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
斯蒂夫·布洛克,博士,1971年出生在澳大利亞南部的阿德萊德。出版詩集3部,包括《雙釉》《大地的詩歌:馬普切三種語言文選》等,現(xiàn)在南澳大利亞大學工作。
洛杉磯
洛杉磯,一座孤獨城堡。B級演員告訴我時,我在圣雷莫酒店的酒吧,舊金山的北海灘。
一切被證實于我所抵達時,無人接聽的電話。
我試圖尋找,曾為布可夫斯基服務的酒吧侍者,在Musso & Frank燒烤店,在好萊塢星光大道,當它擊中我。也許是酒的感覺,迎面而來。紅色卡座排列著,連同穿紅色夾克的侍者,在我兩側(cè)躍動。
黃色微光,在燈下、在墻上。
又一排速度感襲來,充盈我內(nèi)心,就好像我在穿越,前面兩個卡座的紅色木板。
我意識到,我似在一幅蒙德里安畫中。
我猜想這個城市,也是如此之快。
在杰克先生家居住
星期六晚上,一個孩子在墻上打滾。當皮特打開錄音軟件“他很快就會累的”,我開始朗讀第一首詩。讀到半程時,負鼠跳上了屋頂。我們又開始朗誦,蜂鳴般的嗡嗡聲圍繞著燈光。
“麗蠅嗎?”
“不,是一只蜜蜂。我一直在捕捉它們。”皮特制造一個塑料容器,當我看鐘表時,他快速而熟練地撲向蜜蜂。
他把它帶到外面,這小小的勝利。背對Monsanto,我們繼續(xù)錄音,杰克先生走了進來,用2號簧片奏出薩克斯的鈴聲,就像一只經(jīng)驗豐富的工作室貓,安靜地走動。
我們又恢復錄音,有人敲門,沙倫出現(xiàn)了。皮特嘆息起來:
“這是我們的入侵者,她給了他一個吻,在麥克風后面。”
我沉思著這是一首詩,一首反向的詩。句子在所有的重量下彎曲,我們不讓步,我想把它向眾人展示,把它變成一個骨骼碩大蜿蜒的事物,這種不可能的親子關系,就像杰克先生一樣,超越生命。
活在鳥世界里的人
十歲之時,我生活在鄉(xiāng)下,暑假時節(jié)我和姑媽、表兄妹在一起。我們?nèi)プ叫罚蛏錃⒁恍┨壹t鸚鵡,用22號步槍和誘餌。
當姑媽把它們堆在冰箱里,用塑料袋包裹起來時,她提醒我:你最好不要告訴你父親。
十二年前,我姑媽死于乳腺癌,在她去世后的周年紀念日,我坐在冠動脈護理室,在灰暗的房間里聽我父親一邊說話,一邊嘆息。
我看到排成一行的桃紅鸚鵡,浮現(xiàn)在我腦海的冰柜里。
豆豆
我?guī)е赣H的狗,去海灘散步,想象一瓣花也在街上,追逐她的豆豆。他們會成為一對很好的伴侶,豆豆和我聽不見聲音的父親。
一個瞎子,一個聾子。
父親逐漸降低了追求,有一天又帶著他的狗散步。
我把她從皮帶上解開,就那樣看著她,跑到水邊。
靜物
寫詩,就像一碗檸檬在晨光中、在廚房桌子上,你需要檸檬的樂觀主義,確定風格和形式以及能力,出讓自己就像卑微的檸檬一樣,適應你生活中其他的部分,和你的家人一起工作,直到有一天你有足夠的“檸檬”,去獨自面對生活。
當她洗自己的頭發(fā)
當她洗自己的頭發(fā),木梳靜靜躺在抽屜。微風吹動打開的書頁。羊皮紙上的墨水變干了,茶葉在壺里膨脹又冷卻。水龍頭打開,熱水在沸騰中歌唱,整個世界在等待她頭發(fā)上,淡淡的香水味。
在秘魯?shù)闹炖麃喛ㄜ囌?/p>
來自庫斯科的火車,在朱利亞卡站久久停留。
我們邀請一對友好的秘魯夫婦,照看座位。然后走出來,踏入溫暖的夜空。
遠離站臺和街頭小販,我們在空車廂的暗影里,抽幾根煙。
兩個克丘亞女人在夜色里顯現(xiàn),她們的臉如同兩顆受驚的月亮,在這樣的夜晚。我們示意這里是安全的,她們反復觀察,并沿著鐵軌奔跑,然后跳上火車。
那時,她們背負的重物,在色彩鮮艷的披毯下,搖晃不斷。
當我想起保羅·策蘭的信
在巴塞羅那的公寓,失眠的夜晚。我想起了保羅·策蘭,他在信中抱怨,住在巴黎公寓十字路口上方時,噪音把他逼瘋了,他擔心會影響他的寫作。
當時讀他的信,我覺得自己會喜歡住在那種聲音嘈雜的巴黎公寓樓?,F(xiàn)在我明白當時是如何呈現(xiàn)那種意境的。
我過去常常擔心來自高速公路的、遠處的嗡嗡聲。但是從歐洲回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聽起來如此平靜,特別是那樹上的鳥和風。
我又從星空找到了方向。在歐洲時,我只看到其中的一些,當我排隊買票去阿罕布拉的時刻。
這看起來多么像是一個小奇跡,為了能自己煮咖啡,我把手伸進冰箱去取果汁和酸奶。我又是個拿著水果碗的男人了,做了吐司,把廚房搞得一團糟,一直到很晚。
在我的夢里,有柔軟的東西。在我的赤腳上,她輕輕地咬,把我拉出來,進入貓一樣的意識。
我未曾熟睡,床上那只貓陪著我,整整三個星期。每次醒來,我都如此興奮。
太陽和月亮
在我面前的酒吧,一個前臂上紋著太陽的男人,向酒吧職員賣力地比劃,我點了啤酒喝一小口,靜靜地坐在我的凳子上。
那孤單而古老的月亮,披著凹陷的衣袋。
逝友
你問我對此事的感受,事件發(fā)生后的幾周,我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么想,這當然不是世俗,期望我的感受是那種典型方式的。
更像是坐火車旅行的人,當有一個人在站臺上等著時,你對空間感、時間感的理解,與愛因斯坦的定理稍有不同,我下車時會無端哭泣。這讓我想,也許他的死對我影響比我想象的要大,所以我會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肖像,如同他就在我前面某個地方。
當我們這樣談論死亡時,它讓我想起十幾歲的時候,我們會分享最親密的想法,就像我們想象的星期三是藍色的,星期二是黃色的,星期一——一種白色的夾心,這就是我對死亡的感覺,在言語無法觸及的地方。
現(xiàn)在,他的女兒每周六下午都來和我女兒一起學鋼琴,我和他的遺孀坐下來交談,我們仔細回味他生活的諸多細節(jié),如同在尋找線索,或者我們可以補救的事情。有時,她的女兒會來到她身邊,跑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