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質:生命化教育發(fā)起人,家庭教育專家,著有《教育是慢的藝術》《父母改變孩子改變》《教育的勇氣》《奶蜜鹽》等作品三十多部。
一
1997年的某個晚上,我決定要寫一本書,而且目標明確:我要寫記錄我個人成長的教育自傳。它既是過去的,也是未來的。
這是我在1997年給自己定下的一個目標。
我緊接著思考的是,我要寫一部碎片化的、無主題的,像閃電閃過般的作品。我這樣的念頭是從何而來的呢?是從俄羅斯“白銀時代”的作家洛扎諾夫那里來的。我通過讀他的書得到了啟迪。俄羅斯文學在普希金時代叫作“黃金時代”,因為在普希金時代,寫作的人都是貴族;后來到了白銀時代,俄國已經開始了革命,很多作家要么流亡,要么留下來變得十分落魄,只能算是“白銀時代”了。
洛扎諾夫的寫作特別有趣,他沒有像樣的稿紙,于是就有什么工具就寫在什么上,有些作品有時甚至被寫在鞋墊上。既然寫作是這樣進行的,他就沒有辦法系統(tǒng)、持續(xù)性地寫,而是采用了片段式的、碎片式的方法,記下了自己的某種感悟、某種境遇,以及人間的悲歡離合。
我那時的寫作心情,真的跟洛扎諾夫有點相似,只是我沒像他那么絕望、痛苦與落魄。
洛扎諾夫在他的《落葉集》里提道:他在看自己的照片時發(fā)現(xiàn),四十多歲時的自己才長得最像自己——說得很有意思,都是自己的照片,但是只有“那個”照片最像自己。就像我們在PPT上播放魯迅的照片,那張所謂與魯迅最像的照片,其實就是在那一瞬間,他精神最為飽滿時呈現(xiàn)出來的而已。
二
年輕時,我是長發(fā)披肩的頹廢詩人。如果大家看到第一版的《唇舌的授權》里的個人簡介,就會看到披著一頭凌亂長發(fā)的我的照片。但2000年后,我就索性剃了光頭,之后無論走到哪里,大家都調侃說:“你干嗎要這么叛逆呢?”在十五年前,剃光頭好像還是一種很叛逆的方式,但現(xiàn)在剃光頭好像是為了涼快。
我發(fā)覺,當剪短了頭發(fā)之后,我就開始像我自己了,而且我整個人的面貌也變了。原來那種頹廢、犀利、沮喪的狀態(tài)沒了。
實際上我說的變化,是與教育的責任有關的,我明白我要如何去做了。原來我一直想要做詩人,并非說現(xiàn)在我不想做詩人了,而是現(xiàn)在我首先想的是做教育。所以我每時每刻想的都是研究與思考人,我深深地被人性的復雜性迷住了。我?guī)缀跻姷饺魏我粋€人都會思考:他是怎么長成這個樣子的?
實際上,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都在努力地成為自己:我來到這個世界是做什么的?我對別人有什么意義?我的命是不是既是屬于我自己,也是屬于所有人?我這個人和我這個人的存在,構成了一種什么樣的現(xiàn)實?
當我們慢慢地認清這些時,我們也就慢慢地明確了人生的方向。
三
我找到了自己的語調,并力圖用自己的表達方式來寫自己。如果你看我的文章、我的句子,就會清楚地知道:那種舒緩的、復雜的、詩意的,帶有多重理解可能性的句子就是我經常用的。
我喜歡用長句及復雜的表達方式。
當然,我對詞匯的使用非常警覺,我從來不使用某些體制內的語言,哪怕以前是我用過的,但后來被一些文章用了,我也就再也不用它了:給你就給你吧!
如果大家曾翻開我的書,你會發(fā)現(xiàn),它們里面沒有一句體制的語言。并非我的語言已經修煉到某種程度了,而是我會很自覺地來去除某些語言。當然,同時我還有一個更深的思考:我總是盡量保證用自己的表達方式。雖然有時意思是一樣的,但我卻盡量不用那些常見的表達方式,而是用些不一樣的、特別的東西。
我與肖川老師是好朋友,有不少人說我跟他很相似。肖老師的寫作有很強的文學色彩,他的教育隨筆很有文學性,但是我的教育隨筆不能說有文學性,也許我更多的是文學的教育,文學才是我比較擅長的。
這些就給了我持續(xù)寫作的可能性。
我始終認為,如果作品想打動大家,你一定是非常用心,用生命思考、寫作的。無論如何,人與人之間自然地心靈貫通,是極為重要的。
四
所有用心的表達,都是帶有個人烙印的。我喜歡誠懇、誠摯、真實、自由的表達,它們往往和一些事情是不相融合的,和某些身份不相融合的。
這又關乎一些選擇。
我想到了我們的“教育行走”,大家共同創(chuàng)造一種純粹的氛圍,最重要的就是所有講課的人都是帶著生命真情的,所有講課的人都是有自己獨特發(fā)現(xiàn)的,所有來參與的人都是帶著生命的期待來的。
在我們的講課現(xiàn)場,大家都身體前傾,神情非常專注。講課老師的一舉一動,大家都在用心地捕捉、傾聽、思考,在講到精彩的時候,會場馬上就會有掌聲與笑聲,在講到某些深邃之處時,就會有人悄悄地濕了眼眶。我非常喜歡這樣的氛圍,非常喜歡我的組織者的身份,雖然在一些世俗的評價里,它是草根的沒有分量的。
而我也常常遭遇堅守的尷尬,比如我回到老家時,大家最常問我這些話:“現(xiàn)在該做到廳長了吧?”“你現(xiàn)在在哪里發(fā)財呀?一個月工資多少啊?”所以我在家時,有些親戚朋友來了,我一般都非常“可恥”地藏在樓上,聽著樓下沒有聲音了,我才悄悄地下來。我母親就會很心有靈犀地說:“走了走了走了?!敝灰以诩?,她都不怎么留客人,老是想方設法地讓客人早點離開,我這個時候,幾乎是變成“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