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老年人儲蓄的區(qū)域差異

賀雪峰

農村老年人是否存錢來自兩個方面，首先是意愿，其次是條件。

在蘇州農村調研，發(fā)現(xiàn)老年人十分勤勞，普遍參加勞動，且大多會存錢。在年節(jié)和婚慶時會給晚輩紅包和茶錢，這叫做“恩往下流”。正是如此，年輕人才有更多資源接受更好的教育，積累更多人力資本，以更好地適應勞動力市場需求。

而在南方宗族型地區(qū)的農村，一般來講，農村老年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要將當家權交給子女，不用勞動，也不用存錢。父母與子女不分家，父母是家庭的輔助勞動力，要花錢自然也由子女來出，在存在宗族等結構性力量的情況下，南方農村很少會出現(xiàn)子女有意不贍養(yǎng)父母的情況。

而中部原子化程度比較高的村莊，老年人一般都要存錢，以防萬一。因為村莊缺少超過農戶的結構性力量，農戶家庭缺乏強有力的干預力量，也因此屢屢出現(xiàn)老年人在喪失勞動力后的悲慘處境。

為了存錢，中部原子化地區(qū)老年人可能會提前與子女分家，自己掙錢自己花，分家越早就越可能存錢。即使分家了，父母仍然要為子女照看孫子甚至幫子女種田，老年人會種田或就近務工，尋求掙錢的機會。

華北小親族地區(qū)，村莊中有著眾多相互競爭的小親族，從而在村莊中有著超過農戶的結構性力量。與南方宗族型地區(qū)的團結村莊不同，華北村莊是分裂的，不同小親族之間相互競爭，父母因此有著巨大的為子女建房娶媳婦的壓力，年老之后當然也會有很強的由子女贍養(yǎng)的期待。

農村老年人是否存錢來自兩個方面，首先是意愿，其次是條件。

決定意愿的最關鍵方面是老年父母對子女的信任，是安全感。華南宗族型地區(qū)，村莊是團結型村莊，村莊中飄蕩著強烈的子女必須孝敬父母、必須贍養(yǎng)和善待父母的空氣，這種空氣滲入到村民的骨髓，成為每個人的理所當然。

相對來講，無論是中部原子化農村還是華北小親族農村，村莊中缺少籠罩性的孝敬父母的氛圍，子女不養(yǎng)父母的個案時有發(fā)生，老年父母的安全感遠不如華南宗族農村。為防萬一，提前存錢就是理性選擇。華北小親族地區(qū)的村莊中存在小親族結構，村莊中的老年父母就可能憑借這一結構性力量來指控子女。中部原子化地區(qū)，村莊缺少結構性力量的支撐，子女是否孝敬父母就要看父母與子女個人互動的情況。當然，中部地區(qū)父母與子女互動良好感情和諧的家庭還是要占到多數。

從條件上講，老年人要存錢需要有兩個條件，一是在財務上與子女家庭獨立，二是有掙錢的來源。

在傳統(tǒng)農業(yè)型地區(qū)，農民家庭收入來自于務農，而當前農村普遍出現(xiàn)了年輕人外出務工，年老父母留村務農的家庭分工，一個農民家庭出現(xiàn)了兩個財務單位。這就為老年人存錢提供極大便利。中部地區(qū)老年人還試圖通過提前與子女分家來獲得更多的掙錢存錢的時間。

另外一個增加老年人存錢的機會是各種副業(yè)、手工業(yè)和養(yǎng)殖、捕撈收入。南方稻作區(qū)，老年人撈魚摸蝦，一年幾千元的收入不難。這些收入都可以存作自己的零用錢，而不用交給子女。

由此，農村老年人存不存錢，在全國不同農村的表現(xiàn)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