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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生成進路的辯護

      2019-12-14 01:14:51
      哲學分析 2019年1期
      關鍵詞:基諾知識論客觀性

      黃 翔

      海倫·朗基諾(Helen Longino)在《作為社會知識的科學》和《知識的命運》兩部著作中提出的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是當代最引人矚目的科學哲學理論之一。一方面,它繼承了20世紀上半葉傳統(tǒng)科學哲學理論對一般性問題的系統(tǒng)和深入的分析與探求,沒有像歷史主義和自然主義轉(zhuǎn)向之后諸多科學哲學研究那樣,在專注于真實的科學實踐的具體細節(jié)的同時卻喪失了對一般性問題的研究能力。另一方面,它在看似難以相容的規(guī)范性科學哲學與注重社會性因素的科學元勘之間,嘗試著找到兼容兩者的中間道路。中間道路的建立需要消解一系列根深蒂固的理論二分,這種消解具有很大難度。朗基諾的理論在同類嘗試中相當成功。①其他的中間道路的嘗試的一些典型例子包括哈金提倡的新實驗主義(Ian Hacking,Representing and Intervening:Introductory Topics in the Philosophy of Natural Scienc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巴拉德的能動實在論(Karen Barad,Meeting the Universe Halfway:Quantam Physics and the Entanglement of Matther and Meaning,Durham and London:Duke University Press,2007),張 碩 夏 的 多 元主義前提下的行動實在論(Hasok Chang,Is Water H2O?——Evidence,Realism and Pluralism,Dordrecht,Heidelberg,New York and London:Springer,2012),巴爾德的科學儀器哲學(Davis Baird,Thing Knowledge:然而,對朗基諾的理論也存在著各種各樣的質(zhì)疑。本文的目的是深入地分析其中最為重要的一些質(zhì)疑。本文第一部分區(qū)分了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的強、弱兩個版本,并指出許多質(zhì)疑針對的是強版本,而朗基諾對強版本的辯護有待進一步加強。第二部分引入當代認知科學中生成進路的強版本辯護策略,并在第三部分中論證該辯護策略可被借用來加強朗基諾對強版本的辯 護。

      一、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的兩個版本

      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Critical Contextual Empiricism,以下簡稱“CCE”)由三個基本概念組成。“經(jīng)驗主義”一詞繼承了傳統(tǒng)經(jīng)驗主義知識論的基本思想,即對外在世界的知識不可避免地依賴感覺經(jīng)驗。朗基諾堅持經(jīng)驗充足性是辯護科學理論應該遵循的知識論標準。②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Values and Objectivity in Scientific Inquiry,Princeton,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0,pp.93—94. 經(jīng)驗充足性(empirical adequacy)是范·弗拉森提出的概念,它的基本意思是一個理論是經(jīng)驗充足的當該理論在面對某一觀察現(xiàn)象時,能夠找到一個模型,使得該觀察現(xiàn)象成為該模型的所指(Bas van Fraassen,The Scientific Image,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p.12)。不難看出,經(jīng)驗充足性是比對世界的正確表征更弱的標準,因為滿足后者也就滿足了前者,而反之則不成立。范·弗拉森認為經(jīng)驗充足性是科學更為可行的目標。朗基諾對經(jīng)驗充足性的堅持只是出于知識論的考慮,并不意味著她因此而堅持范·弗拉森的反實在論立場。本次論壇中穆爾塞普(Peeter Müürsepp)的論文展示了CCE可以支持某種版本的科學實在論。CCE與傳統(tǒng)經(jīng)驗主義知識論的不同之處則由語境和批評這兩個概念表達出來。加入語境概念是因為,在朗基諾看來,科學實踐過程中知識的產(chǎn)生與辯護不可避免地受社會性因素制約,從而造成不同研究傳統(tǒng)在不同背景條件下,對同樣的研究對象會形成不同的認知視角,而不同的認知視角會對同樣的研究對象給出多元化的認知內(nèi)容。CCE中另一個概念即批評性的加入,是為了保證具有語境主義和多元主義特征的科學知識不會喪失客觀性。朗基諾提出,一個科學共同體只有滿足以下四個規(guī)范,即CCE規(guī)范(CCE norms),才能有能力捍衛(wèi)科學的客觀 性。

      (1) 進行公共交流與批評的公開渠道(venues),如會議、論壇、學術期刊 等。A Philosophy of Scientific Instruments,Berkeley,Los Angeles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4),勞斯的科學實踐哲學(Joseph Rouse How Scientific Practices Matter:Reclaiming Philosophical Naturalis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2),以及本文討論中會涉及的所羅門的社會經(jīng)驗主義(Miriam Soloman Social Empiricism,Cambridge,MA:The MIT Press,2001)等。

      (2) 對批評意見予以吸收和回應(uptake)。

      (3) 進行交流與相互批評的各方共有某些公開的標準(public standards)。

      (4) 相互交流與批評的各方擁有適當平等的(tempered equality)認知權威。①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Values and Objectivity in Scientific Inquiry,pp.76—79;Helen Longino,The Fate of Knowledge,Princeton,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2,pp.129—132.兩書對四個規(guī)范的描述略有不同。

      這四個約束科學共同體的社會性規(guī)范與經(jīng)驗充足性這個傳統(tǒng)知識論規(guī)范結合在一起,構成了CCE的知識論規(guī)范性的大致輪廓。在這個輪廓中,對科學實踐的社會性研究和知識論研究不必相互隔離甚至相互對立,而是必然地結合在一起形成對科學知識更為透徹的理 解。

      本文首先要指出的是,一位讀者可從朗基諾的CCE中讀出強弱兩個版本,而這兩個版本的差異引發(fā)了對CCE的一系列重要的質(zhì)疑。我們先看弱版 本:

      (CCEw)社會性因素必然地參與到知識的產(chǎn)出、知識的內(nèi)容形成和知識的辯護過程中。②知識的產(chǎn)出、知識的內(nèi)容和知識的辯護分別對應朗基諾區(qū)分的知識生產(chǎn)實踐(knowledge-productive practices)、知識的內(nèi)容(content)和知道過程(knowing)。知識生產(chǎn)實踐是指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知識的產(chǎn)生或制造過程。知識的內(nèi)容是從知識所涉及的對象來談論知識。知道過程是從認知主體的視角來看獲取知識的認知過程。朗基諾正確地指出,由于傳統(tǒng)知識論與對科學的社會學研究都未能區(qū)分與知識相關的這三種含義,從而在相互討論中引起了許多歧義(Helen Longino,The Fate of Knowledge,pp.82—85)。

      在這個版本中,社會性因素對科學實踐中的知識論過程產(chǎn)生不可避免的影響,是因為這些因素構成了某一特定的知識產(chǎn)出、知識內(nèi)容的形成或知識辯護事件得以發(fā)生的語境或條件。在這里,社會性因素與知識論因素盡管相互影響卻擁有不同的功能,用來說明科學的不同方面。更具體地講,社會性因素指的是形成知識論或認知事件發(fā)生語境的外在影響因素,而知識論或認知因素則構成認知主體的內(nèi)在過程。當該過程遵循我們所接受的知識論或認知原則、規(guī)范或標準時,我們便會認為相應的認知主體是理性 的。

      朗基諾的一些表述可以被看成是對CCEw的支持。比如,《作為社會知識的科學》一書在開始的部分就宣稱,該書是為了發(fā)展出一種新的科學推理和科學知識的理論,該理論“可以使我們認識到科學爭論既涉及了社會性的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也涉及了更為典型化的科學證據(jù)與邏輯問題”。換言之,該書的目的在于“通過分析科學推理的種種方面,來展示社會性價值在科學研究中所扮演的角色”③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Values and Objectivity in Scientific Inquiry,p.3.。不難看出這個目的與CCEw兼容,因為如果社會性價值是科學知識產(chǎn)出、知識內(nèi)容的形成與知識辯護中難以避免的因素,那么它們的確在科學研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此書的第三章中朗基諾給出了對CCEw的論證。其論證策略大致如下:在科學研究中,只有依賴某些背景知識才能做出某一事態(tài)(a state of affairs)是否能夠成為某一假說的證據(jù)的判斷,而背景知識不可避免地被社會性價值滲透;因此,社會性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不可避免地影響和制約著科學家們對數(shù)據(jù)與假說之間的證據(jù)關系的理解,換言之,它們必然地參與到知識的產(chǎn)出、知識的內(nèi)容形成和知識的辯護過程 中。

      然而,CCE也有其強版 本:

      (CCEs)社會性因素是知識的產(chǎn)出、知識的內(nèi)容形成和知識的辯護過程中的構成性因素(constituents)或扮演著構成性(constitutive)角 色。

      強版本最顯著的例子就是上面提到的CCE的四個規(guī)范。這四個規(guī)范都是針對科學共同體的社會性規(guī)范,而正是這些社會性規(guī)范擔負起保護科學知識的客觀性的知識論任務,因此成為科學實踐中的知識論資源。在這個意義上它們本身也是知識論規(guī)范,是科學知識產(chǎn)生和辯護過程中的構成性因素。朗基諾區(qū)分了兩種價值:一是構成性價值(constitutive value),另一個是語境價值(contextual value)。構成性價值是指那些建立在對科學目的的理解之上的價值,如真、預測、說明力、簡單性等。這些價值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們是科學實踐和科學方法接受原則的構成性資源。而語境價值則是指屬于科學實踐環(huán)境中的個人、社會和文化價值。①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Values and Objectivity in Scientific Inquiry,p.4.CCEs意味著一些語境價值在特定的實踐要求中可以成為構成性價值。CCE的四個規(guī)范就是這種情況。它們是規(guī)范科學共同體行為的社會性規(guī)范,但是,朗基諾指出一個科學共同體如果遵循CCE規(guī)范,那么它將會比不遵循CCE規(guī)范的科學共同體擁有更多的資源捍衛(wèi)科學知識的客觀性,因而,CCE規(guī)范也是構成性規(guī) 范。

      許多學者接受CCEw卻難以完全認同CCEs。例如,在一份對CCE最早的書評中,富蘭克林(Allan Franklin)表示:“朗基諾正確地強調(diào)并展示了社會和文化價值滲入到研究資助與探求的決策中。但她舉出這些價值進入到辯護語境的例子并沒有說服我?!雹贏llan Franklin,“Review on Helen Longino’ 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The British Journal for Philosophy of Science,Vol.43,No.2,1992,p.285.在對《知識的命運》的書評中,杜普雷(John Dupré)高度認同朗基諾對社會因素滲入科學研究中的知識論過程的論證,然而,對CCE規(guī)范則堅持認為它們是社會學而非知識論規(guī)范。③John Dupré,“Reconciling Lion and Lamb?”,Metascience,2003,Vol.12,No.1,p.226.這些學者的態(tài)度并不令人驚奇,因為CCEs要強于CCEw,接受CCEs意味著接受CCEw,但反之則不必然。因而,朗基諾給出的支持CCEw的論據(jù),即證據(jù)關系的價值滲透,并不能成為支持CCEs的直接論據(jù)。朗基諾在《作為社會知識的科學》一書的第四章中,給出了支持CCEs的論據(jù),其結構大致如下:如果支持CCEw論據(jù)成立,即如果使得某一事態(tài)成為證據(jù)的過程必然地相對于不同的背景知識,而背景知識又一定具有社會性和多元化的特征,那么,我們就會面臨著如此理解的科學如何能夠滿足對客觀性理想(the ideal of objectivity)的追求問題,因為“如果沒有決定或修正背景知識的絕對的和非隨意的手段,我們看起來就不具備阻擋主觀性影響方式”①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Values and Objectivity in Scientific Inquiry,p.61.② Helen Longino,The Fate of Knowledge,p.2.。然而,一個科學共同體完全可以通過CCE規(guī)范所規(guī)定的批判性過程,以非隨意或客觀的方式對背景知識進行辯護、修正或揚棄。CCE規(guī)范的確是社會性規(guī)范,但由于它們是維護科學知識客觀性的必要資源,因而應當被看作為知識的產(chǎn)出、知識的內(nèi)容形成和知識的辯護過程中的構成性因 素。

      對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最主要的質(zhì)疑,大多是圍繞著辯護CCEs的論據(jù)展開的。為了看清這一點,我們不妨將這個論據(jù)更為清晰地重構于 下:

      (對CCEs的論據(jù),Argument for CCEs,以下簡稱“ASC”)

      (ASC-1) 如果CCEw正確,那么具有語境主義和多元主義特征的科學實踐將面臨如何滿足客觀性理想的問 題。

      (ASC-2) 具有語境主義和多元主義特征的科學實踐需要解決客觀性理想的問 題。

      (ASC-3) 只要具有語境主義和多元主義特征的科學實踐中的科學共同體遵循CCE規(guī)范,它們將能夠解決客觀性理想的問 題。

      (ASC-4) 遵循CCE規(guī)范的科學實踐是一種強版本的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CCEs。

      (結論)追求客觀性理想的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應堅持強版本CCEs。

      在《知識的命運》中,朗基諾對ASC進行了更為精致化的處理。首先,她區(qū)分了知識的三種含義,即知識生產(chǎn)實踐、知識內(nèi)容和知道過程。更為寬廣的知識概念避免了只關注知識結果的傳統(tǒng)知識論而忽視知識生產(chǎn)過程中的認知主體、社會條件和歷史性語境的局面。其次,朗基諾指出,一個阻礙我們接受CCEs及其論據(jù)ASC的重要原因是合理性—社會性二分,根據(jù)這個二分,知識論過程不能同時既是認知合理的又是社會性的。一旦我們拋棄這個錯誤的二分,我們就會找到將社會性說明資源引入科學的知識論中的合適的方式。②更為一般性地,朗基諾希望對二分的拋棄可以讓我們認識到,具有社會性和多元性的科學實踐可以通過CCE規(guī)范,而不僅是依賴經(jīng)驗證據(jù)對理論的支持關系,來建立知識的客觀性。然而,朗基諾的工作并沒有打消學者們對CCEs的質(zhì)疑,這些質(zhì)疑集中在ASC上。不難看出(ASC-1)和(ASC-4)并不具有爭議性,它們表述了兩個事實。質(zhì)疑主要來自(ASC-2)和(ASC-3),以及與其相關的各種組合。我們大致可將這些質(zhì)疑分為四 類。

      (D1) 一些具有后現(xiàn)代主義傾向的學者直接否認(ASC-2),認為對客觀性理想的追求是現(xiàn)代社會人為制造出來的幻覺。③這些學者包括朗基諾在《知識的命運》第二章中討論的一些使用社會學資源來研究科學的學者。在哲學領域里羅蒂可以歸為此類。本次論壇中孟強的論文持有類似的觀點。

      (D2) 一些學者如基切爾(Philip Kitcher)和戈德曼(Alvin Goldman)等承認科學應當追求客觀性理想,即承認(ASC-2),但反對(ASC-3),因為他們堅持使用方法論個人主義而不尋求社會性資源來達成客觀性理想。①Philip Kitcher,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Science without Legend,Objectivity without Illusions,New York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3;Alvin Goldman,“Psychological,Social and Epistemic Factors in the Theory of Science”,in PAS 1994:Proceeding of the 1994 Biennial Meeting of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 Association,Philosophy of Science Association,pp.277—286;Alvin Goldman Knowledge in a Social World,Oxford:Clarendon Press,1999.

      (D3) 一些學者接受(ASC-2),但對(ASC-3)持懷疑態(tài)度,因為他們認為CCE規(guī)范存在缺陷,難以說明科學史案例,或難以對應當下的科學實踐。②如戈德曼認為宗教思想也能滿足CCE規(guī)范(Alvin Goldman,“Knowledge and Social Norms”,Science,New Series,Vol.296,No.5576,2002,pp.2148—2149);所羅門認為科學革命時期的許多科學研究并不遵 循CCE規(guī) 范(Miriam Solomon and Alan Richardson,“A Critical Context of Longino’s Critical Contextual Empiricism”,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2005,Vol.36,No.2,pp.211—222);品托認為CCE規(guī)范難以對應科學的商品化和私人化傾向(Manuela Fernandez Pinto,“Philosophy of Science for Globalized Privatization:Uncovering Some Limitations of Critical Contextual Empiricism”,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Vol.47,No.1,pp.10—17);本次論壇中羅琳(Kristina Rolin)和英特曼(Kristen Intemann)的論文分別質(zhì)疑不加修正的CCE規(guī)范難以對應科學異議和科學多樣性的復雜情況。

      (D4) 一些學者接受(ASC-2),但對(ASC-3)持保留態(tài)度,因為他們盡管認為社會性因素是達成科學客觀性理想的必要資源,但并不同意CCE規(guī)范是唯一或最好的路徑。③朗基諾在《知識的命運》第六章中討論了三個例子:所羅門的社會經(jīng)驗主義(Miriam Solomon,Social Empiricism,Cambridge,Massachusetts,London,England:The MIT Press,2001)、勞斯的科學實踐哲學(Joseph Rouse,Knowledge and Power:Toward a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Science,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7;Engaging Science,Ithaca and London: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6)和富勒的社會知識論(Steve Fuller,Social Epistemology,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88;Philosophy of Science and Its Discontents,2nd edition,New York London:The Guilford Press,1993)。

      這些對ASC的質(zhì)疑直接削弱了人們對強版本CCEs的信心。朗基諾對這些質(zhì)疑也以不同的方式做出過回應。然而,其回應基本上是零散與局部性的,即使在對合理性—社會性二分的批判的幫助下,也不足以驅(qū)散這四種質(zhì)疑。本文將使用當代認知科學的資源,提出一個統(tǒng)一和更為有效的方式來回應這些質(zhì) 疑。

      二、具身認知的兩個版本

      當代認知科學的一個重要進路是具身認知(Embodied Cognition,以下簡稱“EC”)。它的基本立場是,認知不能僅通過大腦中心靈運作與功能來刻畫與理解,還需要加入大腦和環(huán)境因素。④具身認知有許多研究成果,全景式的展示可參見Lawrence Shapiro ,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Embodied Cognition,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 Taylor and Francis Group,2014。與我們所討論的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類似,具身進路也有強弱兩個版本,其弱版本 是:

      (ECw) 一部分身體(包括大腦)與環(huán)境參與了心靈的形成與運 作。

      而強版本則堅 持:

      (ECs) 一部分身體(包括大腦)與環(huán)境是心靈的形成與運作的構成性因 素。

      強版本比弱版本更具有爭議性,ECs蘊含著ECw,反之則不存在蘊含關系。兩者都承認認知過程依賴身體與環(huán)境,但對如何理解依賴關系則有不同的看法。弱版本ECw首先預設了內(nèi)在心靈與外在身體及環(huán)境之間清晰的劃分,并認為心靈對身體與環(huán)境的依賴是一種因果依賴關系。按照亞當斯(Frederick Adams)和埃扎瓦(Kenneth Aizawa)的說法,ECw“堅持認知過程是在受身體和環(huán)境因果影響的意義上依賴于身體和環(huán)境”,而強版本ECs則試圖“從認知過程與腦—身體—世界之間的因果關系中擠壓出它們之間的構成性關系”。①Frederick Adams and Kenneth Aizawa,The Bounds of Cognition,Malden,MA:Blackwell Publishing,2008,p.175.ECs的一個典型代表是延展認知理論。②Andy Clark,Supersizing the Min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Richard Menary(ed.)The Extended Mind,Cambridge,Massachusetts,London,England:The MIT Press,2010.該理論堅持認知過程并非只發(fā)生在大腦之中,而是跨越了大腦、身體和環(huán)境,延展到一旦缺少就難以使特定的認知功能得以進行的身體與環(huán)境資源,比如,幫助人們進行數(shù)學驗算的紙筆,幫助人們記憶的筆記本,引起視覺運動視差的頭與身體運動等。亞當斯和埃扎瓦指出,以延展認知理論為代表的ECs會面臨一系列質(zhì)疑。例如,ECs難以解釋大腦內(nèi)認知與跨越大腦的認知在本體論地位與說明力上的差別;ECs試圖從大腦之外的某些因素與某一特定的認知過程具有耦合性的因果關系的事實中,推出我們可以把這些大腦之外的因素當作該認知過程的構成性因素的推理難以成立;ECs難以建立認知的標志等。如何對應這些質(zhì)疑是ECs的重要任務。本文對此不擬深究,而是拈出生成進路中加拉格(Shuan Gallagher)對ECs辯護策略,以便在后面借用于我們對CCEs的辯 護。

      具身認知中生成進路的基本觀點是心靈與身體及相關環(huán)境是相互生成的。③生成進路的早期文獻見Francisco J. Varela,Evan Thompson and Eleanor Rosch,The Embodied Mind——Cognitive Science and Human Experience,revised edition 2016(first edition in 1991),Cambridge,Massachusetts,London,England:The MIT Press。當代進展除后面引述的加拉格的研究外,還可參見Richard Menary(ed.),Radical Enactivism——Intentionality,Phenomenology and Narrativ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2006;Daniel D. Hutto and Erik Myin,Radicalizing Enactivism——Basic Minds without Content,Cambridge,Massachusetts,London,England:The MIT Press,2013。從這個觀點出發(fā),ECs以及延展認知是很自然的結果。加拉格回應上述對ECs質(zhì)疑的基本策略是否定內(nèi)在心靈和與特定心靈相應的身體與環(huán)境是事先給定的(pregiven),堅持心靈內(nèi)容和認知功能與使其成為可能的身體(包擴大腦)和環(huán)境是相互生成的(mutually enacted)。相互生成性的概念為ECs和延展認知提供了新的本體論資源,以理解為什么一部分身體和環(huán)境因素可被當作心靈和認知的構成性部分。加拉格指 出:

      [亞當斯和埃扎瓦]對延展心靈的刻畫預設一個事先形成的、裝備了內(nèi)在心靈表征的認知主體,該主體與獨立于內(nèi)在表征的外在世界發(fā)生因果互動。因此,[對延展認知的質(zhì)疑所提出的]問題就變成了說明該認知主體如何將環(huán)境成分裝置在認知裝置中的問題。而實用主義者[即生成主義者]則會質(zhì)疑為什么要預設認知主體要獨立于環(huán)境,或者僅與環(huán)境發(fā)生因果關系。在實用主義者看來,有機體與環(huán)境并不是僅僅通過因果關系相關聯(lián)的兩個事物,而是相互構成了一種有機體—環(huán)境的關系。一個有機體并不是與環(huán)境耦合之前的一個認知能動者,環(huán)境是造成該有機體成為有機體的本質(zhì)性的和構成性的成分。更為具體地說,有機體的認知能力是在與環(huán)境中所具有的結構相互耦合(相互調(diào)和或操縱)中轉(zhuǎn)化形成的。①Shaun Gallagher,Enactivist Interventions——Rethinking the Min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7,p.60.

      如果心靈、身體(包括大腦)和環(huán)境相互生成而構成人們的認知,那么,亞當斯和埃扎瓦所提出的對ECs的質(zhì)疑也就自然消解了。首先,大腦內(nèi)認知與跨越大腦的認知在本體論層面上是相互生成和互不可缺的,因而不存在亞當斯和埃扎瓦所以為的事先給定的差別。其次,相互生成關系使我們可以從大腦之外的某些因素與某一特定的認知過程具有耦合性的因果關系的事實中,推出這些大腦之外的因素是認知過程的構成性因素。再次,對ECs來說,認知的標志并不是認知生成之前事先給定的,而是心靈、身體(包括大腦)和環(huán)境相互生成的具體過程中產(chǎn)生或涌現(xiàn)出來 的。

      三、對CCEs生成進路的辯護

      上述生成進路對具身認知的強版本ECs的辯護策略也可以被借用來為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的強版本CCEs進行辯護。從生成進路的視角出發(fā),科學實踐中的社會因素和科學家們在研究中的認知過程不應被看成是事先給定的,而是相互生成的。將規(guī)范性的社會因素和科學家們的認知過程看成是事先給定的,科學實踐就展現(xiàn)為如下景象:一方面,科學家們采用合理的科學方法獲取為真的信念,盡管有時社會性因素會引誘他們偏離正確的方法;另一方面,相關的社會性因素遵循著由社會團體所采納的社會性規(guī)范。換言之,科學實踐中的社會性維度和知識論維度分別由不同的本體論資源來說明。在這個景象中,作為個體的科學家被當作事先形成的理性能動者,他通過與外在世界的因果互動獲取內(nèi)在表征。對該理性能動者的認知過程的理解獨立于社會、文化、技術和物質(zhì)環(huán)境,盡管該認知過程可受到這些環(huán)境的影響。因而,在討論科學實踐中的社會性因素與科學知識的產(chǎn)生與辯護中的知識論維度之間的關系時,問題就變成了如何將科學家們的認知過程嵌入社會性的語境和背景知識 中。

      而當我們將科學實踐中的社會因素和科學家們的認知過程看作不是事先給定的而是互相生成的,科學實踐的景象就發(fā)生了重要改變:科學實踐中的社會性因素被理解為由科學家們設計、建構、應用和修改的規(guī)范性資源;科學家們則來自不同的理論和實踐背景,他們迫切地需要相互交流與討論,而這些交流與討論的方式需要遵循特定的社會性規(guī)范才能保證其有效與明智;同時,正是因為以不同的方式積極參與設計、建構、應用和修改相應的規(guī)范性資源的進程,科學家們才被看作是負責任的、有能力的和有潛力的。用加拉格的話說,我們不應預設科學家們在認知和知識維度上獨立于環(huán)境,或與環(huán)境僅產(chǎn)生因果聯(lián)系。在生成主義者看來,作為認知主體的科學家與社會環(huán)境不是兩個僅通過因果關系相關聯(lián)的相互獨立的事物,而是相互構成了一個科學家—社會環(huán)境的關系??茖W家并不是一個在與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相互耦合之前就已經(jīng)給定的認知主體,社會環(huán)境是使得科學家成為科學家的本質(zhì)性的和構成性的成分。更為具體地說,科學家的認知能力是在與特定社會環(huán)境中所具有的結構相互耦合(相互調(diào)和或操縱)中轉(zhuǎn)化形成 的。

      否定科學實踐中的社會因素和個體科學家是事先給定的生成主義策略要強于朗基諾對合理性—社會性二分的否定,這是因為前者蘊含著后者,而反之則不成立。換言之,堅持科學實踐中的社會性規(guī)范與知識論規(guī)范的相互生成的特征意味著社會性規(guī)范不應該與知識論規(guī)范互不兼容,但是社會性規(guī)范與知識論規(guī)范的兼容性并不意味著兩者相互生成。因此,生成進路為強版本的批判的語境經(jīng)驗主義CCEs提供了更強的辯護資源,這可以從它如何為ASC提供幫助上看出 來。

      在第一節(jié)中,我們看到有四種對ASC的質(zhì)疑。第一種質(zhì)疑D1認為科學無需堅持(ASC-2),即對客觀性理想的追求。朗基諾通過對合理性—社會性二分的否定部分地回應了D1。她指出,正是因為一些學者錯誤地以為合理性規(guī)范與社會性規(guī)范互不兼容,在承認科學的社會性特征之后,轉(zhuǎn)而放棄對客觀性理想的追求。一旦否定合理性—社會性的錯誤二分,這些學者放棄客觀性理想的理由就不成立了。朗基諾的這個觀察是正確的,尤其是對科學元勘中極端相對主義立場形成了十分有效的批評。但D1否定對客觀性理想的追求還有其更為深刻的、來自后現(xiàn)代主義的理由。根據(jù)這個理由,客觀性理想是一種現(xiàn)代主義的幻覺,對其幼稚的理想主義的追求注定失敗,而且之前的所有追求也都未成功。對這個更深刻的理由,對合理性—社會性二分的否定難以處理,而生成進路則能夠給出有效的回應。生成進路可以回應說:即便之前追求客觀性理想的嘗試因為過于簡單化或理想化而未能成功,這并不意味著未來的追求就一定失敗;如果科學家們的認知能力與科學實踐環(huán)境中的社會、物質(zhì)和技術等因素相互生成,那么,我們有理由期望未來對客觀性理想的追求會更加適用,也更加現(xiàn)實。生成進路要求我們放棄脫離科學實踐的先驗原則來追求客觀性標準,從科學史的經(jīng)驗與教訓中,從科學實踐的社會、物質(zhì)和技術等資源中尋求更為適用、更為現(xiàn)實的客觀性標準。這種自然主義而非先驗主義的方式,提供給科學工作者們盡管可錯但卻可靠的增進客觀性的手段,其中包括CCE規(guī)范。這些手段并不能保證排除一切主觀性因素的干擾,宣稱一旦應用這些手段,就可正確無誤地獲得客觀性。但如果一個科學團體應用這些手段,與不應用這些手段相比,該團體會更加接近客觀性。①這就是為什么朗基諾在《作為社會知識的科學》討論CCE規(guī)范的一節(jié)中使用“客觀性的程度”(Objectivity by Degrees)作為標題(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p.76)。

      D2的支持者如基切爾和戈德曼等贊同對客觀性理想的追求,但堅持使用方法論上的個人主義而不是社會性資源來獲取科學的客觀性。基切爾和戈德曼都承認社會性因素不可避免地參與到科學實踐的過程中,在這個意義上,他們支持弱版本CCEw。但他們所采納的方法論個人主義反對強版本CCEs。方法論上的個人主義可以從不同角度予以質(zhì)疑。比如,所羅門(Miriam Solomon)指出科學合理性不能還原到科學家個人的推理過程中,因為科學合理性的一些重要部分只能用群體為單位進行說明。②Miriam Solomon,Social Empiricism,chap.7.所羅門的研究成果與生成進路很是契合,可以當成支持生成進路的一個具體案例。朗基諾對基切爾和戈德曼的方法論個人主義的一些技術性問題提出了質(zhì)疑,其中一些觀察不乏真知灼見,在一些方面可以得到生成進路的支持與加強。比如,朗基諾指出,正是由于合理性—社會性二分的預設,戈德曼把社會性推理規(guī)則(如數(shù)量論題等)看成是科學家個人與其他個人進行因果互動后的結果,也使得基切爾把攜帶特定內(nèi)容的集體狀態(tài)看成是可以因果地由個人及其信念來定義的結果。③所謂“數(shù)量論題”(The Number Thesis)是指科學家更容易接受被數(shù)量更多的同儕支持的觀點。而一旦我們否定了合理性—社會性二分,就可以直接把社會性推理規(guī)則或攜帶內(nèi)容的集體狀態(tài)看成是構成性的認知能力與狀態(tài)。④Helen Longino,The Fate of Knowledge,p.47,p.54.生成進路則為為什么把社會性推理規(guī)則或攜帶內(nèi)容的集團狀態(tài)看成是構成性認知能力與狀態(tài)提供了說明,這是因為科學研究中的認知資源與社會性因素是相互生成的。又如,基切爾認為批判語境主義CCE所持有的社會方法論不應與個人主義不兼容,因為要預設能夠執(zhí)行CCE規(guī)范能力的認知主體。⑤Philip Kitcher,“The Third Way:Reflections on Helen Longino’s The Fate of Knowledge”,Philosophy of Science,Vol.69,No.6,2002,pp.551—552。與此類似,比德爾也認為朗基諾把科學家們看作類似密爾的政治自由主義社會中的個人,因而無法避免方法論上的個人主義(Justin B. Biddle,“Advocates or Unencumbered Selves?On the Role of Mill’s Political Liberalism in Longino’s Contextual Empiricism”,Philosophy of Science,Vol.76,No.5,2009,p.613)。對基切爾的這個觀察,朗基諾指出CCE并沒有取消科學家個人的概念,但仍需要避免方法論個人主義,這是因為在科學實踐中,科學家們并不是“知識論層面上自我充足的個人”(epistemically self-sufficient individuals),而是不可避免地擁有社會性。①Helen Longino,“Reply to Philip Kitcher”,Philosophy of Science,Vol.69,No.6,2002,p.574.生成進路則為為什么科學家們不是知識論層面上自我充足的個人提供了更為深層的論證。從生成進路的視角出發(fā),科學家們不是獨立于環(huán)境的、事先給定的認知能動者,他們在與環(huán)境的因果互動后獲取了相應于外在世界的內(nèi)在的心靈內(nèi)容??茖W家們是與相應的社會、物質(zhì)和技術環(huán)境相互生成的結果。他們所擁有的對外在事物的心靈內(nèi)容,是知識論規(guī)范和社會性規(guī)范共同運作下的產(chǎn)物。其中知識論規(guī)范制約著科學家們對經(jīng)驗證據(jù)的使用,社會性規(guī)范制約著他們之間有效的批評互動實踐。因此,在CCE中科學家的概念并不預設方法論個人主義,而是持有強版本CCEs的立場??傊蛇M路可以聯(lián)合所羅門的論據(jù),為CCEs提供比朗基諾建立在對合理性—社會性二分的否定之上的論據(jù)更為有力的辯 護。

      D3的支持者質(zhì)疑CCE規(guī)范難以在科學史中找到足夠的支持證據(jù),或者難以對應當下的科學實踐。比如,所羅門指出在科學革命中,CCE規(guī)范沒有起作用。朗基諾曾說過,在科學革命初期出現(xiàn)的以真理持有者自居的女巫追捕者們未能遵循CCE規(guī)范,因為他們拒絕通過公開批評的渠道來聽取女巫們對世界的不同看法,因此,他們在迫害女巫的運動中無法獲得對相關事件的正確知識。然而,所羅門認為當時的女巫追捕者們有許多是知名的科學家,他們遵循著當時科學界共有的規(guī)范,不缺乏追求真理的真誠。如果他們被CCE規(guī)范排除在知識范圍之外,那么大多數(shù)科學革命時代的科學家也都會被排除在知識范圍之外。②Miriam Solomon and Alan Richardson,“A Critical Context fo Longino’s Critical Contextual Empiricism”,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Vol.36,No.2,2005,pp.213—216.再如,品托(Manuela Fernandez Pinto)認為,當代科學日益受到商業(yè)化和利益私人化的侵蝕,這種情況使得要求公共性和公開性的CCE規(guī)范變得越發(fā)地難以應用。③Manuela Fernandez Pinto,“Philosophy of Science for Globalized Privatization:Uncovering some Limitations of Critical Contextual Empiricism”,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Vol.47,No.1,2014,pp.10—17.對于這類質(zhì)疑的各種具體案例,朗基諾試圖在技術層面上分別找到消解策略。而生成進路則可以對這類質(zhì)疑予以更為一般性的回 應。

      從生成進路的視角出發(fā),CCE規(guī)范并不是科學客觀性的充分必要條件,并不因為一些歷史中的反例和當代實踐中的困難而失去其規(guī)范性。在生成進路看來,CCE規(guī)范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建立在理想德性(ideal virtues)之上的規(guī)范。④這里的“理想”(ideal)一詞,并不是指完美的、與現(xiàn)實不符的虛構,而是近于韋伯的理想型(ideal type)概念中的理想,該理想是人們在考察諸多(社會)現(xiàn)象時,對其中某些而非全部特征或樣式形成的觀念化和理論化的分析結構[Max Weber,The Methodology of Social Science(1903—17),edited by Edward A. Schils and Henry A. Finch,New York:Free Press,1997,p.90]。因而,這里的“理想”一詞并沒有脫離現(xiàn)實的意思,而是指現(xiàn)實中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并因此證明了可以在現(xiàn)實中更為大量、更有規(guī)律地發(fā)生的可能性。我們在生活中常常使用各種理想德性表達自己對世界的規(guī)范性想法。比如,我們都能夠以某種方式持有對什么是好大學應該具有的理想德性的理解,盡管我們的理解或多或少會有所不同。因而,我們會說大學經(jīng)商或過多的商業(yè)化不是一個好大學應該做的,而注重培養(yǎng)教學和研究水準則是好大學應該做的。QS和《泰晤士報》大學排名標準也是由某些理想德性如學術聲譽、研究質(zhì)量、國際化程度等構成的。建立在理想德性之上的規(guī)范有兩個重要的特點。一是理想德性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歷史性的,即理想德性是歷史生成的產(chǎn)物。不同的歷史時代對同一事物的理想德性會對應于當時的需要而有所不同。中世紀大學的理想德性更加注重神學目的和對古典文化的保護和傳播功能,20世紀初期我國的大學則強調(diào)為國家民族儲才的功能,而今日的大學則更強調(diào)學術水準的培養(yǎng)。二是理想德性不是事先給定的,而是人們?yōu)榱双@取更好的存在和實踐狀態(tài)而主動建構的產(chǎn)物。人們之所以對事物形成理想德性,是因為面對現(xiàn)實中的缺陷與困境,人們從歷史教訓和實踐經(jīng)驗中總結出事物擁有特定的理想德性作為行動的目標來規(guī)范未來的行為,以期改善現(xiàn)實狀況??茖W家們正是看到社會性的、多元的當代科學實踐需要通過加強公共性、寬容性和交流性來增進科學客觀性,才形成了CCE規(guī)范中的理想德性,并希望通過提倡CCE規(guī)范來提高科學實踐的質(zhì)量與效 果。

      具有歷史性和主動建構性特征的理想德性不必完全與歷史事實和現(xiàn)實實踐相符,就像許多大學并不能完全符合人們對好大學的期盼那樣。許多大學達不到好大學的標準,并不意味著規(guī)范好大學標準的理想德性不成立。同樣,歷史和現(xiàn)實實踐中的一些事實與CCE規(guī)范不相符,并不意味著CCE規(guī)范不成立??茖W革命過程中的確有許多事件并不符合CCE規(guī)范,但這并不奇怪,因為當時的科學家們對好科學的標準與今日的標準自然不會完全相同。與所羅門的指責相反,我們其實可以從科學革命給予的經(jīng)驗教訓中更好地理解堅持CCE規(guī)范中的理想德性的重要性。比如,伽利略花費許多精力爭取與經(jīng)院哲學家們公開、平等地討論的機會與權力。①Mario Biagioli,Galileo Courtier:The Practice of Science in the Culture Absolut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3.又如,霍布斯在與波義耳對真空泵實驗的爭議中,要求更為公開和更為廣泛的實驗見證者,以及對不同意見者更為寬容的態(tài)度。②Steven Shapin and Simon Schaffer,Leviathan and the Air-Pump:Hobbes,Boyle,and the Experimental Life,Princeton,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5.對于日益嚴重的商業(yè)化和私人化對科學事業(yè)的影響,的確會使得CCE規(guī)范的運作更具有挑戰(zhàn)性。但這個挑戰(zhàn)并不意味著CCE規(guī)范的失敗,從生成進路的角度看,它反而展示了CCE規(guī)范的重要性與急迫性??茖W家正是要運用CCE規(guī)范來減少商業(yè)化和私人化對科學事業(yè)的消極影響,而CCE規(guī)范是對應這種消極影響的,也許不是唯一的但一定是最為重要的資源。實際上,朗基諾在《作為社會知識的科學》一書中第一次提出CCE規(guī)范時,也正是要對應科學中的商業(yè)化問題。①Helen Longino,Science as Social Knowledge:Values and Objectivity in Scientific Inquiry, pp.86—89.

      以上的分析并不意味著建立在理想德性之上的規(guī)范,特別是CCE規(guī)范是無法被批評的,而只是意味著它們不應像充分必要條件那樣,通過簡單地尋找反例就可以被推翻。批評理想德性的基本方法是檢查遵循和擁有這些德性是否能夠有助于達成提倡這些德性時的目的。因此,批評CCE規(guī)范的基本方法是檢查一個遵循和擁有CCE規(guī)范的科學團體是否比不遵循或不擁有該規(guī)范的科學團體更有可能接近科學客觀性理想。在這個意義上,D4形成了對CCE規(guī)范的嚴肅的批評。D4的支持者認為,存在著其他社會性資源去達成客觀性理想,比如所羅門指出的以社會為單位的科學推理結構,勞斯所提倡的規(guī)范性科學實踐,富勒所倡導的社會知識論等。在CCE與這些進路之間如何進行對比、評價和選擇是十分復雜的工作,因篇幅限制無法在本文中展開。但從生成進路的視角看,這些進路與CCE并不一定是不兼容的。這些進路中的一些資源,如社會性推理結構、科學實踐中的物質(zhì)和技術條件等,都可以使我們更好地刻畫和理解CCE中社會性因素與知識論和認知因素之間的相互生成的關系。②例如,本次論壇中王不凡的論文就試圖將技能性知識加入到CCE中。

      四、結論

      從上一節(jié)的分析可以看出,生成進路對強版本ECs的辯護策略一旦被借用過來為CCEs辯護,就將成為一個比朗基諾原始辯護更為有效的辯護資源。這一借用從方法論層面上展開,其有效性是在辯護的效果上建立起來的,并未對該辯護策略為什么會有效給予更多的說明。要想獲取這個說明就需要在本體論層面展開生成進路對CCE的支持。本文無法進行深入的本體論層面上的探討,但生成進路在本體論層面上對CCE的支持是更為基本的。如果心靈、身體和環(huán)境是相互生成的,我們就有理由堅持在科學實踐過程中,知識論和認知過程不是如傳統(tǒng)知識論認為的那樣是純粹內(nèi)在的,而是多元的和社會性的,因為它們是來自不同理論、實踐、物質(zhì)和社會背景中的科學家們在與社會和環(huán)境的互動中展開的。因此,生成進路在本體論層面上對CCE的支持是下一步亟待發(fā)掘的課 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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