然打了近光燈,她趕緊閉眼,卻不料腿一軟,整個人跌落在沒有鋪平的水泥地上,整個腳和手臂都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她只得踩著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回家。9歲的兒子已經(jīng)把早上準(zhǔn)備好的晚飯吃完,桌上一片狼藉,正在看電視。她氣不打一處來:“功課寫完了嗎?”兒子趕緊用遙控器關(guān)掉電視,說還有一些不會做的題。她不顧饑腸轆轆,讓兒子把作業(yè)本拿過來檢查。題目不難,兒子卻不會,還有幾題明顯是因為粗心,大大刺激了她的心。她耐著性子講解了3遍,兒子一臉茫然。她怒了:“你到底有沒有聽課?在學(xué)校都干什么了?”
饑餓、疼痛、憤怒交加,讓她終于委屈大爆發(fā)。她把作業(yè)本一甩,沖到了臥室,把門鎖上。那一刻,她抱著被子悶聲大哭。過了十幾分鐘,她聽到兒子敲門,說作業(yè)寫完了。把淚水擦干,她檢查了兒子的作業(yè),叮囑他去睡覺。若玲又把桌面收拾了,整理好兒子的書包,準(zhǔn)備躺到床上時,已經(jīng)快12點。想到明天還得早起,真是連哭都沒有時間,她這樣想著。
生活變成一座大山,壓在人身上,迅速老去的父母,齊頭并進(jìn)的妻子,需要教育的孩子。張愛玲說,人到中年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成人的世界里從來沒有容易兩個字。好多人,僅僅是為了活下去,就花光了所有力氣。讓人無奈的生活,成了不能對最熟悉的人訴說的最沉重的秘密。許多人在“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與我立黃昏”的日子里,默默忍受著一切。
在悲傷吞噬之時,有人扛過去了,繼續(xù)直面生活的壓迫;那些覺得快要熬不過去的人,只好用眼淚來解決。看過一個段子,小時候總想把頭梳成大人的模樣,長大后發(fā)現(xiàn)大人原來是沒有頭發(fā)的。許多成年人孤單地在夜里哭過,在廁所哭過,在被窩哭過,還在公園的長椅哭過。盡管很痛苦,但他們在太陽升起時,仍給生活一個笑臉。羅曼·羅蘭說:“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rèn)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只要還能哭,哭完仍然堅持努力活下去的人,何嘗不是生活的強者。
陳吉清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