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老虎論”的話語建構與傳播
——基于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視角

于安龍

（天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天津300350）

老虎是一種兇猛的貓科動物，威猛有力，難于對付，被稱為“獸中之王”?！袄匣ⅰ币辉~經(jīng)常出現(xiàn)于群眾的日常生活用語中，如“一山不容二虎”、“兩虎相斗，必有一傷”、“放虎歸山，后患無窮”等，都是以“虎”為喻，揭示了一些樸素、深刻的道理，彰顯出了勞動人民的生活智慧。 令人意外的是，“老虎”一詞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于毛澤東的話語言說中，從而形成了具有特定內涵的政治性話語， 使其實現(xiàn)了從民間俗語向政治性話語的轉變。

一、“紙老虎” 的話語建構與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yè)的不斷發(fā)展

所謂“紙老虎” 是喻指那些外表看來威猛有力、非常強大，而實際上外強中干、虛有其表的人或集團， 它們是一些一戳即破、 一推即倒的假把式，用來裝腔作勢、嚇唬別人。 事實上，關于“紙老虎”的說法由來已久，在民間也使用較多。 而在黨內較早提出、使用“紙老虎”的是蔡和森、惲代英等人。 如蔡和森曾在《向導》撰文稱：“簡直不知道或者不承認有群眾的勢力， 所以他們不謀勾結或利用舊勢力便想求助于外國帝國主義者， 不是發(fā)表些蔑視群眾、 謾罵工人兵士的怪議論， 便是想出些不靠軍閥不靠民眾的智識者的紙老虎或烏托邦。 ”［1］（P192-193）以此來批評一些空發(fā)議論而于國情時局無補的“政治家或政論家”。 雖然毛澤東不是“紙老虎”一詞的原創(chuàng)者、黨內最早使用者，但毛澤東卻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成為“紙老虎”理論的集大成者，并使之成為廣為人知的口號。

據(jù)考查， 毛澤東在延安時期就曾使用“紙老虎”的說法。 1940 年2 月，延安召開民眾討汪大會，毛澤東發(fā)表《團結一切抗日力量，反對反動頑固派》的演講，提出要團結、尊重一切非投降派、非反共頑固派，反對投降派、反共頑固派，“我們今天開大會，就要戳破他們的紙老虎，我們要堅決地反對反共頑固派。 ”［2］（P110）其后，1946 年8 月，毛澤東在與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談話時， 圍繞當時的國內外形勢，進一步闡釋了“紙老虎”理論，提出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 他從歷史的角度論證了反動派看起來可怕， 但實際上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沙皇不過是一只紙老虎。希特勒不是曾經(jīng)被人們看作很有力量的嗎？但是歷史證明了他是一只紙老虎。 墨索里尼也是如此，日本帝國主義也是如此。 ”［3］（P1195）在此基礎上， 毛澤東進一步提出，“蔣介石和他的支持者美國反動派也都是紙老虎。提起美國帝國主義，人們似乎覺得它是強大得不得了的， 中國的反動派正在拿美國的‘強大’來嚇唬中國人民。 ”［3］（P1195）在這里，毛澤東充分肯定了人民的力量，認為人民的力量一定能夠戰(zhàn)勝反動派的力量， 這就極大地提振了人們的信心，堅定了人們革命到底的意志。在他看來，人民的力量是至關重要的，是決定反動派是“鐵老虎”還是“紙老虎”的關鍵，正如他對斯特朗所說的：“如果蔣介石維護人民的利益， 那末他就是鐵老虎。 如果他背棄人民，發(fā)動反人民的戰(zhàn)爭，就象他現(xiàn)在做的那樣，那末他就是紙老虎，就會被雨沖跑。 ”［4］（P42）沒有人民的力量，反動派只是表面“強大”，本質虛弱， 經(jīng)不起打擊， 是有名無實、徒有其表的。 在這次談話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3］（P1195）的口號開始廣為人知、家喻戶曉，成為中國人民有力的思想武器。 正如毛澤東后來所言：“中國人民為了消滅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在中國的統(tǒng)治，花了一百多年時間，死了大概幾千萬人之多， 才取得一九四九年的勝利。 你看，這不是活老虎，鐵老虎，真老虎嗎？ 但是，它們終究轉化成了紙老虎，死老虎，豆腐老虎。 ”［5］（P542）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充分展現(xiàn)了毛澤東的革命英雄主義氣概和大無畏精神， 極大地增強了人們的革命信心。正是在這一口號的指引下，我們戳破了蔣介石這只“紙老虎”，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建立了新中國。 需要指出的是，毛澤東強調“紙老虎”并不是盲目自信、輕視對手，而是戰(zhàn)略上藐視敵人、 戰(zhàn)術上重視敵人。 1956 年7月， 毛澤東在與危地馬拉前總統(tǒng)阿本斯會談時指出：“現(xiàn)在美帝國主義很強，不是真的強。它政治上很弱，因為它脫離廣大人民，大家都不喜歡它，美國人民也不喜歡它。 外表很強，實際上不可怕，紙老虎。外表是個老虎，但是，是紙的，經(jīng)不起風吹雨打。我看美國就是個紙老虎。”“我們說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是從戰(zhàn)略上來說的。 從整體上來說，要輕視它。從每一局部來說，要重視它?！保?］（P73）然而，對于毛澤東的戰(zhàn)略思維和高瞻遠矚，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和認同， 如蘇共中央總書記赫魯曉夫就認為：“你們會看到，帝國主義遠不是紙老虎，他還可能帶來嚴重的傷害。 ”［7］（P313）“而中國同志動輒便以戰(zhàn)爭相威脅。他們稱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并號召人民不要害怕原子彈和氫彈。 可是， 如果我們實際地想象一下未來的戰(zhàn)爭及其全部可怕的后果，只有瘋子才不會害怕。 ”［7］（P159）在這里，赫魯曉夫片面強調原子彈的威力和戰(zhàn)術性價值， 并沒有真正理解“紙老虎”理論的戰(zhàn)略意義。 事實上，1957 年11 月， 毛澤東在莫斯科共產(chǎn)黨與工人黨代表會議上就曾闡釋過“紙老虎”的真正內涵：“我說一切所有號稱強大的反動派統(tǒng)統(tǒng)不過是紙老虎， 原因是他們脫離人民。 ……就是說， 在戰(zhàn)略上我們要藐視一切敵人， 在戰(zhàn)術上我們要重視一切敵人。 ”［8］（P299）據(jù)此來看，所謂“紙老虎”就是要從戰(zhàn)略上藐視敵人，不要被敵人的氣勢洶洶所嚇倒，不要被他們的強大外表所欺騙， 而要始終對人民的力量充滿信心，堅定同反動派斗爭到底的勇氣，但在戰(zhàn)術上要有充分準備、周密部署。毛澤東還認為，不僅向階級敵人作斗爭要戰(zhàn)略上藐視、戰(zhàn)術上重視， 而且向自然界作斗爭也應如此，“一個一個地解決人們面臨的問題，處理矛盾，完成任務，使困難向順利轉化，使真老虎向紙老虎轉化。”［5］（P542）

毛澤東的“紙老虎”理論不僅指引中國人民取得革命勝利，而且對世界反帝、反霸事業(yè)也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因為不管是國內的反革命勢力，還是國際上的帝國主義、霸權主義勢力，它們的共同點都是色厲內荏、外強中干，因為它們謀求的都是反動的、退步的、不得人心的事業(yè)。 1958 年9 月，毛澤東在同巴西記者談話時指出：“拉丁美洲人民起來了，他們不把尼克松、杜勒斯看在眼里。 在他們眼里，尼克松、杜勒斯不過是紙老虎。 ”［8］（P340）這表明了中國堅定支持第三世界人民反帝斗爭的態(tài)度，給了他們勇氣和力量，有利于推動亞非拉國家的民族獨立運動。 1970 年5 月， 毛澤東在為支援印度支那三國人民的抗美救國斗爭所發(fā)表的聲明中明確指出：“美帝國主義看起來是個龐然大物， 其實是紙老虎， 正在垂死掙扎。 ……而是美帝國主義怕世界各國人民。 ”［8］（P585-586）毛澤東還認為，“老虎” 本身是有實力的， 但不會一直實力強大， 而是會經(jīng)歷一個從“真老虎”、“鐵老虎”向“假老虎”、“紙老虎” 的轉變過程， 也就是由盛而衰、由強變弱， 因此不能靜止的、 孤立的來看待它?！巴澜缟弦磺惺挛锒季哂袃芍匦裕磳α⒔y(tǒng)一規(guī)律）一樣，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也具有兩重性，它 們 是 真 老 虎 又 是 紙 老 虎。 ”［5］（P541-542）1955 年4月， 毛澤東在同英國共產(chǎn)黨主席波立特談話時指出：“我們稱美帝國主義為紙老虎， 它還叫囂， 不相信。 可以這樣說， 戰(zhàn)爭如果打起來， 在戰(zhàn)爭初期和表現(xiàn)形式上，它可能是鐵老虎，可是到后來便會成為紙老虎。 因為美帝國主義不得人心， 人民反對它， 它可能是在鐵老虎的形式中包含紙老虎的實質。 ”［8］（P206）毛澤東的話語體現(xiàn)了辯證的思維和發(fā)展的觀點， 有利于人們從根本上把握“紙老虎”的本質。 “別人怕它（指美國——引者注），以為它是真老虎。 說它是真老虎，我也承認，但它是要變質的，從真的變成紙的?！保?］（P372-373）在這個質化轉變過程中，“老虎” 可能會咬人， 可能會拼死抵抗，“所謂紙老虎，并不是說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不打是不會死的。 帝國主義還活著，還是要斗爭，到最后它就死了。”［5］（P564）所以，還要認真對待它，“帝國主義由真老虎變成半真半假的老虎， 再變成完全的假老虎，即紙老虎，這是一個事物走向反面的轉化過程，我們的任務就是要促進這個過程?！保?］（P340）

毛澤東不僅認為反動派是紙老虎， 而且認為原子彈也是紙老虎。 1946 年，在與斯特朗談話時毛澤東就明確指出：“原子彈是美國反動派用來嚇人的一只紙老虎， 看樣子可怕， 實際上并不可怕。 ”［3］（P1194）在當時，原子彈作為一種新型武器，極具殺傷力和破壞力，可以說威力巨大，震懾效果顯著。 但在毛澤東看來這不過是美國用來嚇唬人的道具，他始終認為“武器是戰(zhàn)爭的重要因素，但不是決定的因素， 決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9］（P469）。1961 年1 月， 在同英國陸軍元帥蒙哥馬利談話時， 毛澤東依然堅持他的觀點，“我說過原子彈是紙老虎”，“我對核武器不感興趣。這個東西是不會用的，越造得多，核戰(zhàn)爭就越打不起來。 ”［8］（P476）把原子彈看成“紙老虎”，是從戰(zhàn)略上來說的，“從本質上看，從長期上看，從戰(zhàn)略上看，必須如實地把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看成紙老虎。”［5］（P542）建國后一段時期，由于我們沒有原子彈，一度面臨著美帝國主義的核威脅、核訛詐，在毛澤東的“紙老虎” 理論指引下， 中國人民并沒有因此而驚慌失措、彷徨無助，而是充分發(fā)揚愛國主義精神、集體主義精神，在朝鮮戰(zhàn)場上打退了美帝國主義，有力地維護了國家利益和民族尊嚴。 “美國的原子訛詐，嚇不倒中國的。如果飛機加原子彈的美國對中國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 那末小米加步槍的中國一定會取得勝利?！保?0］（P340）但從戰(zhàn)術角度來說，我們又要如實地承認原子彈的作用。 1965 年1 月，毛澤東在會見埃德加·斯諾時，針對“主席還是認為原子彈是紙老虎嗎”的疑問，他坦承：“我不過講講而已，真打起來會死人的。但是最后它是要被消滅的，那時就變成紙老虎了，它沒有了嘛！ ”［8］（P550）對于毛澤東來說，他其實是非常重視發(fā)展原子彈的，并認為這是一個國家實力和地位的體現(xiàn)。 1956 年4 月，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指出：“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原子彈?！诮裉斓氖澜缟?，我們要不受人家欺負，就不能沒有這個東西。 ”［6］（P27）正是在毛澤東的領導和重視下，我們克服各種困難險阻，于1964年10 月成功爆炸了中國第一顆原子彈，打破了超級大國的核壟斷，成為擁有核武器的國家。

據(jù)上所述，“紙老虎” 這一具有中國特色的民間話語， 經(jīng)過毛澤東的反復闡釋和論述， 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力， 并成為一定時期內深入人心、 婦孺皆知的著名口號。1958 年10 月，《人民日報》轉載發(fā)表《毛澤東同志論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毛澤東在審閱編輯部按語稿時加寫一段文字：“其原因是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為一方，各國人民為另一方， 這樣一個基本的矛盾并沒有解決， ……故爾使得讀者對毛澤東同志關于論述解決這個矛盾諸多問題中的一個首先和主要的問題， 紙老虎還是并非紙老虎的問題， 自然感覺興趣。 ”［5］（P482-483）1960 年，斯特朗在《一個現(xiàn)時代的偉大真理》 一文中回憶說：“毛主席是十四年前在延安時說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 現(xiàn)在這已成為有歷史意義的歷史名言了。 ”［11］（P781）而無論是“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還是“原子彈是紙老虎”，其本質都是重視和肯定人民的力量， 認為民心所向才是戰(zhàn)爭的根本決定因素，“戰(zhàn)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 ”［9］（P511）在毛澤東的論述中，與“紙老虎”聯(lián)系最多的是“人民”二字，這也充分體現(xiàn)了他的民本思想和人民立場。 毛澤東的“紙老虎”理論，不僅增強了人們的革命信心，指引了中國革命事業(yè)的勝利，而且其影響力輻射到了國外，為世界人民反帝、反霸斗爭增添了動力、指明了方向，正如毛澤東1964 年1 月在同法國議員代表團談話時所指出的：“美國嚇唬一些國家， 不讓它們跟我們做生意。 美國是只紙老虎，你們不要相信它，一戳就穿了的。 蘇聯(lián)也是紙老虎， 我們不信它那一套，我不迷信。 ”［8］（P521）時至今日，“紙老虎”的革命性色彩逐漸消退， 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環(huán)境的變遷，其在中共的話語體系中并沒有過時，依然被用來喻指沒有真本事、裝樣子的人或物，如2014 年1 月習近平在第十八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三次全會上指出：“要落實黨委的主體責任和紀委的監(jiān)督責任， 強化責任追究， 不能讓制度成為紙老虎、稻草人。 ”［12］

二、“打老虎” 的話語建構與反腐倡廉建設的深入推進

與“紙老虎”理論名揚天下相比，毛澤東所構建的反腐話語“打老虎”同樣影響深遠。 1949 年6月，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中提到：“我們要學景陽岡上的武松。在武松看來，景陽岡上的老虎，刺激它也是那樣，不刺激它也是那樣，總之是要吃人的。 或者把老虎打死，或者被老虎吃掉，二者必居其一?！保?］（P1473）在這里毛澤東所強調的是，在國內外反動派面前，必須發(fā)揚“武松打虎”的精神，在革命即將勝利的重要關頭，丟掉幻想，克服怯懦，敢于斗爭，將革命進行到底。 否則，在與“老虎”你死我活的搏斗中，不打死“老虎”，就可能會被“老虎”吃掉。同外部反動勢力一樣，黨內的貪污腐敗分子也是一只只面目可憎的“老虎”，他們侵蝕黨的肌體，敗壞黨的形象，如果有腐不反、有惡不懲，對其姑息縱容，則可能會導致亡黨亡國、人亡政息的嚴重后果。 所以，對這些“老虎”，也需要發(fā)揚“武松打虎”的精神，決不能妥協(xié)退讓。

在1949 年的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就提醒共產(chǎn)黨人要經(jīng)得起敵人“糖衣炮彈”的攻擊，不要在糖彈面前打敗仗。 然而，建國后不久，在東北的一些地區(qū)就滋生了貪污腐敗問題， 引起了毛澤東的重視。 1951 年11 月30 日，為轉發(fā)鄧小平11 月25 日關于西南區(qū)黨政軍三個會議情況的報告， 毛澤東在其所起草的中共中央批語中指出：“第三項所提反貪污、 反浪費一事實是全黨一件大事， 自從東北局揭露大批的貪污犯以后， 我們已告訴你們嚴重地注意此事。 我們認為需要來一次全黨的大清理， 徹底揭露一切大中小貪污事件。 ”［13］（P424-425）尤其是這一時期劉青山、張子善貪污案的發(fā)生，更使毛澤東認識到，治理黨內腐敗問題已經(jīng)刻不容緩，“必須嚴重地注意干部被資產(chǎn)階級腐蝕發(fā)生貪污行為這一事實，注意發(fā)現(xiàn)、揭露和懲處。 ”［13］（P425）1951 年12 月1 日，中共中央正式下發(fā)《關于實行精兵簡政，增產(chǎn)節(jié)約，反對貪污，反對浪費和反對官僚主義的決定》，毛澤東在決定中加寫、 改寫了這樣一段話：“自從我們占領城市兩年至三年以來，嚴重的貪污案件不斷發(fā)生，……現(xiàn)在必須向全黨提出警告：一切從事國家工作、黨務工作和人民團體工作的黨員， 利用職權實行貪污和實行浪費，都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保?3］（P427）自此，“三反”運動在全國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

在此期間，各地區(qū)、各部門不斷上報“三反”斗爭情況，毛澤東也密切關注全國“三反”運動的進展情況。在毛澤東的親自領導下，“三反”運動雖取得初步成效，但仍需深入推進。 從1952 年1 月中下旬開始，“三反”運動進入“打虎”階段，同時，“打老虎” 一詞開始頻頻出現(xiàn)于毛澤東的指示、 批語中，如“請你們注意打大老虎”、“凡屬大批地用錢管物的機關， 不論是黨、 政、 軍、 民、 學哪一系統(tǒng)， 必定有大批的貪污犯， 而且必定有大貪污犯（大老虎）、“就要將同志們的注意力引向搜尋大老虎。 ”［13］（P476-477）“老虎”，是當時人們對貪污犯的通俗稱呼，而“大老虎”則是指那些級別較高、貪污數(shù)額較大的人。那么，如何區(qū)分“大老虎”和“小老虎”呢？毛澤東認為，“一千萬元以上的為小老虎，一億元以上的為大老虎?！保?3］（P478）“早幾天還以為中央文教機關一個老虎也沒有， 經(jīng)過最近兩天的尋找研究， 就發(fā)現(xiàn)至少可以捉到十五個貪污一億元以上的大老虎。 ”［13］（P476）可見，在毛澤東看來，“一億元”是區(qū)分大小“老虎”的重要標準，但隨后這一標準就有所改動。 1952 年2 月2 日，為轉發(fā)李富春在政務院財政經(jīng)濟委員會黨組1 月30 日匯報會議上的“打虎”總結報告，毛澤東在起草發(fā)至省軍級的批語中指出：“大老虎不限一億元以上， 富春報告中所說的六條都應算作大老虎。 ”［13］（P483）在這個報告中，“大老虎” 不僅包括個人貪污1 億元以上者，還包括貪污不滿1 億元，但對國家經(jīng)濟損失很大者；貪污在5000 萬元以上，但性質嚴重，如克扣救濟糧、侵吞抗美援朝捐款者等。即是說，對于“大老虎”的界定不再只看貪污數(shù)額，而是更加注重其實際危害和社會影響， 對于一些貪污數(shù)額不滿1億元，但使國家蒙受重大損失、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的，也應界定為“大老虎”。

為避免下面出現(xiàn)督促不嚴、執(zhí)行不力的情況，毛澤東還明確要求各地定打虎目標、做打虎預算。1952 年1 月23 日，毛澤東在《關于“三反”斗爭展開后要將注意力引向搜尋“大老虎”的電報》中指出：“要根據(jù)情況，定出估計數(shù)字，交給各部門為完成任務而奮斗。在斗爭中還要根據(jù)情況的發(fā)展，追加新任務。 ”［14］（P43）1 月28 日， 為轉發(fā)中共北京市委1 月27 日關于“打虎”經(jīng)驗的報告，毛澤東起草給各中央局并轉分局和省市區(qū)黨委等的批語，其中強調：“據(jù)稱此種辦法甚為有效， 許多原以為沒有或很少老虎的，查出了許多老虎?！埬銈儏⒖贾醒牒捅本┦袃商幗?jīng)驗， 規(guī)定自己的打虎目標。 ”［13］（P480）2 月1 日，在《關于西北軍區(qū)二月份應深入三反著重打虎的電報》中，毛澤東指出：“你們全區(qū)各部清出的貪污分子均很少， 一億元以上大老虎還未發(fā)動去捉，并且連計劃都沒有。望速做出打虎預算電告， 并下動員令打虎。 ”［15］（P125）2 月4日，毛澤東在《關于限期向中央報告“打虎”預算和縣區(qū)鄉(xiāng)開展“三反”運動的電報》中明確強調：“凡至今尚未做出‘打虎’預算的，限于電到三日內做出此項預算，報告中央。 并須隨時自動追加預算，隨時報告中央。 ”［14］（P59）次日， 毛澤東致電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并告華東局、 華東軍區(qū)等的負責人，對其提出批評：“你們打虎成績還很小， 你們還沒有訂出全省包括縣以上黨、 政、 軍、 民各系統(tǒng)的打虎預算， ……這些就是你們打虎無成績的原因?！保?3］（P485）2 月9 日，毛澤東再次致電各中共中央局、大軍區(qū)和志愿軍的負責人，指出：“東北計劃打大虎四千只，中小虎二萬五千只，為全國六大軍區(qū)第一位。各大區(qū)雖然不能都向東北看齊，但要根據(jù)自己情況逐步提高預算， 批判干部中的右傾思想。 ”［13］（P488）而一些部門因“打虎”預算低，“打虎”辦法少， 也受到了毛澤東的批評：“許多部門的領導者不愿意擔負多打老虎的責任， 打老虎預算甚低。上級分派任務，勉強承認，信心不高。有些人知道虎多，辦法很少，打不出來。 ……都是官僚主義作怪?！保?3］（P491）應該說，這種定指標、做預算的做法，固然體現(xiàn)了毛澤東對“打虎”的重視，但是在壓力層層傳導、 指標層層下壓之下， 使得下面壓力倍增，導致一些指標的制定脫離實際、缺乏根據(jù)，容易造成錯捕錯判的情況。 此外，定“打虎”指標，曬“打虎”成績，雖然有利于激發(fā)各地的“打虎”積極性，使他們爭當先進、唯恐落后，避免受到右傾保守的指責，但同時也助長了相互攀比、暗中較勁的不良風氣，出現(xiàn)了強行逼供、屈打成招的現(xiàn)象，以致造成一些“小老虎”被打成“中老虎”、“中老虎”被打成“大老虎”，甚至制造出了一些“假老虎”?！霸谧凡樨澪鄯讣础蚶匣ⅰA段，由于推廣‘作出具體計劃，定出必成數(shù)、期成數(shù)，并根據(jù)情況發(fā)展追加打虎數(shù)字’的經(jīng)驗，要求對于有貪污嫌疑的人‘大膽懷疑，搜集材料，試行探查’，許多地方和部門曾發(fā)生過火斗爭的偏差。 ”［16］（P161）

對于“打虎”過程中出現(xiàn)的偏差，毛澤東也有所察覺，他在強調進度、指標的同時，也開始進行調整，不斷完善“打虎”政策，“打虎要有一套戰(zhàn)術，凡已普遍展開的，就要迅速總結經(jīng)驗，組織專門打虎部隊，向大小老虎突擊。”［15］（P102）針對當時一些地區(qū)出現(xiàn)的逼供問題， 他明確指出：“個別單位（例如華北第十軍的幾個師） 已出現(xiàn)用逼供信的方法打虎， 結果打出的不是真虎而是假虎， 冤枉了好人 （已糾正）。 各地如出現(xiàn)此種情況請予迅速糾正。 ”［13］（P488）1952 年2 月17 日，為轉發(fā)習仲勛關于西北全區(qū)“打虎”的報告，毛澤東起草給習仲勛并告各中共中央局、 大軍區(qū)、 志愿軍的負責人的批語，其中強調：“‘可疑錯，不可打錯，防止逼供信’，提得很好，在運動到了高潮時期，必須喚起同志們注意這一點。 ”［13］（P496）2 月22 日，他在批語中再次強調：“因此目前第一要打盡老虎，不要松勁；第二要注意調查研究，算大帳，算細賬，清查老虎真假，嚴禁逼供信。 ”［13］（P501）2 月26 日，他在轉發(fā)中直黨委“打虎”報告的批語中又指出：“強調要材料、要證據(jù)，……嚴禁逼供信的方法，是目前打虎作戰(zhàn)是否能取得完全勝利的關鍵的所在。 ”［13］（P503-504）不僅注重糾錯，毛澤東還主張應區(qū)分“大老虎”與“中小老虎”，認為對占全體貪污分子多數(shù)的“小老虎”應從寬、 從輕處理，“使大多數(shù)小貪污分子減輕對抗情緒，利于團結改造?！保?3］（P488）2 月29 日，他在給陳毅的電報中指出：“中央正在考慮不單是五十萬元以下而且是一百萬元以下的所謂貪污分子， 一般不算作貪污而算作占小便宜或公私不分， 以便解脫更多的人，利于教育。 ”［13］（P506）3 月1 日，在審閱李富春本日報送的關于起草處理貪污分子的規(guī)定和追贓規(guī)定稿的報告時批示：“請周酌處。 還要寬一點， 富春說的還太嚴了。 ”［13］（P508）可以看出，在“三反”運動中后期，毛澤東一方面繼續(xù)要求深挖“大老虎”， 另一方面又著力糾正強行逼供的錯誤做法，主張從輕處理“小老虎”，以便讓多數(shù)人解脫出來。

據(jù)上可知，在建國初期“老虎”就已成為腐敗分子的代名詞， 在毛澤東的重視和推動下，“打老虎”頻頻出現(xiàn)于報刊、文件中，成為舉國上下關注的焦點。而在毛澤東的一系列指示、批語中，“打老虎” 也成為高頻詞匯， 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反腐話語， 同時也表明了中共懲治腐敗的堅定決心。 如在“三反”運動中，毛澤東反復強調，“打虎”必須“窮追務獲，不要停留，不要松勁，不要滿足于已得成績”［14］（P43），“將全部應有的而不是無中生有的老虎通通捉干凈，否則運動結束，勢必留下大批暗藏的老虎遺禍將來”［13］（P491），“著重反貪污， 尤其著重打老虎，老虎不捉凈不許收兵，不許整編。 ”［15］（P125）在毛澤東看來，“大老虎”位高權重、為害巨大，必須除惡務盡、不能手軟，要把“打虎”反腐工作進行到底。 “我覺得‘三反’斗爭經(jīng)驗中最可貴的一條，就是以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對清除黨的肌體上發(fā)生的腐敗現(xiàn)象， 表現(xiàn)了高度的自覺性和巨大的決心與魄力， 真正做到了從高級干部抓起， 敢于碰硬，從嚴治黨。 ”［17］（P104）這次群眾運動式的反腐斗爭取得了豐碩的“打虎”成績，至1952 年10 月“三反”運動結束，全國縣以上黨政機關貪污千元以上者計10.8 萬人， 為參加 “三反” 運動總人數(shù)的2.8%。 這極大地提高了中共的純潔性和戰(zhàn)斗力，也教育了廣大人民群眾。而由毛澤東所構建的“打老虎” 的反腐話語體系也自此深入人心，“打老虎”、反腐敗成為廣泛社會共識，并一直被傳承下來。

黨的十八大以來， 我們加大了懲治腐敗的力度， 對腐敗分子實行零容忍， 使黨風政風為之一新，“打虎” 一詞再次屢屢出現(xiàn)于黨的領導人的重要講話中，如“要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堅持有腐必反、 有貪必肅， 下最大氣力解決腐敗問題”［18］，“巡視組要當好中央的‘千里眼’，找出‘老虎’、‘蒼蠅’，抓住違紀違法問題線索?！保?9］（P108）2013年1 月， 習近平在第十八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二次全會上指出：“要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既堅決查處領導干部違紀違法案件，又切實解決發(fā)生在群眾身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保?0］同年4 月， 習近平在主持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牢記‘蠹眾而木折，隙大而墻壞’的道理，保持懲治腐敗的高壓態(tài)勢，做到有案必查、有腐必懲，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 ”［21］由此，“打老虎” 再次成為廣受好評的流行語，“打虎拍蠅” 也成為群眾口口相傳的時代熱詞。 可以說，懲治腐敗既是中共鞏固執(zhí)政地位，提高執(zhí)政能力的需要，也反映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意愿，因此可以推斷，“打老虎” 這一符合黨心民意的反腐話語在未來一段時期內將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三、“摸老虎屁股” 的話語建構與黨內民主風氣的弘揚

善于運用樸素的民間俗語、 諺語表達深刻的道理，是中共的一大特點，其中就包括“摸老虎屁股”。 民間俗語“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在日常生活中常被人們所使用。眾所周知，老虎作為一種猛獸，有著不容侵犯的權威和尊嚴，尤其是老虎的屁股這一敏感部位更是不容人觸碰。 如果冒犯虎威、激怒老虎，則可能會付出慘重代價，甚至命喪虎口。 因此， 這一俗語常用來比喻一些人倚仗權勢，作威作福，自以為是，聽不進別人的意見，或者自認為很厲害，容不得別人的觸犯。 而敢于“摸老虎屁股”的人，多是有勇氣、有膽識者，他們以身涉險、無所畏懼，勇于向困難或不易對付的人挑戰(zhàn)。如華國鋒在評價中國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時說：“他們（指蘇聯(lián)——引者注）威脅我們，在邊境附近調動軍隊，派艦艇到中國南海。 但他們不敢動手。 所以我們還是摸了老虎屁股。 ”［22］（P365）

毛澤東曾自我評價：“在我身上有些虎氣，是為主，也有些猴氣，是為次。 ”［23］（P72）關于“虎氣”，有著多種理解和解釋，但在很多人看來，“虎氣”主要是指毛澤東不畏權貴的氣質、 舍我其誰的自信和堅持斗爭的精神，如“糞土當年萬戶侯”、“獨坐池塘如虎踞”、“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等詩句，都體現(xiàn)出了一定的“虎氣”。同時，這種“虎氣”還表現(xiàn)為領導者要敢于承擔責任，勇于自我糾錯，充分發(fā)揚民主。1962 年1 月11 日至2 月7 日，中共中央召開擴大的工作會議，即“七千人大會”。 此次會議是自從1960 年冬召開了一系列的糾正“大躍進”、人民公社化運動“左”傾錯誤之后召開的一次空前規(guī)模的經(jīng)驗總結大會。會上，毛澤東帶頭進行自我批評，“凡是中央犯的錯誤，直接的歸我負責，間接的我也有份，因為我是中央主席。 ”［24］（P101）他還強調領導者要虛心聽取下面的意見，不能閉目塞聽、自高自大，更不能逃避和推卸責任，“……既然作了第一書記，對于工作中的缺點錯誤， 就要擔起責任。 不負責任，怕負責任，不許人講話，老虎屁股摸不得，凡是采取這種態(tài)度的人， 十個就有十個要失敗。 人家總是要講的， 你老虎屁股真是摸不得嗎？ 偏要摸！ ”［24］（P101）在這里，“老虎屁股摸不得”是對一些專橫跋扈，不讓人講話，動輒板起面孔訓人、罵人，別人沾惹不得、 批評不得的官僚主義者的形象比喻，可以說言簡意賅、通俗生動，給與會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雖然毛澤東關于“摸老虎屁股”的論述不多，但卻意義深遠。 因為在毛澤東的話語意涵中，“摸老虎屁股”即是要發(fā)揚黨內民主，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批評與自我批評是一種方法， 是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方法，而且是唯一的方法。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方法。 但是，如果沒有充分的民主生活，沒有真正實行民主集中制， 就不可能實行批評與自我批評這種方法。 ”［24］（P118）在毛澤東看來，領導者只有暢通言路、發(fā)揚民主，俯得下身段，聽得進諫言，積極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才能真正落實黨的群眾路線，充分調動起廣大人民群眾的積極性。否則，人民群眾有話無處說，有意見不敢提，則會形成脫離實際、脫離群眾的錯誤傾向。 “我們現(xiàn)在不是有許多困難嗎？不依靠群眾，不發(fā)動群眾和干部的積極性，就不可能克服困難。 但是，如果不向群眾和干部說明情況，不向群眾和干部交心，不讓他們說出自己的意見，他們還對你感到害怕，不敢講話，就不可能發(fā)動他們的積極性。 ”［24］（P118）所以，“摸老虎屁股”就是黨員干部要改變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和官僚主義的作風， 正確對待別人的批評和建議，廣開言路、發(fā)揚民主，廣泛匯集群眾的智慧和經(jīng)驗， 正如毛澤東所言：“讓人講話， 天不會塌下來，自己也不會垮臺。 不讓人講話呢？ 那就難免有一天要垮臺。”［24］（P114）總之，“摸老虎屁股”所倡導的民主作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作風、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作風等，對于加強和改進中共自身建設，營造黨內民主、和諧的氛圍，密切黨群、干群關系，具有極為深遠的重要意義，令人印象深刻。鄧小平曾評價說：“在我們黨的歷史上，像‘七千人大會’這樣，黨的主要領導人帶頭作自我批評， 主動承擔失誤的責任，這樣廣泛地發(fā)揚民主和開展黨內批評，是從未有過的，所以它的意義和作用，在我們這些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人當中，永遠不會忘懷。 ”［25］（P722）

可以看出，毛澤東關于“摸老虎屁股”的論述，使鄧小平頗受觸動， 此后他也繼承了“摸老虎屁股”這一說法，但其義與毛澤東卻不盡相同。 如果說毛澤東的“摸老虎屁股”更多是指尊重群眾、倡導民主，那么，鄧小平的“摸老虎屁股”則側重于堅持原則、敢于碰硬。 1975 年初，鄧小平恢復工作，隨后主持各條戰(zhàn)線的整頓工作。 由于受到“四人幫”的錯誤影響，當時一些干部中存在著“怕被打倒”的顧慮，他們只敢抓革命，不敢抓生產(chǎn)，存在“抓革命保險，抓生產(chǎn)危險”的思想，因此干工作瞻前顧后、畏手畏腳。 對此，鄧小平提出必須敢字當頭，5 月21 日， 他在鋼鐵工業(yè)座談會上指出：“現(xiàn)在，在干部中有一個主要問題，就是怕，不敢摸老虎屁股。 一個部門、一個企業(yè)的領導，不能怕這怕那。 ”［26］（P8）他鼓勵干部要敢于作為、勇于擔當，“共產(chǎn)黨員為什么怕？為什么不敢講話？為什么不敢負責任？ 這樣，難道自己就沒有責任？ ”［26］（P19）針對當時一些人鬧派性，破壞社會主義秩序，破壞國家經(jīng)濟建設，鄧小平更是立場鮮明、態(tài)度堅決。 5 月19日， 鄧小平在聽取國防科委和七機部的工作匯報時，針對七機部存在機構臃腫、人浮于事的問題時指出：“不準再打派仗，凡是再打派仗的，堅決按中央九號文件辦。不管什么老虎屁股都要摸?！保?7］（P46）他還強調：“從7 月1 日起，要搞成一個‘七一’派，毛主席派，黨性派。過一個月以后，那就不客氣了，對什么人也不等， 管你是老虎屁股， 還是獅子屁股，都要摸，都要斗，堅決的斗?！保?8］（P152）正是因為秉持敢作敢為、 勇毅果斷的精神， 鄧小平抵制住了“四人幫”的阻撓和破壞，大刀闊斧地進行各方面的整頓。 1975 年9 月，鄧小平在出席全國農村工作座談會時發(fā)言指出：“這半年來，我講了多次話，中心是講敢字當頭。有個‘老大難’單位，過去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后來下了決心，管你是誰，六十歲的老虎屁股也好，四十歲的老虎屁股也好，二三十歲的老虎屁股也好， 都得摸。 一摸， 就見效了。 ”［27］（P106）在當時的特殊背景下，“摸老虎屁股”要冒著再次被打倒的危險，但鄧小平毫不畏懼、敢抓敢管， 在他的主持下， 整頓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 長期混亂的國民經(jīng)濟一度得到了有效運轉。所以， 在鄧小平這里，“摸老虎屁股” 就要不怕困難、敢于碰硬，如對于比農村經(jīng)濟改革更復雜、更困難的城市改革， 鄧小平就將其稱為“摸老虎屁股”［29］（P37）。

經(jīng)過毛澤東、 鄧小平的話語建構與傳播，“摸老虎屁股”至今仍有其話語生命力。 一段時期內，黨內出現(xiàn)了一些位高權重的“大老虎”，他們想問題剛愎自用，做決策獨斷專行，處心積慮地搞“一言堂”、“小圈子”，形成了脫離群眾的“太上皇”。因為其“位高”，無人敢逆其旨意；因為其“權重”，無人敢觸其逆鱗，從而使他們更加有恃無恐，逐步成為黨內“蛀蟲”。對此，習近平明確指出：“我們所說的不論什么人，不論其職務多高，只要觸犯了黨紀國法，都要受到嚴肅追究和嚴厲懲處，決不是一句空話。”［20］即是說，在黨紀國法面前，沒有摸不得的“老虎屁股”。 2015 年1 月，習近平在第十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上指出：“黨員干部越是位高權重，越要受到嚴格管理和監(jiān)督，老虎屁股摸不得是不行的。”［30］（P123）對于一些罪大惡極、人民群眾深惡痛絕的大貪官、大“老虎”，相關部門應堅持原則、敢于碰硬，依法依紀加以從嚴處理，決不能對其妥協(xié)退讓。 而身居要職的領導干部只有以身作則、率先垂范，虛心接受群眾意見，自覺接受群眾監(jiān)督，改變唯我獨尊的官僚習氣，暢通與群眾的交流渠道，才能成為讓人民放心的好干部。一言以蔽之，在法律和人民面前，決不允許存在不能摸、不可摸的“老虎屁股”。

四、余論

毛澤東是黨內活用、巧用民間俗語、諺語的高手，如他曾用“黔驢技窮”的典故，表明我們的抗日戰(zhàn)爭是有希望、 有辦法的，“一個龐然大物的驢子跑進貴州去了，貴州的小老虎見了很有些害怕。但到后來，大驢子還是被小老虎吃掉了。我們八路軍新四軍是孫行者和小老虎， 是很有辦法對付這個日本妖精或日本驢子的。”［31］（P883）他還用“老虎嘴里是討不出食來的”論斷，來喻指人們的權利只能靠自己奮斗，而不能對反對派充滿幻想。而毛澤東關于“老虎論”的話語言說與建構，反映了其一貫的通俗易懂、生動詼諧的話語風格，在他的闡釋和論述下， 原本平常無奇的民間俗語彰顯出了新的生命力，并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力，為我們推進馬克思主義大眾化提供了有益啟示。更為重要的是，不管是“紙老虎”、“打老虎”還是“摸老虎屁股”，貫徹于其中的主線都是“人民”，即是要尊重人民的地位，維護人民的利益， 充分彰顯了中共為人民利益而奮斗的堅定決心，這也是“老虎論”之所以能深入人心、廣為流傳的根本原因。 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我們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不僅要學習毛澤東的話語風格， 更要學習他的民本思想和人民立場，把人民的利益放在至高位置，從而更加堅定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