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葉平
丁酉年八月十三日上午,安慶市美術(shù)館前人頭攢動,“黃梅飄香,詩意金秋——石楠程必書畫作品展”開幕式正在進行中。
安慶市美術(shù)館坐落于秀麗的菱湖公園旁邊,小橋、流水、垂柳與荷花,并不是這個普通江南公園的全部。作為一座市區(qū)公園,它似乎有點大,大到讓人嫉妒。然而,更讓人動心的,卻是這公園里的文化。圍繞著公園,有黃梅戲博物館、黃梅戲傳承基地,也有著名黃梅戲表演藝術(shù)家嚴鳳英的紀念館,清代著名碑刻家鄧石如的碑刻館……安慶,這座有著八百年歷史的古老城市,就像高高矗立于江岸的振風塔一樣,其深厚的文化底蘊,讓人流連沉醉——這是文脈興盛之地,養(yǎng)育出了桐城派、方以智、陳獨秀、宗白華、朱光潛、海子等等一代又一代文化名人。
今天,這里又迎來了著名傳記文學作家石楠、程必伉儷的書畫展。
美術(shù)館前,那一排應(yīng)邀而來的文化名人中,個子不高、滿頭銀絲、衣著樸素,卻難掩其優(yōu)雅的,正在致開幕辭的,正是今天的主角——作家石楠。
聽著先生濃濃的太湖口音,我的目光卻被湖畔碩果滿樹的欒樹吸引住了……恰逢國慶,正是丹桂飄香的時節(jié),然而,桂花的香氣似乎太濃郁了,與之相比,我更喜歡這高高的欒樹,高大、淡泊,雖碩果累累,卻不置一詞,不與人爭長短——和先生喜愛的石楠樹一樣,我常常見到公路兩邊、大山腳下成片成片的紅葉石楠,安安靜靜地生長于天地之間。石楠的新葉是酒紅色的,遠遠看去,就像是鮮花一樣。這種樹四季長青,它的新葉從未間斷過生長。于是,一種奇異的景觀就出現(xiàn)了,它不斷萌出的新葉像一直都在盛開的花朵一樣,鋪灑在樹的頂層——我想,先生之所以將自己命名為“石楠”,其用意或許就在于此吧:生命就是一個不斷綻放的過程!哪怕秋冬的霜雪,亦不能改其志。
這也是我與先生相識以來最大的感悟。
自2008年與先生建立電話聯(lián)系,至2014年10月16日第一次登門拜訪,我真正結(jié)識先生的歷史不過三年,卻屢屢為她的勤奮、堅韌與熱情所打動。
石楠先生出生于安慶太湖,四十多歲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寫作。雖然起步晚,條件又十分艱苦,但她堅強地書寫著,至七十多歲封筆,出版了三十余部小說、散文集,成了國內(nèi)外知名的傳記小說作家,用自己的力量傳承著古老宜城的文脈。2013年,長篇小說《一邊奮斗一邊愛》出版后,先生在后記中宣布了“封筆”的決定。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著作等身的作家,心中卻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學習繪畫。
學習繪畫,是先生的夙愿。上世紀六十代初期,先生就曾在老畫家宋南谷先生的指導(dǎo)下,學習過一段時間,那時候主要學畫蟹和菊花。為了畫畫,她從十二元工資里拿出四分之一,訂閱了《美術(shù)》雜志。因為工作繁忙,最后不得不放棄了。然而,這一學習經(jīng)歷,讓她學到了很多美術(shù)方面的知識,提高了對美的欣賞能力,知道了很多當代畫家——這一切,無意間,竟為后來先生走上傳記小說創(chuàng)作打下了必要的基礎(chǔ)。當她拿起文筆來,第一個寫下的,就是畫家潘玉良的故事。此后,先生為劉海粟、亞明、劉葦、楊光素這些藝術(shù)家寫過長篇傳記小說,跟多位藝術(shù)家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文學創(chuàng)作停筆后的先生,已經(jīng)是七十多歲高齡了。在本該享受與休養(yǎng)的年紀,她卻來了一個華麗麗的轉(zhuǎn)身。2015年,先生再次開始學習繪畫。她一邊自學,一邊鉆研,并四處求教。每次去先生家,總能看到書桌上、墻壁上,放滿了先生的畫作。見我來,她總是興奮地把畫作拿出來給我看。我從小對繪畫也很有興趣,卻一直沒有機會靜下心來學習。而先生,在將近八十歲的年紀,竟然拿起了畫筆,圓了她年輕時的夢想。
先生喜歡花,到了癡迷的地步。她把花畫成藝術(shù)品,賦予花新的生命。在先生的畫廊里,可以看到蘭花、荷花、牡丹、茉莉、鳶尾、玉蘭、紫薇等花卉達上百種,不論名貴還是普通,先生一律平等待之。朋友家里種植的花、小區(qū)里的花、路邊看到的、朋友圈里曬的……各種各樣的花,它們都是大自然的精靈。只要看到,先生都會將它們畫出來。這些花,也因先生的畫筆,得以永恒。
今年春天,我家的君子蘭花開了,我數(shù)了數(shù),共有十一朵,竟是“一心一意”的花語。興奮之下,我立刻把君子蘭花拍下來分享至朋友圈。沒想到第二天,先生就發(fā)來一幅畫作照片,竟是我家的君子蘭!六月,公公去世,待我奔喪歸來,君子蘭已枯萎而死??粗撬坪跻驖菜^多而爛掉的根莖,我傷心莫名——畢竟是一盆養(yǎng)了三年的花,它在案頭已然陪伴了我三個春秋!萎死的君子蘭很快被我清理掉了,白色的陶瓷花盆里,重新種上了更好養(yǎng)的紫色鴨趾草。對于君子蘭的懷念與不舍,只有借助先生的畫作了。
先生的繪畫題材不斷拓展,開始涉足飛鳥、雞等動物,南瓜、絲瓜等植物。先生之畫,充滿著濃濃的生活氣息,對生命不息的熱愛。在我看來,先生的畫屬于典型的中國文人畫,追求的是神似和意境,表達的是畫家的情與志。作家黃復(fù)彩先生說:“那些風格各異,色彩粉艷的畫作以其精細的線條,中西相糅的技巧,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繪畫語言,展示出一種呼之欲出的靈性之美,那每一朵花,每一片葉,每一粒果,都透出一股清芬之氣?!?/p>
先生的畫作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好,便萌生了舉辦畫展的想法。今年上半年的一天,先生跟我說,她準備在十月份舉辦一次畫展。我為先生感到高興,也對先生的才華倍加欽佩。以先生的天資與勤奮,無論做什么,都只有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成功。不管寫作還是畫畫,她總是全力以赴,迅速走向成熟與成功。
今年8月,趁著最后幾天假期,應(yīng)先生之邀,我又一次來到熟悉的弘信花園。這一次,在先生的書房里,我聽到了更多的故事——那些幾十年前的故事,那些充滿了艱辛與奮斗、苦難與理想的故事——敘述之路,是重溫其美好,更是痛與情的回首——先生頻頻落淚,我也感慨唏噓。先生之所以對柳如是、陳圓圓、張玉良那些受盡人生磨難而不改其舊志之女性青睞有加,正是因為她們有著多么相似的人生之路!先生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亦是不斷奮斗且創(chuàng)造了太多奇跡的一生!先生之所以想要畫盡天下之花,也正是因為這些花,歷經(jīng)雪雨風霜,才綻放出了最絢麗的色彩!
值得重重一提的是,這次書畫展是先生和她的丈夫、書畫家程必,伉儷二人聯(lián)袂推出的。程老在書畫方面也頗有造詣。在與先生攜手后,就成了先生的第一讀者和文鈔公。在沒有電腦的年代,先生的很多作品都是程老抄寫的。先生改用電腦寫作后,程老依然手抄了200萬字,制作出古色古香的石楠小說新善本。每次拜訪先生,都會看到高大、平和的程老師。二人相濡以沫,一唱一和。自先生學習繪畫以來,二人更是找到了更多的共同話語,堅貞的愛情得到了進一步升華。
含淚播種的,必將歡呼著收割!
十月的菱湖公園,微雨輕灑,翠綠的柳絲在湖面搖擺,高大的欒樹在秋雨中安靜地站立著,它澄澈的目光穿越長空穿越歷史……無論歲月怎樣改變,石楠,總是煥發(fā)著無窮的生機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