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世霖
對于父母種苞谷的方法方式,我是很不以為然的。勞動過程中,我還曾經(jīng)發(fā)飆、使氣、摔鋤頭,罷過工。
二老種地很有講究。因?yàn)?,他們?dān)心“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過年以前,他們就抓緊時間“撈地渣”。撈地渣就是收拾地草。地草割干凈了,老天下一場大雪,或者一場透雨之后,趁著土壤墑情適宜,“犁板地”。要不,擔(dān)心天干久了,土地板結(jié),犁不動。遇到“干冬”的年份,長時間不下透雨,也不下大雪,收過苞谷后的地塊太板結(jié),犁鏵“撬不動”。這樣一來,父母親就會憂心忡忡,年都過得不舒心。村里的老哥們一見面,也都交口稱嘆:“入冬以來,就一直不下雨——今年板地咋個犁得動喲!”
地不是年前犁了開春就能直接播種苞谷的。過年以后,春天到了,收拾心情,拾掇農(nóng)具,扛著犁頭,趕著老牛,二次翻犁土地去。這用行話來說,叫做“操地”。操有操練,反復(fù)做之意,所以,操地就是再次翻犁土地。操過的地,土壤酥松細(xì)致,利于作物生長。父親在前邊操地,母親手把條鋤,在后面“挖石旮旯”。山地山地,地里有許多臥牛石。“一坨石頭二兩油”,這是不可能的。這是樂觀幽默的莊稼人,對山地里石圪嶗太多,所發(fā)出的苦味調(diào)侃。石旮旯有的寬不盈尺,犁鏵無法施展,只得用鋤頭去挖。寸土寸金,挖出土來,?種一窩是一窩。如果旮旯太小,連一窩苞谷也種不下,依然要刨。不刨干凈,就會長草,影響苞谷成長不說,還有礙觀瞻,有損地主清譽(yù)。鄉(xiāng)親們從地邊走過,一看里面雜草叢生,就會嗤之以鼻:“這是哪家的地喲,真臟!”地的主人面紅耳熱,像作奸犯科,做了丑事被人發(fā)覺一般,頓覺顏面掃地,臉上無光。如果地里弄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了無雜草,泥土細(xì)致、酥松,“像面面飯一樣”,人們就會由衷贊嘆:“這家人勤快,把地整得啷個‘白嶗’!”。“白嶗”是方言,干凈、平整、有范的意思。
“坪子地”就是平闊寬展、沒有石頭障礙的優(yōu)質(zhì)地塊。大田大地,方便耕作,沒有石旮旯,犁鏵馳騁,沒有需要手動翻松之處。但是,母親也有事得做——掏地溝。掏地溝并非“起壟”。下大雨的時候,哪里容易匯聚洪流,為了防止下大雨時的“山水”沖刷,泥沙俱下,就要預(yù)先開溝,以便“山水”來時得以疏導(dǎo),引流別處,避免山水漶漫,沖刷土壤,殃及禾苗。
挖地掏溝,說起來輕松,做起來是很耗費(fèi)精力和時間的。我家大面積的旱地里,都遍布著“石圪嶗”。父親犁地是把好手,而且不怕麻煩,不辭辛勞,能犁之處,盡量犁到?!扒霌?,萬撾撾,當(dāng)不得老牛拖一鏵”,他使著牛多犁一鏵,就能免除母親許多勞累。雖然父母平日里互相之間老愛吵打,但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夫妻之情連肝膽”,關(guān)鍵時候,還是會彼此關(guān)顧,互相體諒的。盡管父親努力去做,但是連牛帶犁頭,沒有兩丈以上空間,是無法回旋運(yùn)作的。山里頭的石旮旯地更多,旮旯更小,山民們特制了一種縮小版的犁頭,就是專門對付那種旮旯地用的。我們外面,“大地方”的土地,石旮旯少,那種犁頭不適用。我家的旮旯地是特例。父親沒有那種小犁頭。用大犁頭犁地,很多“石旮旯”,鏵口尖無法企及。我家的兩處坡地,一處叫“三畝地”,一處叫“浪奶”。兩片土地,父親各犁一天就能完工。母親挖石旮旯,卻需要各花兩天時間,兩處共需四天才能挖完。
當(dāng)我可以“大幫小補(bǔ)”,能夠助力的時候,無可避免地,我會被叫去幫忙整地。我是個沒有耐心的人。春天的早晨,空氣清新,朝陽四射,我扛起鋤頭爬山坡,爬上山坡想唱歌,興致還挺高。可是,干著干著,時間一長,累得慌,手掌也磨破了,鉆心地疼。再一看,前面待挖的石旮旯,還有一大坡,我心里發(fā)煩了。又不忍心丟給母親一個人挖。設(shè)身處地地想,兩個人挖都難挖完,讓她一個人挖,勞動強(qiáng)度更大了。我毛躁起來,開始做假,浮皮潦草地挖,“貓蓋屎”。從旁觀察的母親,洞若觀火,說我“做事情沒有做心,不踏實(shí)。地挖成那種鬼樣子,還不如不挖呦!”頗多見責(zé)之意。我本來累了,心里還憋著無名之火,于是頂撞起母親來。母親也不是好惹的,她雖然不用“鋤腦殼”敲打我,但是仍嚴(yán)詞呵罵:“你不是來好生做活路的!你怕累你就回去!我眼不見,心不煩!我一個人一心一意做,倒好,沒得哪個喳驚!”“喳驚”就是吵鬧、擾嚷的意思。有幾次,血?dú)夥絼偟奈艺婢兔林夹?,扔掉鋤頭:“我不干了!我要回家睡午覺!”甩手回家了。其實(shí),回來后的我,心存愧疚,要睡,又怎能睡好?!
把地挖好、整平,就開始種苞谷了。
以前種苞谷,拼的是農(nóng)家肥。點(diǎn)苞谷時,施放底肥,有兩種形式:點(diǎn)“一道糞”或“兩道糞”。也就是單放水糞或者單放干糞,和又放水糞又放干糞兩種。水糞又稱大糞,是茅坑里的人畜糞便。干糞則是牛馬牲口棚里出產(chǎn)的圈肥。
因?yàn)槟撤N原因,缺乏糞肥儲備的人家才“點(diǎn)一道糞”,這也有種“懶莊稼”的嫌疑。少了投入,收成自然減少。那時候,田少地多,每年收獲的苞谷以其量大,是比稻米更重要的主糧。年景好的那一季,糧食都只“耗子舔米湯——堪堪夠糊嘴”。“生意人吃秤,莊稼人吃糞”,這話丑理正,點(diǎn)苞谷時只放一道糞,底肥少了,養(yǎng)料欠缺,“食不飽,力不足”,苞谷棵子長得不茁壯。娘壯兒才肥,苞谷幼苗瘦弱不堪,后期再怎么補(bǔ)進(jìn),都不如當(dāng)初足量施放“兩道糞”做底肥的效果好。所以,當(dāng)季無可避免地減了產(chǎn)。苞谷減產(chǎn),口糧不夠吃,那“地哄肚皮”的偈語,應(yīng)驗(yàn)了。所以,不但要有干糞,還要有充足的水糞才行。
我家的茅坑里壁不曾粉刷,是用片石干磊的,滲水很嚴(yán)重。雨季一來,雨水摻進(jìn)茅坑里,里面的糞尿溢出來,遍地臟污,喂豬、如廁都難以投足。秋冬旱季,則又糞水往出漏,坑里所剩無多。開春點(diǎn)苞谷時,老是鬧“糞荒”。
“窮則思變”。缺乏水糞,父母就去買。那些年頭,鎮(zhèn)上人家或者公廁都是坑式茅廁,沒有化糞池、下水道等一系列排污系統(tǒng)輸送走排泄物。有單位就有公廁,供銷社、合營飯店、醫(yī)院、政府、工商派出所、電影院……另外加上千家萬戶的私人廁所,所有的公私廁所里的糞,都是賣給農(nóng)民種莊稼用。公廁的糞,全是貨真價實(shí)的人糞尿,肥力強(qiáng),頗受青睞,很搶手。
那年正月,跟我父親玩得最好的族叔,某晚照例來我家串門。兩老圍爐夜話,把酒話農(nóng)事。族叔問我父親:“幺伯,你家地犁冇?”父親答:“犁了。地邊都掏好嘍!”族叔憂心忡忡地說:“我家的也犁好了。地是犁好了呀,但是,糞不曉得在哪里呢!”停了停,族叔又說:“幺伯,啷個吧——趕場天我們兩弟兄約起,到街上訪一訪,想辦法都要買到一坑糞嘛。要不然,這個苞谷咋個點(diǎn)得下去?!”一拍即合,那個趕場天,他們?nèi)ソ稚限D(zhuǎn)了一圈,挨家挨戶地問人家賣糞不。傍晚,父親一回到家,就高興地宣布:“今天沒白跑。鎮(zhèn)上家家的糞都被人買下了。我們最后還是買到了街中間那大廁所里的糞!”那是鎮(zhèn)上實(shí)際意義上的公廁,男女廁所加起來,有七八十平方之巨。茅坑龐大,糞尿充足,全是人的糞尿,無雜質(zhì),也沒有污水“濫竽充數(shù)”。難怪父親如此興奮。然后,我們與族叔家一起,兩家各出一輛手推車,車上放著裝糞的囤籮,去把糞水從鎮(zhèn)上運(yùn)回來。分工合作,運(yùn)回來,一家一批次,倒糞坑里貯存。為什么一家一批次呢?一,這樣,分到的糞水質(zhì)量懸殊小,二,避免多少之差別。其實(shí)呢,拉到最后,兩家茅坑都容納不下了,仍沒拉完。剩下少部分,實(shí)在要不了,不要了。
水糞富足了,那一年,我家地里的苞谷,卻慘遭磨難,嚴(yán)重減產(chǎn)。為什么呢?原來,父親覺得糞水滿足供應(yīng),就大方起來,將糞水施放太多了,一窩一瓢,加上那大糞勁頭太大,像人喝二鍋頭酒,那么“惡”的糞水,把苞谷種連熏帶悶,弄壞了,萌不了芽。雖然經(jīng)過二次補(bǔ)種,但是,時間已經(jīng)耽誤很久了。“不違農(nóng)時”是種莊稼的古訓(xùn),違了農(nóng)時,影響極大,莊稼長勢大相徑庭,長得不好。最后,買到好糞這件好事,壞了事,使那一季莊稼減了產(chǎn),發(fā)生口糧危機(jī)了。那樣“惡”的糞水,應(yīng)該摻水稀釋,或者減量施放。我父親恰恰做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那年起,我父親絕不敢再買公廁糞了,只挑私家?guī)锏募S水買。一家一戶,人員少,糞坑里的人糞尿絕對只占少部分。大多為豬糞,以及廢水等。較比起公廁糞來,私人廁所里的糞水,性質(zhì)溫和得多,安全。
鎮(zhèn)上人家多是居民戶口,拿工資,吃商品糧。他們不種莊稼,也就用不上大糞。每年的排泄物,集攢在茅坑里,“奇貨可居”,單等開春后,農(nóng)民們上門購買,待價而沽。
還記得,我家最后一次買糞,是跟一個彭姓人家做成的生意。那時我正讀高中。父母親拉著手推車去運(yùn)輸糞水。囤籮是專門到鄰隊納東定制的。那個打囤籮的小伙子,后來在礦山發(fā)了財,是附近鄉(xiāng)村最先開上小車的人。此乃別話,暫且不表。單說我母親跟他訂制囤籮時,為了能多裝糞,母親讓那篾匠加高囤蘿,就像現(xiàn)在的貨車改造貨箱一樣。
其實(shí)我是非常反感父母到街上買糞的。我在鎮(zhèn)上讀書,有許多同學(xué)家住鎮(zhèn)上,父母去鎮(zhèn)上拉糞,我怕同學(xué)們撞見,丟我的臉,我會覺得難堪。但是,大糞只有公廁或者鎮(zhèn)上人家才有得賣,別無他途。我很為難。不去幫忙吧,眼睜睜看著父母吃力地一車車?yán)S,我于心不忍;去助力吧,拉著那骯臟的、令人掩鼻側(cè)目的東西穿大街過小巷,我實(shí)在難為情,更擔(dān)心遇見同學(xué)們,我會臉紅,不好意思。
怕也不行。那是個星期六的下午,我隨同父母親一道,上街去運(yùn)大糞。聽說賣給我們大糞的人家姓彭,我莫名有點(diǎn)擔(dān)心。
我們班上有個女生,鼻如蔥管,丹鳳眼,皮膚白皙,美麗異常。她不愛說話,很嫻靜。我性格內(nèi)向,在班上是最悶的人。這種悶,在別人看來,是文靜,內(nèi)斂。沉靜的人,在別人眼里充滿了神秘感,別人就會對他產(chǎn)生濃厚的探究興趣。對于她來說,我是那“別人”,對于我來說,她也是那“別人”。所以,我對她有探究興趣,她對我也一樣有探究興趣。她每每用研究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我,好像心里在想:那家伙貌似高深的樣子,他一天天的,腦海里在琢磨些啥?我對于女生的目光,是很敏感的,她的偷瞄使我怦然心動,禁不住也常常偷瞄她,揣摩她的心理動態(tài),分析她對我究竟是嫌厭還是有好感。結(jié)果,越分析越讓我沾沾自喜。但我絕不會忘乎所以,不至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貧窮使我自卑,自卑使我“冰甲護(hù)體”,古井無波。內(nèi)心有熱情,外表淡定,冷若冰霜。我不卑不亢,卻設(shè)法讓對方隱約感知我的熱情。其他人則絕不會看出我對她有愛慕之心,我偽裝得很好。不過,我也僅限于弗洛伊德似的精神愛戀而已。我怕結(jié)婚。當(dāng)我已經(jīng)步入大齡青年之列的時候,我依然滿心絕望,不敢娶妻成家。為此,在認(rèn)識我現(xiàn)在的老婆之前,我逃過婚——別人給我介紹對象,我極其厭煩,臨陣逃脫。那次,族姐夫讓我體諒父母之心,動員我及早娶媳婦,成家。我固執(zhí)己見,跟他爭論到凌晨兩三點(diǎn)鐘。我說,沒有固定收入,吃了上頓沒下頓,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怎敢組建小家,再負(fù)擔(dān)一個家庭。他搶白我說:“我們單位都打破鐵飯碗,實(shí)行聘請制了,將來再沒有什么穩(wěn)定職業(yè)。都像你一樣,大家都不結(jié)婚生子了?!”我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毫不動搖。氣得那位老兄真心光火,在靜寂的四更天里,破口大罵我:“死腦筋,半邊呆!”氣咻咻地睡覺去了。
我的預(yù)感一向很準(zhǔn)。當(dāng)我和父母親拉著空車,到背街里那戶人家的后門前,挑糞裝車的時候,我突然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在后院里晃了一下。她也看見了我。我們彼此心照不宣,沒有互相打招呼。我很羞慚,自卑;她深知我的這種心理,也不好過來打招呼,怕我難為情。而且,同學(xué)大半年,我們從來沒有言語交流過。她退回屋里去了,輕易不再出現(xiàn)。我只想快些把囤籮裝滿,趕緊離開這個令自己不安的地方。
手推車就兩個輪子,為了讓它保持平衡,前面的車桿是一張高板凳支著的。我們老少三人,挑的挑,遞的遞,倒的倒,迅速地裝著車。囤籮里的糞快要滿的時候,父親兼顧方方面面,小心翼翼,倒糞的動作,很輕,很慢。最后一挑,急不可耐的我讓父親讓開,我自告奮勇,往囤蘿里傾倒糞水。我太心急,毛毛糙糙的,動作幅度大了些,傾倒下去的水糞沖激震蕩,高高立著的一囤籮水糞重心偏移,車子翻翹了,靠在高板凳上的車桿,往上揚(yáng),車屁股往地下一坐,滿滿一囤籮糞水嘩地一下,全部傾泄在地,流布四處。我們老少三人俱都驚叫起來:“哎呀——”一聲。然后,站在滿地的糞水中間,母親怨聲不絕,指責(zé)父親:“還不是你?!你負(fù)責(zé)倒糞么,就各人倒嘛,又讓娃娃兒去倒!這下整倒了,可惜不嘛——白忙活喲!”其實(shí)我已經(jīng)是個高中生,不小了,只不過,“長齊天高都只是棵豆芽菜”,在父母眼中,孩子永遠(yuǎn)沒有長大,需要照顧。父親回頭兇我:“就是怪你嘛,充齁齁(方言:顯能,充行市之意),害得一囤籮糞水都打倒完嘍!”我愣怔著,無心反駁父親。因?yàn)?,我發(fā)現(xiàn)這邊的動靜,已經(jīng)將屋里的那位女同學(xué)吸引出來了,正往這邊看哩……她看見了這一幕,心有顧慮,不好走過來,也不好說什么,悄沒聲地退回屋里去了。
回頭再說種苞谷。大多是“點(diǎn)兩道糞”。苞谷窩刨得又深又大,把苞谷籽丟進(jìn)里面,先澆糞水,再放干糞,然后覆土,刮平……這樣,才放心,覺得苞谷種才能順利成長??墒牵?jīng)過五六道繁瑣的工序,往往還是有許多苞谷沒有如所期待的那樣,順利生長出來,“蝕窩了”。分析原因,我覺得,第一,應(yīng)該是糞肥太多,或者太“惡”,漚爛了苞谷種;第二,父母給苞谷窩覆土的時候,只要有泥巴團(tuán)現(xiàn)身其上,擔(dān)心它阻礙將來芽苗的正常生長,于是,就地用“鋤頭腦殼”使力將它敲散。土塊是散開了,下面的泥土也因受到?jīng)_擊力,而被壓得很實(shí),像被夯過的土一樣。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芽苗的生長。
我就不那樣做。我覺得,苞谷窩不必挖得太深。底部的松土層厚一些,更加有利于種子生根發(fā)芽。給苞谷窩覆蓋泥土的時候,上面出現(xiàn)重量級的土坷垃,我也不會就地拍散它。我只將它撥拉到一邊去,使它不壓制包谷苗生長即可,日曬雨淋,往后它會自個兒解散的,人何必去費(fèi)那勁。挖土覆蓋苞谷窩后,旁邊就會形成一個個小坑。父母親通常要不嫌麻煩、不辭辛勞地,將小坑回填妥善,強(qiáng)求一律,以期整塊土地看上去平整,順眼。我不這樣。我由那小坑留著。以后天降大雨,那小坑就充當(dāng)了天然的微型積雨池。借助它的積水功能,使得苞谷窩周邊的小氣候,潤澤時間更長,墑情保持得更久遠(yuǎn)。這樣,對作物成長,非常有利。最主要的是,還省掉了填平的工夫。省力,省時,有利于禾苗生長需要,多方面得益,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