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有那么一小會兒的功夫,我游離又或者說是沉迷在《文武雙全》音樂會之外了,那時,唐玄宗給楊貴妃舉辦了一場音樂宴會,張燈結彩,群臣畢至,高朋滿座,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有賀懷智、李龜年、李白、杜甫等眾詩人和音樂家,一時,鶯歌燕舞,好不熱鬧,賀懷智親彈琵琶,玄宗親吹玉笛,楊玉環(huán)親自伴舞,為李龜年伴唱《清平調》“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薄敲匆粫旱拿院?,當我回過神來,于源春老師還正在臺上演奏著《云想·花想》,曲調忽而輕盈婉轉,又忽然堅定鏗鏘,開開合合,游手云飛之間,我癡迷地看著于老師自信微揚的嘴角,突然有一種錯覺,玄宗的那場千年以前的音樂盛會上,于源春是在場的,若不是如此,如何演奏得出如此傳神的曲子?佛家講,凡事必有因緣,我想必是如此了。
無獨有偶,這也許正是,“于源春琵琶獨奏音樂會《文武雙全》——歷史和幻夢的故事”,這個主題的由來了。
真是:十指四弦風雨聲,八十一宮全閱盡,戰(zhàn)馬吟詩千年事,卻道誰是弄琴人?
不得不承認,有那么一小會兒的功夫,單是聽于老師自己主持的開場,我已是百般驚艷。那帶著磁性的聲音,仿佛正是這琴聲之外留下的思念與傾訴,又或者是那琴聲之處的留白,她自己應和了自己內心,我想,那也許是藝術的一個境界,是“昨夜西風調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钡碾S意和孤獨;又或者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钡挠迫缓妥孕?又或者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钡捏@喜和超然。關于這一點,我沒有來得及問。
不問,是因為我認為是了。
我承認,有那么一小會兒的功夫,我是分心沉迷于于源春老師的美麗與優(yōu)雅之中的。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個這么年輕的琵琶演奏家,竟然在手指的撥弄之間,已把人世間的花開花落,悲歡離合,演繹得如此跌宕起伏,渾然天成。
當然,我也留意了她嘴角偶爾清揚的微笑,那微笑里也滿帶著她對人生酸甜苦辣的淡然、釋然和自信。
帶著這種淡然、釋然和自信,她游走穿越在《陳隋》和《楚漢》千年的歷史興衰,風云變換里,用她出神入化的技藝自由出入于平和與紛爭之中,帶著自己獨特的情感和見解,演繹滄海桑田的變換。
帶著這種淡然、釋然和自信,她在《云想·花想》和《安史亂》里傾盡自己的女兒情長和文武兼?zhèn)?,枕詩入眠,金戈鐵馬。
帶著這種淡然、釋然和自信,她在《關帝云長》里策馬奔騰,快意恩仇,笑問人生。在飛揚的手指尖,在抑揚頓挫的琴弦上,在如泣如訴的琴聲里,我看到,她何嘗不是在叩問人生的真諦?
琴聲既是問題,琴聲也是答案,如果沒有問題,琴聲是不會存在的。這是人類千萬年來,為回答自己人生的問題設計出來的樂器,琵琶在能文能武里占盡了優(yōu)勢,音樂家們就這樣用這把琵琶閱盡了人生的春秋事,現(xiàn)在,于源春同樣用這把琵琶彈盡人間的春花秋月,古往今來!
韋海峰? ? 編劇、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