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晚上我還沒下班,兒子土土的電話已經(jīng)打進來了,說外婆把手燙了。我趕緊往家奔,我媽一邊看電視一邊倆手抓著生雞腿,地下塑料盆里還有血水。作為兒女趕緊噓寒問暖,她一甩頭,眼睛都沒離開電視:“盛面湯,盆邊大概蹭了油,一滑差點掉地上,我給接住了,湯灑手里了?!甭犞频L輕,不就灑點面湯嗎,可是手又紅又腫離開冰就不行。我說去醫(yī)院,我媽說:“去什么醫(yī)院,到那里也沒治,看會兒電視就好了?!币徊》坷铿F(xiàn)在都安電視了呢,合著治病用的。
我家里冰箱從來沒有凍點冰塊的習慣,所以我媽只能拿凍雞腿給自己的手保鮮。倆雞腿快讓我媽焐熟了之后,我又拿出了一袋排骨當冰塊用。家里的毛巾全都蘸水,然后往冷凍室扔。一直到深夜,地上擺滿了解凍的大魚大肉,電視里歌舞升平,看著跟要過三十兒似的。
我媽很自豪地張著倆手在我們眼前晃:“也就是我,手上皮厚,要是別人那嫩手早完了。”我們趕緊點頭,滿臉的心服口服。我媽愣是以自己的鋼鐵之軀扛過了一場燙傷。
手剛好,忽然一天,我媽進家門就撩褲腿,我趕緊問:“是摔著了嗎?”她一屁股坐沙發(fā)里,弓起的膝蓋兩塊擦傷,都露紅肉了。我媽鐵骨錚錚的勁頭又來了,驕傲地說:“地上突然來個坡,我腳還沒落地,身子先到地了。也就是我,骨頭沒事,換別人腿早斷了?!蔽覀兗w蹲在她身邊,使勁點頭,心里那個后怕啊!
我媽把一管牙膏都擠在傷口上,這次必須去醫(yī)院了,車限號,我叫專車,我媽從容地用小拇指挑起自行車鑰匙:“沒幾步,你騎車馱我去?!钡结t(yī)院,醫(yī)生說看一眼傷口,我下意識掃了眼紗布,立刻覺得天旋地轉,暈倒的瞬間聽見大夫問:“你們倆到底誰是病人?”我媽怎么縫的針我不知道,因為我一直躺在外科病床上等虛脫的勁過去。
什么女漢子女強人這些形容詞到我媽這里得主動不好意思,我媽就是罩著我們的一片天,讓那些磕磕碰碰也不要打擾她吧,有她在的家才是個團圓的家。
(裴金超摘自《每日新報》2019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