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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庸學”卮言:一種與“紅學”的對視

      2019-11-13 03:52:15張昊蘇
      文學與文化 2019年2期
      關鍵詞:學理紅學金庸

      張昊蘇

      內(nèi)容提要:通過參照“紅學何以成學”的相關理論反思,一般意義上的“金庸研究”可以上升為具有普適性、整體性的“金庸學”。就歷史標準來看,金庸小說及金庸研究的特性使“金庸學”可以成為約定俗成的褒揚之詞。就學理標準來看,金庸小說研究中業(yè)已產(chǎn)生、及將會展示的特殊性,使之在小說研究中具有“集大成”的特質(zhì)。參考“紅學何以成學”的進程,學理上的“金庸學”甚可期待。金庸小說可以稱之為當代文學的典范之作,足以載入文學史。至于“經(jīng)典”問題,相關討論在基本定義上還有不少待厘清之處,故可開掘之處尚多。

      早在金庸(1924—2018)壯年封筆之時,就已有將金庸武俠小說視為“學”的觀點。臺灣遠景出版事業(yè)公司“金學研究叢書”似為最早命名“金學”的系列叢書,時間乃在上世紀80年代,當時正值金庸小說在中國臺灣地區(qū)解禁不久(“修訂版”由臺灣遠景出版事業(yè)公司于1980年9月推出),足見其著作之為世所重。此種叫法當然并非指研究金庸小說可以成為新的學科,而是指其創(chuàng)作的成就、影響力已經(jīng)成為一種重要的文化現(xiàn)象,故有專門研究的價值,可稱“學”以揄揚之。這種命名方式,無疑有效仿“紅學”的意味在。林保淳、陳墨為代表的金庸研究者,不僅大量使用了這一詞語,也對“金學”命名有理論反思,嘗試論證“金學”在學理上是否能夠成立。而“金學史”或“金庸小說研究史”也已有相當?shù)某晒?/p>

      不過,對所謂“金學”或“金庸學”(Jinyonology)持反對意見的也為數(shù)不少,反對者中還有金庸本人的身影。對金庸的文學成就、文化影響力,及“金庸研究”的學術意義,相信不會引起根本性的學理性爭議;故其核心障礙,乃是金庸作為一位通俗小說作家,而且是武俠小說作家,其作品有無資格用“學”字加以褒獎?就相同文體來說誠然有先例,但也是相當苛刻——古典小說研究中,只有《紅樓夢》研究的“紅學”較少爭議(但也有不少反對意見),其他若“水學”“金學”之類也僅能在小范圍內(nèi)勉強入圍,金庸又有何資格與之相提并論?

      欲成為一種相對具有普適意義的“學”,應該有相對明確的標準以衡量之。在文學研究中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學”中,“紅學”確是一個相當好的參照物——金庸小說雖成于20世紀50至70年代(1955—1972),但究其文體來說,乃章回體武俠小說,這正是沿著古典白話小說特別是英雄傳奇小說順流而下,故“古典”與“現(xiàn)代”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再者,對“紅學”自身何以成立的討論已極為豐富,而且爭議相對較少。學者在早先的爭鳴中已有涉及“紅學”與“金學”的對視,但這一話題似乎仍有可開展的空間。

      一 何以成“學”:歷史標準與學理標準

      “紅學”之名起源甚早,但真正有學理的集中討論,還是在周汝昌發(fā)表“紅學何以為學”系列文章之后,相關討論文章也甚為豐富。對于這一問題,白水、陸仁甲《關于“周汝昌之問”及紅學的對話》發(fā)表了自己的理解,并有著基本的共識,即認為“紅學”并非、也不可能成為現(xiàn)代意義上的學科,但鑒于其文本和研究方法的特殊性,可目為“在古代文學、古代小說研究中,一個具有‘集大成’性質(zhì)的題目”,基于此立場稱之為“學”是可以成立的。

      這里的討論包含了兩個標準,即歷史標準與學理標準。值得特別提出的是,金庸小說是否能夠“經(jīng)典化”,雖然也是相當重要的議題,但在判斷“何以為學”問題中不具備說服力,過去“金庸學”的許多爭論實有偏差。

      所謂歷史標準,“只是針對某一對象的專門之學,有一定難度,隊伍足夠龐大,成就也相對可觀,那么把這部分研究作專門之學看待,用作品名字命名,也說得過去”。如此,有約定俗成的叫法、相當范圍的影響力、較成規(guī)模的研究,雖然沒有那么強的學理支持,但也可“割據(jù)一方”。以此標準衡量金庸小說,“金庸學”顯然當之無愧。金庸創(chuàng)作小說距今不過五六十年,而“金學”的叫法至今已近四十載,足以當?shù)闷稹凹s定俗成”。而影響力、研究成就這些方面,更是金庸小說的特別優(yōu)長之處,可說“空前”甚至可能“絕后”——

      金庸小說讀者基數(shù)極大,自其問世以至于今,經(jīng)歷多次重要修改,數(shù)十年來長期處于中文閱讀熱潮,而且朝野并重、雅俗共賞,稱之為讀者最多的當代作家,可謂無愧;

      金庸小說所改編的電視劇、電影、歌詞、游戲等,乃至小說之戲說、續(xù)寫、同人、偽托等等,涵蓋體裁甚廣,其影響力恐怕難以具體估算;

      對金庸小說的評價、研究,在金庸在世時已成風潮,既有嚴肅的學術研究,也有較富隨意性、娛樂性的討論,而且數(shù)量均為數(shù)甚豐;

      金庸小說既系武俠小說的集大成,甚至可以說是通俗文學的一大結穴,對此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既有對武俠小說家直接的影響,也有對文藝創(chuàng)作更廣闊、更潛在的文化熏染。

      ……

      以上種種特殊之處,似乎除金庸以外,整個中國文學史上也很難找出第二人堪與并論。而且,武俠小說長期以來被認為“不登大雅之堂”,在通俗文學的地位中也不高,金庸小說頂著如此不利因素逆風而上,并成為得到專業(yè)研究者承認的主流文學,更可謂難能。故就影響力說,金庸小說體現(xiàn)了一種通俗文藝的“集大成”,似無疑義。溯諸學術史,似乎唯紅學的“經(jīng)學化”能與之相提并論。僅就此巨大影響力和龐大的“金庸學”文獻庫來說,譽之為“學”,足可當之無愧。如果建設一個“金庸學數(shù)據(jù)庫”,那么金庸相關文獻數(shù)量的豐盈、載體的多元,似不作第二人想。

      更值得注意者,乃是作為虛構武俠文學的金庸小說,因其與歷史的關系較為緊密,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新的為人所接受的、超真實的“金庸世界”。新垣平的《劍橋倚天屠龍史》正是一種當代的“據(jù)正史,采小說”,如果置于明代目錄學的背景下,已經(jīng)可將金庸小說列入史部之下的“野史”“外史”類目。而與紅學對視的話,這種“武俠史”書寫似乎可以理解為“曹賈互證”的近親——始于對文本自身情節(jié)與敘事時間的癥候式分析,而終于文學世界對歷史世界的涵攝、逆推乃至戲仿。在擬態(tài)化的文學描寫與電視改編的推波助瀾下,武術的真實與仿真也在相當程度上被混淆著,令人們置身其中而難有明確區(qū)分。比如,即使與金庸小說并無關系的小說或影視作品,也在相當程度上借鑒著金庸小說的江湖派系、武功設定,甚至影響了人們對“中國功夫”的認知,這是其他武俠小說作家所無法企及的。沿著這一思路再進一步,即是馬伯庸以推理筆法作“考據(jù)文章”,從而有意識地建立起一個新的文本空間,這種對歷史的“二次創(chuàng)作”或許可參照“同人小說”之名而稱為“同人史學”,但這種擬態(tài)化的建構實際上正在取代原有的“歷史真實”。“金庸學”相關討論的大量產(chǎn)出,意義首先在此。

      當然,目前也許還可說,金庸小說的研究還存不少局限,比如缺少具有典范意義的專論、博碩士論文為數(shù)也不夠多等,但隨著金庸的“蓋棺”,這些問題的“論定”應該只是時間問題。更何況,現(xiàn)在的“金庸學”研究成果,比之現(xiàn)代文學一些“主流作家”也可謂毫不遜色。故在避免高估金庸文學地位的同時,也應該避免非此即彼的思維模式,而對金庸復作低估。

      所謂學理標準,也是判斷其“何以為學”的核心標準,應該關注研究層面,特別是研究方法的特殊性?!都t樓夢》是古典白話小說中的巔峰典范,但卻并非獨一無二,“四大奇書”實可與之抗衡爭勝。但論及研究,則“紅學”的成果數(shù)量、影響力,都絕非“水學”“金學”等可望其項背的。導致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主要在于《紅樓夢》本身版本和文本性質(zhì)的復雜性,對《紅樓夢》文學藝術的研究不僅數(shù)量相對較少,而且也往往被排在“紅學”之外——至少一個原因在于,藝術研究被認為較少有特殊性。

      類似的例子還可以舉很多。如楚辭研究可稱為“楚辭學”,但提“屈原學”者就很少;李白、杜甫等也很少“李學”“杜學”的稱謂。這些現(xiàn)象,并非是屈原、李白、杜甫的創(chuàng)作成就低于《紅樓夢》,而是其研究的特殊性被認為相對較小,因此可以被“楚辭學”“唐詩學”等等所涵蓋。對《文選》的研究稱為“《文選》學”,在總集中相當罕見。然若細考,其主要的研究也集中在文獻史料方面,即《文選》自身的編纂、版本、注釋、接受等問題。如果沒有這方面的內(nèi)容,“《文選》學”顯然也會大打折扣,將只符合歷史標準而無法達到學理標準。是否能學理層面成“學”,主要取決于文本的特殊性質(zhì),以及研究者針對這一特殊文本能否提出新的研究范式。如果“金庸學”可能在研究方法上與一般的小說研究相異,那么其成立的理由也就更為充足了。

      對此,不妨仍然用紅學作為參照物?!凹t學”本身并不指“有關紅學的一切學問”,其研究方法也明顯地繼承了前代研究尤其是經(jīng)學范式。按照周汝昌的定義,紅學的核心為“四學”即曹學、脂學、版本學、探佚學,并圍繞四學的研究建立起一套相對自足的學術體系。在周汝昌看來,研究《紅樓夢》不能僅用通常的小說研究方法,而應用“四學”處理其中具有高難度的問題。周汝昌指出,“紅學不是要去代替一般小說學,它卻補充和豐富一般小說學。一般小說學也不能代替紅學。這個分別很重要,可是不一定每個人都清楚”。白水、陸仁甲在對談后認為,盡管周汝昌給出的解答難以令人信服,但其所思考的“紅學何以為學”確是真問題。

      “紅學”尤其是“四學”是否成立還有可爭議的空間,但就目前研究現(xiàn)狀來說,“四學”雖系有爭議的假說,但成立概率不低,而且已具一定的體系。即使按照最激進的辨?zhèn)我庖?,認為脂本系后人偽造,新紅學的核心觀點全都站不住腳,但這種特殊的文獻形態(tài),以及在此基礎上孳生出的海量紅學研究,也具有重要的學術史意義。更何況,脂本在“極沒相干”之外也有“極關緊要”之處。

      因此,不論紅學未來走向如何,都會展現(xiàn)出與通常小說研究乃至文學研究相異的面貌,稱之為“學”,都應該符合前文所述的學理標準。

      現(xiàn)在讓我們再轉(zhuǎn)回到對“金庸學”的討論。前文已經(jīng)提到“金庸學”毫無疑問地合乎“學”的歷史標準,面對金庸小說如此巨大的影響,以及海量而多元的文本庫,繼續(xù)思考“金庸學”的學理性并不是一件難事。這里只舉數(shù)例,似已足起到說明作用。

      紅學中的“版本學”,可以說是古代文學研究中罕有的難解公案。金庸小說的版本問題雖然不及《紅樓夢》復雜,但連載版、修訂版、新修版之間的演變源流及其修改心態(tài)也極值得加以深入研究。特別是,隨著修訂版、新修版的并行,未來必然會在接受上引發(fā)新的分歧。此外,就文本來說,盜版文本雖是對金庸原作的竄亂,但這些版本流傳甚廣且產(chǎn)生相當影響,無疑也應納入版本學的研究視野。再比如,“定本”問題。閱讀一部作品,選擇何種版本乃是重中之重。約言之,金庸小說的三個階段中,連載版最為粗糙,修訂版就已經(jīng)頗有錘煉,長期以來成為通行版本,這一版本奠定了金庸的文學史地位,連載版此后則基本不在普通讀者的閱讀視野中。而新修版作為金庸晚年“定本”,有相當大的爭議——新修版既改正了修訂版中的一些情節(jié)漏洞,同時也有不少“敗筆”引起批評,故也有相當多的聲音認為仍應以修訂版為準,新修版至多只起到參考作用。本文無意具體討論兩個版本究竟優(yōu)劣如何,而是想要揭示背后的批評邏輯——研究者、讀者并非拘泥于“作者本意”(與近現(xiàn)代一些作家作品不同,金庸的修改未受到外力的強迫,基本上可理解為“本意”。),而是以一種“讀者誕生”的姿態(tài)擇善而從。作者修訂導致版本變遷,并影響到讀者的接受、研究,其間還有不少隱微可探。

      紅學中的“探佚學”,其中值得爭議、不合學術標準之處甚多。然而若究其本,則探佚的主要問題在于缺乏分寸感——探佚的淵源來自索隱派,而索隱又是中國文學研究一種具有相當合理性的研究手法,只是在某些不恰當?shù)倪^度闡釋中逐漸喪失學術性??紦?jù)、索隱、探佚的結合,在紅學研究中甚為普遍,也確實有助于一些問題的解決。也就是說,方法本身雖存在根本缺陷,但是存在積極意義的。對金庸小說索隱、探佚的研究也類似,其中既有相對嚴肅的“知人論世”,也有一些不合學術標準的主觀判斷,而且有意戲仿、曲解者則更多。特別是在一般的網(wǎng)絡論壇上,其或有意或無意的過度闡釋實占據(jù)相當大的比重,而《劍橋倚天屠龍史》可謂其中的大成之作。

      近些年,寧稼雨提出構建“中國敘事文化學”,主張以故事類型作為敘事文學研究的切入點,并在學界產(chǎn)生相當影響。就其“流”而說,金庸小說雖然傳世時間較短,但相關的改編已極為豐富,可從不同的角度展開文化分析;就其“源”來說,其中不少人物、故事仍有原型,可開掘之處也正不少。而最近在古代文學領域開始流行起來的“互文”視角,更可以對金庸小說的文化源、流給予更深入的研討。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材料已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紙上文字而呈現(xiàn)出多種樣態(tài),故研究方法也當然會是結合文學、傳播學的跨學科研究,將會體現(xiàn)出更多的可能性。

      與紅學一樣,這些問題當然并不是金庸小說所獨有的,但鑒于其“集大成”性,其研究難度應該大于一般小說,也必然會引發(fā)更豐富的研究思路。以此標準稱之為“金庸學”,目前看來應該大致能夠成立,而且已經(jīng)可以建構起一套初具規(guī)模的“金庸學”體系——可包括者如“金庸版本學”“金庸政治學”“金庸敘事文化學”“金庸評點學”“金庸學史”等等,并可整合為“金庸數(shù)據(jù)庫”。隨著相關研究的推進,“金庸學”的理路也會日趨明朗。在筆者看來,最具前景的研究思路,乃是將金庸小說文本與“金庸學”海量文獻加以綜合,目之為一個特殊的“場域”,然后施以文學—文化的研究。這似乎是文學研究中相對少見,而又特別適合施之于金庸小說研究的。當然,應該順帶提及的是,對“金庸學”的研究,不應脫離通俗文學、武俠文學的文化大背景。對此,“紅學”已有前車之鑒,“金庸學”研究者似乎尤當注意。

      二 經(jīng)典、典范與文學史地位

      在前面的討論中,已經(jīng)簡單說明了“金庸學”足以成立的學理依據(jù)。嘗試剝離開文學成就談“金庸學”,是希望將這一問題引到客觀、有標準的軌道上加以討論。金庸小說是否“經(jīng)典”,見仁見智,一時或難得定論,但筆者也愿稍獻芹見,以俾討論。

      1999年,陳洪、孫勇進的《世紀回首:關于金庸作品經(jīng)典化及其他》(下簡稱《世紀回首》)對于20世紀金庸小說經(jīng)典化的問題進行了較全面而有深度的討論。其主要結論是,金庸小說是當代不可繞過的文化現(xiàn)象,未來也必然在文學史上有一席之地,但“經(jīng)典”仍需長時段的淘洗,突擊提拔是違背文學基本規(guī)律的。筆者想在本文的基礎上補充提出幾個問題。

      第一,關于“經(jīng)典”的標準問題?!妒兰o回首》指出“經(jīng)典問題總是與話語權力聯(lián)系在一起的”,并且以儒家五經(jīng)的經(jīng)典化作為論證舉例。那么,如果延續(xù)這一思路繼續(xù)發(fā)覆,可以看到的現(xiàn)象是:五經(jīng)在古典時代,也只是儒門經(jīng)典,其影響力并不滲透佛、道二教。到20世紀,五經(jīng)多數(shù)時間的地位并不如以往崇高(甚至在某些時段被定為“糟粕”),當下情況雖稍有改觀,但也并非那種可供效仿的經(jīng)典(其地位,特別是在大眾中的影響力,至少不及“四書”和“新修十三經(jīng)”等)。即,按照這一較為通行的定義,所謂“經(jīng)典”只能是后代建構的,而且會隨著社會的變化而不斷重構,并在理論上不存在“塵埃落定”的可能。——當然,也可以解釋為,是否經(jīng)典的淘洗時間可能要以兩千年為時間尺度計算,但這種解釋恐怕是毫無意義,因此也沒有討論的必要。此外,《世紀回首》指出判定經(jīng)典的標準為“多數(shù)人承認”,同樣也會隨時代變遷而產(chǎn)生不確定性。如新文化運動以來“多數(shù)人”已不習慣閱讀文言文,那么文言古典是否也就會逐漸退出“經(jīng)典”陣營?而當下極具“流量”或“國民度”的作品,是否可被目為經(jīng)典?在筆者看來,時間檢驗、多數(shù)人承認固然重要,但如果按照這一邏輯推演,當代人自然無法預測后代會將哪些文本視為“經(jīng)典”,則這種討論只能歸結于“不可得而聞”的范疇中。且若將流行度、官方承認度、學術研究等雜糅在一起,得出的“經(jīng)典”很容易變成復雜而無標準的概念(但金庸小說在當下無疑也能占有重要席位)。事實上,多數(shù)討論者的立足點仍是當下如何用富有學理的態(tài)度看待金庸小說(“五百年后《水滸傳》”可能是少數(shù)例外,但這在當時語境下應更多理解為價值判斷而非事實判斷,不應泥看),即討論的核心問題是——金庸小說在當代人的文學觀念下,其文學史地位應該如何。這就是一個可以有相對客觀評判標準的話題了,如果將“經(jīng)典”替換為“典范”,對金庸不用“經(jīng)典作家”,而用傳統(tǒng)文學批評中常用的“大家”“名家”一類詞語形容,相信引起的爭議也會小很多。故金庸小說是否“經(jīng)典化”,應該是一個表述欠精確的真命題,只是多數(shù)爭鳴流于直觀感覺而乏理論建樹,而往往遮蔽了討論的核心要旨。

      至于何為當代的典范,也可有幾種可能的評價標準,但不論按照哪種標準,金庸小說的“座次”都不應低估。比如:

      按照影響力來比——金庸的影響力可能在作家中無出其右,這似乎不需借助統(tǒng)計數(shù)字便可判斷其為典范。即僅從對作家的影響論,金庸起到的作用恐怕也是一般“純文學”作家所難以匹敵的。

      按照敘事結構、文學技巧、思想觀念等來比——大致而言,金庸的敘事能力、表現(xiàn)能力均臻上乘,情節(jié)結構則為短處。細節(jié)描寫雖有欠推敲之處,但總體清通,且文化底蘊深厚。思想觀念較少“先鋒”,但價值觀較平正,且對讀者產(chǎn)生的影響比較正面。如果與“六大名著”等古典白話小說比較,相信除《紅樓夢》可為抗衡外,其他均不足以與金庸小說相提并論。如與現(xiàn)當代小說家比較,能夠明顯勝于金庸者怕也只是寥寥數(shù)家,多數(shù)“純文學”名家的成就恐怕還遠在金庸之下。這些評價固然出于筆者的主觀(而亦有不少學者持類似觀點),但似乎也足以說明,不應被“通俗文學”或“武俠小說”的名頭誤導,過于低估金庸的文學成就。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相聲批評中,郭德綱有與金庸類似之處——均有較高的藝術技巧、極多的忠實擁躉,但卻均因商業(yè)行為而遭致批評。這里無疑又陷入一個判斷誤區(qū),即以商業(yè)效果干擾了對藝術水準的認知。筆者認為,倘若商業(yè)形式以不恰當?shù)姆绞角秩胛乃?,當然應該加以批判;但一位合格的批評家不應以偏概全,忽視其商業(yè)活動之外的藝術成就??v然“三俗”相聲有所減分,但就作品的數(shù)量與質(zhì)量來說,郭德綱仍在當代相聲演員中難逢匹敵者,其成就幾可上追純粹致力藝術的前輩“大師”。而商業(yè)行為對影響力的增進,則無疑是正面意義更高的。如此,稱之為“典范”似不為過。其間的道理是相通的,從金庸小說多次入選大、中學課本來看,金庸小說之屬于當代的文學“典范”,也可得到旁證。

      第二,“經(jīng)典”與文學史地位的關系問題。

      這一問題,乃延續(xù)上一問題而生。文學天才雖可在一定程度上脫離時代的束縛,但文學技法、文化積累往往后勝于今。金庸小說作為古典小說的延續(xù),又廣泛“偷意”于各種文學作品,其超越前賢似有理所當然之處。比如,有學者將《水滸傳》《三國演義》等文學經(jīng)典貶為“精神地獄”,雖為過激苛論,但認為其中有大量遠遠落后于現(xiàn)代的觀念,當代讀者宜加甄別,似乎不會有太多爭議。藝術成就也是同理,一些在古時允為重大創(chuàng)獲的筆法,在當代也許已成俗套;而后代不斷累積、又從西方文學中取法的新技巧,則必然是古人所未窺。以此衡量,似乎可以對某些“文學經(jīng)典”加以貶斥。在筆者看來,這種思路當然有其合理之處,但未免將文學地位、文學史地位混淆為一了。對作家作品的文學接受必然會隨時代風氣、文學觀念的變化而異,但文學史評價應該有相對客觀的標準。其題材、技法的創(chuàng)新,對于讀者來言可能是具時效性的,但對文學史家來說則應該有更長久的價值,古典小說可能在技法上已被現(xiàn)代小說所全盤超越,但其在文學發(fā)展史上所起到的作用卻無可取代,這是其成為文學史“典范”的核心理由。就金庸小說論,其在文學史上居一席之地,除卻廣泛的影響力之外,至少有數(shù)端可供挖掘:

      ——武俠世界觀的塑造、“江湖”的建構及其消解。金庸筆下的“武俠”“江湖”無異于一種文士的烏托邦想象,故其筆下雖系販夫走卒之江湖,但審美趣味卻是文人的,且其整個“武俠江湖”也得到社會的廣泛接受?!吧涞袢壳闭蔑@俠的社會性,但晚期作品則轉(zhuǎn)向?qū)甏髷⑹屡c俠的消解。此間創(chuàng)作心態(tài),既有個人思想變遷痕跡,又與武俠小說的商業(yè)特性糾纏不清,頗值得深玩索之;而“江湖”書寫的文化意蘊,也更有待于進一步的考量。

      ——武俠小說的“集大成”與“影響的焦慮”。就武俠文學這一文學類型來說,金庸的“集大成”無可置疑。從“點珠成金”等系列現(xiàn)象可以看出金庸對此前武俠小說乃至中西各種小說的接受與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其視野、閱歷之廣,為一般小說作家所難能?!昂蠼鹩埂睍r代的武俠小說作者往往以接受、模仿金庸起步,但確能自成面目者其實為數(shù)不多,至于影響則更莫能及。而一些非武俠門類的當代作家,也同樣深受金庸作品的影響,這足以見得其“反武俠”努力在相當程度上是成功的。

      綜上所述,“金庸學”有成“學”的合理依據(jù),金庸小說業(yè)已成為當代的文學典范(或部分學者表述的“經(jīng)典”),并在文學史上有其立足之地。筆者深切期望未來能繼續(xù)涌現(xiàn)深耕“金庸學”的力作。

      附識:

      今者金庸先生既歸道山,試不揣淺陋而成此急就章,以表紀念之意?!敖鹩箤W”的爭鳴與反思,此前已有頗多,本文無意于做出周密的學術論述,但希望能夠提供一種新的切入角度。至于更細致的研判梳理,則有待來日。戊戌孟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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