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長的史詩

邵鳳麗

《格薩爾》又叫《格薩爾王傳》，產(chǎn)生于11世紀(jì)前后，主要流傳于青藏高原地區(qū)。史詩描寫了英雄格薩爾王下界后，率領(lǐng)國人降妖除魔、抗擊侵略、征服鄰國、完成統(tǒng)一的歷史過程?！陡袼_爾》歷史悠久，結(jié)構(gòu)宏偉，氣勢磅礴，卷帙浩繁，共有100多部，50余萬行，是世界上最長的史詩。

《格薩爾》在蒙古族被翻譯成《格斯?fàn)枴?，屬于“同源分流”，故事框架十分相近，情?jié)有所變化。這些史詩在土族、納西族、裕固族中也有流傳。2006年，《格薩（斯）爾》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zhǔn)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2009年，《格薩（斯）爾》入選人類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英勇的格薩爾王

相傳，很久以前，人間天災(zāi)人禍不斷，妖魔橫行，百姓遭受荼毒。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為了普渡眾生，向阿彌陀佛請求派天神之子下凡降魔。白梵天王得到觀音菩薩授意，派小兒子下凡拯救人類。神子投胎到嶺國國王的第二個妻子腹中，但是這位王妃受到三妃子的妒忌和排擠，被放逐到遠(yuǎn)方的荒野，過著窮苦的生活。

神子即格薩爾就在這里誕生，幼時的格薩爾與眾不同，能力非凡。5歲時，格薩爾與母親移居黃河之畔，8歲時，嶺國也遷移至此。12歲，嶺國以王位和美女珠牡為獎品舉行賽馬盛會，格薩爾在賽馬大會上取得勝利，登上國王寶座，同時娶了珠牡為妃，正式取名為“世界雄獅大王格薩爾”。從此，格薩爾開始施展天威，率領(lǐng)部族先后征服了搶走他次妃的北部的魔國、侵入嶺國并掠走珠牡的東北方的霍爾國、強占嶺國地盤的紫姜國、世代為仇的南方的門國。他東征西討，征戰(zhàn)四方，降伏了北方妖魔，戰(zhàn)勝了霍爾國的白帳王、紫姜國的薩丹王、門國的辛赤王、大食的諾爾王、卡切松耳石的赤丹王、祝古的托桂王等，先后降伏了幾十個“宗”（藏族古代的部落和小邦國家）。在降伏了人間妖魔之后，格薩爾功德圓滿，最后，格薩爾下地獄救回母親和愛妃，將國事托付給侄子，自己與母親、王妃珠牡一同返回了天界。

《霍嶺大戰(zhàn)》

《格薩爾》主要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講述格薩爾的降生，第二部分講述格薩爾降伏妖魔的征戰(zhàn)過程，第三部分講述格薩爾返回天界。在這三部分中，以第二部分“征戰(zhàn)”內(nèi)容最為豐富，篇幅也最為宏大。里面有著名的四大降魔史—《北方降魔》《霍嶺大戰(zhàn)》《保衛(wèi)鹽?！贰堕T嶺大戰(zhàn)》，還有18大宗、18中宗和18小宗，每個重要故事和每場戰(zhàn)爭，均構(gòu)成一部相對獨立的史詩。其中《霍嶺大戰(zhàn)》最為精彩，也是《格薩爾》中最具代表性的部分?！痘魩X大戰(zhàn)》分上下兩部—《霍爾入侵》和《平服霍爾》。

傳說，在嶺國東北面有一個叫霍爾的地方，霍爾的天帝是黃霍爾。他有3個兒子，分別被稱為黑帳王、白帳王和黃帳王。他們的武藝都非常高強，其中白帳王武藝最精湛，也最狂妄自大。一年，白帳王的王妃噶斯突然病逝，他便召集群臣商議，要選天下最美的女人做新王妃，并派出宮中會說話的鴿子、孔雀、鸚鵡和黑老鴰去各方尋找。黑老鴰發(fā)現(xiàn)天下最美的人在嶺國，就是格薩爾的妃子珠牡。它向白帳王描述珠牡美艷絕倫、舉世無雙：“美麗的姑娘在嶺國，她往前一步能值百匹駿馬，她后退一步價值百頭肥羊。冬天她比太陽暖，夏天她比月亮涼。遍身芳香賽花朵，蜜蜂成群繞身旁。人間美女雖無數(shù)，只有她才配大王。格薩爾大王去北方，如今她正守空房?！?p>

黑老鴰的話激起了白帳王的貪心和欲望，他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珠牡搶過來。無論大將辛巴梅乳澤如何勸說，卦師吉尊益西的卦象如何兇險，白帳王都執(zhí)意出兵。白帳王趁著格薩爾去北方降魔的機會，領(lǐng)兵入侵嶺國。此時，嶺國兵力十分微弱，但是英雄們?nèi)詩^起反擊，經(jīng)過多天的艱苦奮戰(zhàn)，最終因晁通屢屢向敵人通風(fēng)報信而失敗，王妃被搶。

格薩爾在魔國得到珠牡被擄的消息，十分惱怒，立即下令趕回嶺國，嚴(yán)懲晁通，自己只身前往霍爾國，降伏了白帳王、黃帳王和黑帳王三兄弟。大將辛巴梅乳澤被收服，被封為新的霍爾王。就這樣，格薩爾成功將王妃珠牡救回。

史詩傳承的“活載體”

史詩是一門古老的口頭藝術(shù)，憑借世世代代游吟詩人的口頭吟唱傳承至今?！陡袼_爾》之所以能夠流傳百世，至今仍活躍在民間，首先應(yīng)歸功于史詩最直接的創(chuàng)作者、繼承者和傳播者—民間說唱藝人。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這些說唱藝人云游四方，孜孜不倦地吟誦歌唱，成就了世界范圍內(nèi)規(guī)模最大、篇幅最長的史詩。有人稱他們?yōu)槭吩妭鞒械摹盎钶d體”，對他們而言，吟唱史詩是賴以維持生計的重要途徑，也是自己一生的精神追求。

《格薩爾》說唱藝人，在藏語中稱“仲巴”或“仲肯”，意思是“唱故事的人”。在史詩誕生的早期，《格薩爾》的吟誦和傳唱是全體部落成員的共同行為之一，對英雄格薩爾業(yè)績的崇敬和頌揚是部落成員共同進(jìn)行的一項集體活動。后來，隨著詩性思維、神話思維慢慢褪去，一些佛教僧侶開始加入進(jìn)來，吟唱史詩開始轉(zhuǎn)變?yōu)檎f唱藝人的專利。

現(xiàn)在《格薩爾》的說唱藝人主要是藏族藝人，還有少部分蒙古族藝人和土族藝人。這些說唱藝人主要集中在牧區(qū)，而且都是高寒地區(qū)，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一個目不識丁的藝人，為什么能背誦十幾部甚至幾十部的長篇故事呢？

說唱藝人對自己為什么會講唱史詩這件事各有說法，有的藝人說自己是得到的神授，是神在夢中傳授給他的，被稱為“托夢藝人”；有的藝人看著文本說唱史詩，被稱為“掘藏藝人”；還有的藝人是聽到別人說唱之后，靠耳聽心記學(xué)會說唱的，即“聞知藝人”“口傳藝人”。藝人們都說，他們是與格薩爾有緣分的青蛙的轉(zhuǎn)世，后來活躍在廣大雪域高原。

桑珠的故事

“即使有那么一天，飛奔的野馬變成枯木，潔白的羊群變成石頭，雪山消失得無影無蹤，大江大河不再流淌，天上的星星不再閃爍，燦爛的太陽失去光輝，雄獅格薩爾的故事，也會世代相傳……”桑珠老人用深情的吟唱，講述著英雄的格薩爾王降妖伏魔、救護生靈的征戰(zhàn)歷史。

桑珠出生在昌都丁青縣一個名叫“如”的村子里，這里是從青海、昌都去那曲、拉薩的交通要塞。11歲那年，桑珠在山上放牧?xí)r突遇暴雨，他躲進(jìn)山洞避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桑珠不知不覺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夢中有討債人找上門來，狠狠地毆打桑珠。就在這時，格薩爾王從天而降，把討債人制伏在地。夢醒之后，桑珠回到家中，經(jīng)常精神恍惚。他的爸爸擔(dān)心不已，就把桑珠送到寺院請活佛治療。在寺院的日子里，桑珠還是常常做夢，每次夢中自己都會像活佛一樣翻看《格薩爾》的書，一部接著一部。夢醒之后，嘗試著回憶這些故事，內(nèi)容全部歷歷在目。他嘗試著開口說唱，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能流利說唱《格薩爾》，而且唱完之后還特別開心。

此后，桑珠開始到處說唱《格薩爾》。他還根據(jù)史詩中關(guān)于帽子的贊詞，專門請人制作了一頂“仲夏”（說唱帽）。這種說唱帽是說唱藝人的專用道具，一般是用羊毛氈、綢緞或布料縫制，菱形尖頂、中大下小六棱四面，左右兩側(cè)有兩個鈍角形帽耳，帽頂插有各種禽翎，正面有很多裝飾物，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

除了帽子之外，桑珠還制作了一根木杖。木杖源于傳說中的格薩爾王的鞭子，它有著神奇的力量，既是坐騎，又是格薩爾變幻各種東西的法器。此后，桑珠帶上作為格薩爾說唱者標(biāo)志的兩個物件，從藏東的昌都、林芝、再到山南……他一路走一路唱，開始游唱的生涯。

在說唱《格薩爾》時，桑珠總是十分虔誠地在心中默默祈禱，請格薩爾王保佑自己一切順利，而后進(jìn)入到史詩的境界中。此時，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幕幕格薩爾故事的場景，當(dāng)他唱到格薩爾王英勇殺敵時，他會感情激越、曲調(diào)高昂地唱出鏗鏘有力的詩句；唱到珠牡與格薩爾王分別時，他會低聲細(xì)語，表現(xiàn)出二人綿綿情思和依依惜別的情愫。整個說唱語言豐富、詼諧有趣，其間還包含了許多民間諺語與贊詞。

桑珠老人的經(jīng)歷也體現(xiàn)了老一輩說唱藝人的共性，他們浪跡高原，四處游走，閱歷頗豐，在漫長的游吟生涯中常常與其他有影響的說唱藝人接觸，集眾人之長，豐富自己，使自己成為老一輩藝人中的佼佼者。老一輩說唱藝人自稱頭腦中格薩爾的故事來自神授，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全憑大腦記憶史詩，且能夠說唱長達(dá)三四十部以上，有著驚人的記憶力。

《格薩爾》是贊美青藏高原大好河山，贊美英雄格薩爾，贊美高原人揚善棄惡、萬難不屈、勇往直前的精神的英雄史詩。在千余年的歷史中，說唱藝人的旅行為它插上了飛翔的翅膀，在高原之巔廣為傳播，藝人們的說唱技藝也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升華。史詩說唱藝人所繼承和傳播的史詩《格薩爾》是藏族民間文化傳統(tǒng)的結(jié)晶，是世代說唱藝人智慧與才能的集中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