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古求新 匠心獨運

文新

彌漫極目遠，一葉剪洪流。

秋天的太湖退去了夏日的炎熱，煙波浩渺，風清月白，給人以無限的遐思。

中國陶瓷工藝美術大師、浙江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紫砂燒制技藝項目代表性傳承人程苗根的工作室就在太湖西南岸的新槐村里。一幢不施粉黛的江南民居，屋后流水青苔，院內(nèi)花木蔥蘢。站在門外，間或會聽到“啪啪”的敲打聲，過路的人只道它的神秘高深，很難猜中里面在做什么。而里面的人，卻從來不曾失去對外面的關懷，用獨特的方式和世界溝通，無掛無礙地進行著精神的游走。

中國陶瓷工藝美術大師、浙江省非遺傳承人 程苗根

推門而入，熟悉這里的人會直奔西廂的工作室或陳列室。問好，落座，接過一盞紫砂壺泡好的熱茶，啜飲一小口。問起古法制陶，程苗根會熱情地帶你參觀他的古窯，欣賞他的紫砂壺藏品。他沾著一身泥巴，透著鄉(xiāng)農(nóng)般的淳樸，神情那么堅定，那么自信。四十多年了，程苗根把紫砂作為心靈的棲所，在古法中求新意，走出了一條獨特的藝術之路。

“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華。”紫砂壺始于唐宋，盛于明代中葉，采用特殊的紫砂制成泥坯，再由藝人用高溫焙燒成壺。真正的紫砂壺里外皆不敷釉，燒結密致又有肉眼看不見的魚鱗氣孔，能吸附茶汁，蘊蓄茶味。一把好壺，“泥、形、工、款、功”集于一體，構成了高雅絕倫的組合。人生如茶，壺有乾坤，足以裝得下歲月的滄桑，參得透人間的悲喜。

“你要好好地做紫砂壺，不能把紫砂手藝丟掉?！背堂绺恢倍紱]忘記恩師邵全章的教誨。他種過地、當過兵，在供銷社干過，之后又擔任耐火材料廠的廠長，其間又得到民間工藝大師邵全章的“真?zhèn)鳌?。那時，紫砂壺尚未盛行，程苗根在廠里專門建了一個小車間，組織四五個工人一起做壺。廠子在程苗根的帶領下風生水起，但他對紫砂壺也越來越癡迷，最后竟然辭去了廠長職務，回到家中專心投入紫砂壺事業(yè)中。剛開始，因為經(jīng)驗不足，幾百只壺全部燒壞，幾個月心血全部打了水漂。但他毫不氣餒，一次次從頭再來。壺藝是手上功夫，有師走捷徑，無師靠摸索。程苗根成千上萬次在泥坯上拍、揉、搓、打，在壺上刻、劃、繪、畫，用執(zhí)著匠心與大自然對話，在土與火的碰撞中探尋紫砂壺的奧妙。他堅守著家鄉(xiāng)的土地，寄情于山水之間，品酸甜，勤磨煉，廣拜師，博采眾長，努力跋涉，開辟蹊徑，從模仿到創(chuàng)作，在紫砂壺制作之路上拾級而上，終于漸臨藝術之高峰，為世人奉獻了一系列的經(jīng)典佳作：

陸羽茶具參加中國民間藝術展評會獲金獎;

紫砂茶經(jīng)壺參加浙江中國民間藝術作品展獲金獎;

參加第二屆中國十大茗壺評選的“古銅色雙龍?zhí)崃簤亍北辉u為中國十大紫砂茗壺;

微刻茶經(jīng)仿古掇球壺，壺高11厘米，最大直徑10厘米，壺體通刻唐代陸羽《茶經(jīng)》全文8360多字，被申報為大世界吉尼斯之最;

參加大連第六屆藝術博覽會的“福從天降”紫砂壺被評為金獎;

設計制作的陸羽塑像、陸羽茶具、煎茶道茶具均被中國茶藝博物館收藏;

……

從高達2.8米、周長4.48米的特大壺到小到盈握的微型壺，程苗根在選配泥料、壺型構思、壺體制作、窯火溫度等方面有很多“獨家秘籍”，每一把壺背后都能講述一段故事，都呈現(xiàn)著出神入化的高超技藝。他做的紫砂壺充盈著一股激情，散發(fā)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詩興的韻致，讓人從中領略到人與自然合一與共的詩情畫意。他還善于從平凡之處發(fā)現(xiàn)詩意的形式，善于把紛繁復雜的世界歸納為一種空間關系和藝術形態(tài)，并在其中注入匠心和情懷，表達自己的思考和體驗。他的紫砂壺既有寫意的揮灑，也有工筆之細膩，物象鮮活、風格特異、構思新穎、造型優(yōu)美，具有兼收并蓄、入古求新的氣度和膽魄。

程苗根作品《雙龍?zhí)崃骸?/p>

“人做一半，天做一半?！弊仙皦厥悄嗯c火的藝術，匠人們對泥土與火的認知與博弈促進了紫砂壺制作水平的不斷進步。在程苗根看來，五色紫砂泥料只有經(jīng)過了1000攝氏度以上窯火，才被賦予了生命。現(xiàn)在，市面上很多紫砂壺用模具成型、電爐燒制，不僅做工粗糙，而且喪失了紫砂壺的透氣性。程苗根始終認為，唯傳統(tǒng)手工燒制的紫砂壺才有韻味，捏出來的紫砂生坯，燒造后質(zhì)感與色彩的沉淀，是最令人興奮的。制陶人力無窮，窯燒天力無盡，將質(zhì)樸的泥土在火焰中化為一件件精美的紫砂壺，承載著自然的本真、生命的氣息。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程苗根就開始不斷摸索古法紫砂壺的制作。“古法紫砂壺制作所使用的窯表面看起來非常簡陋，但對于制壺人的技術要求較高，燒制時所使用的每塊焦炭的大小有嚴格的要求，甚至需要用尺子測量。這種窯的燒制方法到目前為止算是完整的傳承下來了。”程苗根說。2010年，程苗根的紫砂窯廠被評為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生產(chǎn)性保護基地。程苗根被評為“紫砂燒制技藝”唯一的省級非遺傳承人，現(xiàn)在也是浙江省文史研究館的一員。

與紫砂朝夕相伴，紫砂已成為程苗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讓程苗根欣慰的是，兩個兒子從小玩著泥巴長大，耳濡目染，如今也都得到自己的真?zhèn)鳎患胰巳紡氖伦仙八囆g創(chuàng)作，在泥與火的一次次會面中接力傳承著中華器物之美和藝術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