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
摘要:蘇軾是以多面手的姿態(tài)出現于北宋文壇,散文、詩、詞、書法乃至繪畫方面,都取得了極高的藝術成就。蘇軾詞的特點,一是以詩為詞;二是繁榮了詞的風格,特別是以他的“豪放”詞作,打破了過去人們對于詞的“低吟淺唱”的固定觀念。三是隱含有一種宏觀的視角,在關照人生的悲哀不幸時加以超越,從而不同于晚唐五代詞的一味沉湎于感傷。
關鍵詞:蘇軾;以詩為詞;宏觀視角
作為一個新流派的創(chuàng)始者,蘇軾是以多面手的姿態(tài)出現于北宋文壇,散文、詩、詞、書法乃至繪畫方面,都取得了極高的藝術成就。單在詞這一方面,《東坡樂府》一向被公認為是詞壇上的一座高峰。無論是悼念亡妻的“十年生死兩茫?!钡谋?,還是他的出城打獵時“左牽黃,右擎蒼”的氣勢,或是路途中遇雨感嘆“一蓑煙雨任平生”的通透,還是“人生幾度秋涼”的傷感,都給人帶來耳目一新的面目。對于蘇軾的詞,歷來歷史上的意見都不統(tǒng)一,這是因為自晚唐五代以來,詞的風格以情切婉麗為宗,其內容又以兒女情長為主,而在音樂方面則強調要能吟唱,而到了蘇軾,卻開了詞中的豪放一派,與此前的傳統(tǒng)不同,對此,后人見仁見智,褒貶不一。
蘇軾詞的特點,可以說是擴大了詞的表現領域,將原來僅限于兒女情長的抒情,擴展到人生的眾多方面,將歷來不認為是詞的題材的內容,廣泛的引用到詞中來,二是繁榮了詞的風格,特別是以他的“豪放”詞作,打破了過去人們對于詞的“低吟淺唱”的固定觀念。第三,跟其散文和詩一樣,蘇軾詞背后隱含有一種宏觀的視角,在關照人生的悲哀不幸時加以超越,從而不同于晚唐五代詞的一味沉湎于感傷。
北宋詞壇短暫的斷層,直到神宗時期以填詞為業(yè)的晏幾道的出現,才改變這一蕭條景象,與此同時,與晏幾道同時代的蘇軾也開始了在詞的創(chuàng)作上的探索和嘗試。歷來的作家和評論家對蘇軾的評價都是“以詩為詞”,現在我們就來結合作品來講一講以詩為詞的具體涵義。
這里我們就以《念奴嬌 赤壁懷古》為例講所謂以詩為詞,包含了哪些具體的涵義: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
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以詩為詞,首先就是指詞所反映的生活內容的擴大。也就是指詞的題材的擴大。在早起創(chuàng)作中仍然局限在表達閨閣心曲,別恨離愁的范圍內,從溫庭筠的《望江樓》(“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到柳永的《雨霖鈴》都是如此。當然,中間也有范仲淹寫過邊塞風光,“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柳永寫都市繁華(《望海潮》),李煜的“夢里不知身是客”,但是都沒有改變它總的傾向,直到蘇軾的出現,才比較徹底的打破了這個相當悠久的傳統(tǒng),使讀者、歌者和其他作者耳目一新。)
蘇軾的詞中,更多是毫無顧忌的描了許多被別人認為不適宜用詞來描寫的事情,比如我們這首《念奴嬌》,蘇軾筆下的江水,則裹挾著豪情萬丈的英雄情懷。甚至是李白筆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氣勢。這樣壯闊的內容,都是從溫庭筠以來的詞人的作品中完全沒有涉及的。
其次,更重要的一點,以詩為詞的具體涵義里,不僅僅是指表現的內容,更是指以詩的語言來寫詞,用作詩的方法來作詞,從而增強了詩的表現力。但是,如果我們更深一層來探討,就會發(fā)現,本來應該用詩歌來表現的情感,轉而用詞來加以表現,從而在其詩歌減弱了感情強度的同時,其詞還保存著強烈的情感強度。宋詩常被后人詬病的一點是“重道抑情”,在詩文里融入太多理性思考,削弱了詩的感情色彩。而蘇軾在詞里很好的中和了情感抒發(fā)和超越反思這兩種情緒?!赌钆珛伞繁蛔u為“千古絕唱”,也是最能代表蘇軾豪放風格的,如果對比蘇軾的《江城子·密州出獵》就可以看出,這首詞的力度更強,氣勢更壯大。在《念奴嬌》的上闕,一開篇,就給讀者帶來了一種“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豪壯氣勢?!皝y石穿空,驚濤拍岸 ,卷起千堆雪”“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 ”,一切都是壯大的,洶涌澎湃的江水,叱咤風云的英雄,波瀾壯闊的歷史,一一浮現在讀者眼前,李煜筆下的江水只有哀愁,憂傷,而蘇軾筆下的江水,則裹挾著豪情萬丈的英雄情懷。然而就在這樣高亢的情緒里,詞人在結尾時突然筆鋒一轉,有了“人間如夢”的虛無感。蘇軾在另一首《西江月》里,其實也有過類似的感嘆,“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然而就在這樣高亢的情緒里,詞人在結尾時突然筆鋒一轉,有了“人間如夢”物是人非的消沉和虛無。蘇軾最好的詞都寫在密州、徐州和黃州?!赌钆珛伞纷鲇谔K軾在黃州期間,和前后《赤壁賦》一樣,都是游“赤壁”的產物。彼時他正處于政治的低迷時期,站在赤壁古戰(zhàn)場前回憶當年英雄豪杰,盡管真正的“赤壁之戰(zhàn)”古戰(zhàn)場并不在此,但這并不妨礙詞人激發(fā)起自己的豪情萬丈的英雄情緒,然而再想到自己當下的處境:“早生華發(fā)”又深陷逆境,物是人非的感傷,加上壯志難酬的憤懣,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詞人心中碰撞。就像在《前赤壁賦》里寫的那樣,他不愿意一味的沉湎于感傷和郁憤,寧愿把這一切情感都付諸于無可奈何,寧愿讓所有的感慨都隨風而逝,“于是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從這里,我們也可以看出,所謂以詩為詞,本應該用詩歌來表達的情感,用詞來表達,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詞的情感濃度,但這詞依然動人。至于這樣寫詞的該褒該貶,就留給后人評說了。
總的來講,蘇軾作為詞史上一個流派的開拓者,一個新的歷史階段的揭幕人,他的創(chuàng)作所產生的影響是巨大而深遠的,可以說,正是有了蘇軾作為創(chuàng)新的先驅,辛棄疾和其他辛派詞人才能取得更加光輝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