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春 李遠
摘 要:當今世界,一方面經濟全球化帶來的全球性問題日漸增多,需要加強全球治理;另一方面,因為責任赤字、民主赤字、發(fā)展赤字,全球治理失靈。全球治理失靈實質是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出現排他性、不可持續(xù)性和競爭性三大失效問題。對此,“一帶一路”倡議作為中國研發(fā)的國際公共產品,在建設中,要以共商的合作機制為載體,增強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決策的非排他性,弱化全球治理的民主赤字;以項目共建為路徑,充分發(fā)揮中國的引領性作用,力促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可持續(xù)性,培育全球治理的責任擔當;以共享的互利共贏為目標,推進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收益分配的非競爭性,緩和全球治理的發(fā)展赤字。這是中國為完善全球治理貢獻的方案與智慧,將推動全球治理朝著更加公平、普惠、包容方向發(fā)展。
關鍵詞:“一帶一路”倡議;全球治理;國際公共產品;有效供給;共商共建共享
中圖分類號:D8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19)010-0108-08
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中國要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2013年9-10月,中國正式倡導共建“一帶一路”;2015年3月,王毅外長在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上的演講中指出,“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向世界提供的公共產品;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中國將秉承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繼續(xù)發(fā)揮負責任大國作用,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2018年8月習近平主席在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工作5周年座談會中指出,共建“一帶一路”順應了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內在要求,為完善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案。由于“全球治理的核心命題在于尋找一個合理有效解決全球性問題方案”[1],作為中國對全球治理的參與,“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以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為路徑尋找解決全球性問題的方案。
當今全球治理面臨著什么困境?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出現何種問題?“一帶一路”倡議是什么樣的國際公共產品?“一帶一路”倡議作為中國向世界提供的國際公共產品,對全球治理產生的影響何在?對于以上諸問題,從學界已有的研究來看,學者們認識到“一帶一路”倡議、全球治理、國際公共產品的統一性,如有學者指出,“‘一帶一路的提出和亞投行的建立,標志著中國從‘參與到‘研發(fā)國際公共產品的轉變,為全球治理開出了‘中國藥方”[2]。其中,有學者將“一帶一路”倡議與全球治理相結合,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參與全球治理,特別是引領全球經濟治理的重大舉措與戰(zhàn)略”[3];有學者將全球治理與國際公共產品相結合,明確全球治理實質是“一種跨國界的公共品”[4]的提供;有學者將“一帶一路”倡議與國際公共產品相結合,提出“在美國回撤、歐洲乏力的背景下,‘一帶一路公共產品或許可適時補上這樣一個空缺,以區(qū)域化推動各國發(fā)展合作的順利進行”[5]。但是,學界缺乏從國際公共產品的固有屬性中去認識“一帶一路”倡議作為中國研發(fā)的國際公共產品,為何及如何成為完善全球治理的“藥方”。本文擬以國際公共產品有效供給為視角,將“一帶一路”倡議、全球治理、國際公共產品三者有機統一,在解答此問題中進一步明確中國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與作用。
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指出,隨著生產力跨越國家邊界的發(fā)展,形成了世界市場,在世界性的生產與消費中,“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tài),被各民族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6]也正是在造就各民族形成相互依賴關系的經濟全球化進程中,全球治理成為必然。與國內通過政府提供公共產品進行的治理相對應,全球治理是通過提供國際公共產品而在全球進行的治理。當今世界,特別是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人類需要共同面對的全球性問題日漸增多,需要提供更充足的國際公共產品,加強全球治理。但是,全球治理失靈,其主要來自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失效。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成效,由其屬性決定。國際公共產品有三大屬性:一是非排他性,所有主權國家都可以消費并供給公共產品。二是非競爭性,所有主權國家都可以享受公共產品的收益。三是可持續(xù)性,在沒有世界政府的國際社會,主權國家是國際公共產品的主要供給者。主權國家能否穩(wěn)定供給國際公共產品,關系公共產品消費和生產的可持續(xù)性。從國際公共產品屬性出發(fā),當其供給呈現排他性、不可持續(xù)性和競爭性時,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失效,全球治理失靈并表現為民主赤字、責任赤字與發(fā)展赤字三大問題。
1.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決策的排他性與全球治理的民主赤字。國際機制是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決策平臺。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國建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貿易組織等國際機制并進行國際公共產品的供給。但是,這些國際機制在進行公共產品供給決策時,排他性日益嚴重,主要表現為國際機制成員權利不平等:一是西方大國擁有決策的主宰權。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為例,其作出重大決策需要至少85%的支持率,美國所持份額為17.35%,這意味著它是唯一擁有否決權的成員國,會運用否決權阻止國際機制通過影響美國國家利益的國際公共產品決策。二是新興經濟體國家權利與實力的不對等。截止到2017年,新興市場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已經達到80%,但現有機制未能反映新興經濟體國家整體崛起的現實,“架構的缺陷逐漸顯現”[7]。三是弱小國家的權利不能有效保證。如世界貿易組織多哈回合談判聚焦于發(fā)達國家應對發(fā)展中國家降低農業(yè)補貼并開放農業(yè)市場的農業(yè)和非農產品市場準入議題,自2001年開始至今始終未能取得進展。以上三方面的權利不平等導致世界各國不能平等參與世界事務的民主赤字,引發(fā)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貿易組織等國際機制在應對全球性問題時,因難以達成公共產品供給協議而陷入“越來越碌碌無為”[8]的治理困境。為此,賦予各國在國際機制決策中的平等權利,已成為“提高全球治理機制的績效的核心”[9]。
2.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不可持續(xù)性與全球治理的責任赤字。在民族國家是基本行為主體的全球化時代,“國家邏輯仍然是目前全球治理的核心邏輯”[10],國家依舊是國際公共產品的主要供給者。后金融危機時代,世界經濟的持續(xù)低迷造成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嚴重不足:一是作為主要供給者的西方大國“內顧傾向加重”[11],供給國際公共產品的意愿下降。例如,美國特朗普政府上臺后,實行美國優(yōu)先政策,先后退出《巴黎協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全球移民協議等多邊機制。同時,美國高舉貿易保護主義大棒,實施貿易保護主義。2009-2017年,美國共實施貿易保護措施1392起,占全球總額的14%,平均每年高達154起[12]。二是作為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新生力量的新興經濟體國家,近幾年,由于投資缺乏和生產率增長乏力,“新興市場國家已不再現金融危機后對全球貿易的顯著貢獻”[13],供給能力受限。三是眾多發(fā)展中國家不僅在國際公共產品供給中“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受國際金融危機沖擊而陷入更加嚴峻的經濟困境,希望在國際社會能得到更多的資金和技術援助。以上三方面引發(fā)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不可持續(xù)性,導致“每個國家都希望搭上別個國家的便車,而不希望別個國家搭自己的便車”[4]的利益紛爭,這種利益紛爭實質是“一國在享用全球治理成果時對世界所做的貢獻”[14]的責任問題。
3.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收益分配的競爭性與全球治理的發(fā)展赤字。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收益分配的競爭性來自現有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收益的兩種主要分配模式:一是建立在霸權穩(wěn)定論之上的供給模式。該模式是通過霸權國向世界提供國際公共產品來維護開放的貿易體系,維持世界秩序的穩(wěn)定,在收益分配中,不是弱國,而是“強國和大國總是利益的分享者”[15]。二是以自由制度主義學說為指導的供給模式。該模式將國際公共產品供給與自由、民主、市場的秩序構建相聯,在解決貧困的國際行動中,堅信“用一把(在發(fā)達國家打造的)萬能鑰匙可以打開(貧窮國家的)千萬把鎖”[16]。以上兩種收益分配模式未能有效解決各國貧富懸殊和南北差距擴大問題。據統計,截止到2017年,全球最富有的1%人口擁有的財富量超過其余99%人口財富的總和,全球仍然有7億多人口生活在極端貧困之中。全球治理面臨著發(fā)展赤字。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xù)發(fā)展議程》指出全球治理的基本目標在于“消除一切形式和表現的貧困”,但由于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收益分配的競爭性問題,“全球貧困治理的供給難題難以破解。”[17]
總之,全球治理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國際公共產品的有效供給,而國際公共產品的有效供給,必須解決現有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決策的排他性、供給的不可持續(xù)性、供給收益分配的競爭性三大失效問題。正是在這三方面,“一帶一路”作為中國研發(fā)的國際公共產品,秉承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為完善全球治理提供了中國方案。
針對國際公共產品供給決策排他性引發(fā)全球治理的民主赤字,“一帶一路”建設中,以共商為要義,中國著力構建公共產品供給的多邊合作機制,維護并保障發(fā)展中國家權利,從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非排他性層面弱化全球治理的民主赤字。
1.從共商主體來看,“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多邊合作機制是以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為主要成員國。一是建立以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為主要成員的新機制。2016年建立的瀾湄合作機制是中國與湄公河流域5個發(fā)展中國家之間的合作;2017年召開的“一帶一路”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以新興經濟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為主體;2014年10月簽署《籌建亞投行備忘錄》,共同決定成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首批21個意向創(chuàng)始成員國,除新加坡以外,皆為發(fā)展中國家。二是通過現有機制的擴員,擴大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的合作空間。如隨著印度和巴基斯坦于2017年加入上海合作組織,上海合作組織成為三個新興經濟體國家(中國、俄羅斯、印度)和六個發(fā)展中國家的合作平臺。三是通過現有機制的升級,將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的合作推上新臺階。如2015年中非合作部長級會議升級為峰會,并于2018年9月召開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相對于西方大國通過主導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為代表的國際機制而進行全球治理,隨著以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合作為主體的機制建立與升級,“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合作機制成為“發(fā)展中國家第一次參與全球治理的有效嘗試”[18]。
2.從共商程序來看,“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多邊合作機制實行多元多層決策。多元是指社會各方力量的廣泛參與。社會各方力量既包括代表國家政府的國家領導人會議、外長會議、高官會議和工作組會議,也包括非政府的企業(yè)論壇、商界論壇、政黨論壇、婦女論壇、智庫論壇等。多層是指社會各方力量的共同協商。以第二屆“一帶一路”合作論壇北京峰會為例,2018年12月16-17日,由意大利、埃及等國的前政要、國際組織負責人、工商界領袖、相關領域知名學者組成的咨詢委員會在北京召開第一次會議。2019年4月25日,舉行由相關政府部門主辦的12場分論壇會議,當天還首次舉辦企業(yè)家大會。26日,舉辦由國務院主辦、各國領導人、高級代表和國際組織負責人組成的論壇高級別會議。27日舉辦由國家主席習近平主持、40個國家和國際組織領導人出席的圓桌峰會。從中,聚集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智庫交流、廉潔絲綢之路、數字絲綢之路、綠色之路、創(chuàng)新之路、地方合作、境外經貿合作區(qū)等領域,特別是推進互聯互通、加強政策對接以及推動綠色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等議題,從咨詢委員會、企業(yè)家大會、政府部門主辦的分論壇會議,到國務院主辦的高級別會議、國家主席主持的領導人圓桌峰會,通過深入交換意見、形成廣泛共識的共商,共取得6大類283項合作成果。顯然,通過建立包括政府和非政府的各方力量廣泛參與、共同協商的共商程序,“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多邊合作機制賦予其成員充分表達意愿的渠道,踐行著“國際事務由各國共同協商來解決”的民主訴求。
3.從共商內容來看,“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多邊合作機制推動中國與沿線國家發(fā)展規(guī)劃的有效對接?!耙粠б宦贰毖鼐€各國大都根據本國國情制定發(fā)展規(guī)劃,而且發(fā)展規(guī)劃都強調以合作的對外開放方式推進本國經濟發(fā)展,這些發(fā)展規(guī)劃存在相通性。相通的發(fā)展規(guī)劃如何實現對接?“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多邊合作機制發(fā)揮著溝通協商的平臺作用。如2017年“一帶一路”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上,除了將“加強政策和發(fā)展戰(zhàn)略對接,深化伙伴關系”設定為會議議題外,習近平主席還在開幕式演講中明確指出,中國主辦“一帶一路”合作高峰論壇,目的就是共商合作大計,要把“一帶一路”倡議與區(qū)域發(fā)展規(guī)劃、沿線國家的發(fā)展規(guī)劃實施對接。2019年“一帶一路”高峰論壇圓桌峰會聯合公報再次明確要在“已有進展的基礎上促進各方發(fā)展規(guī)劃和互聯互通倡議的對接”,重點加強三個層次領域的對接:一是合作機制對接,包括阿拉伯國家聯盟、亞歐會議互聯互通工作組、拉美和加勒比國家共同體、歐亞經濟聯盟、中非合作論壇、大湄公河次區(qū)域經濟合作、全球基礎設施互聯互通聯盟、瀾滄江—湄公河合作等區(qū)域和次區(qū)域合作機制;二是合作機制發(fā)展規(guī)劃的對接,包括三河流域經濟合作戰(zhàn)略總體規(guī)劃(2019-2023)、迪拜絲綢之路戰(zhàn)略、東盟東部增長區(qū)、歐盟東部伙伴關系、大歐亞伙伴關系、全球集團倡議等區(qū)域和次區(qū)域合作規(guī)劃;三是具體合作領域的發(fā)展規(guī)劃對接,包括非盟及非洲基礎設施發(fā)展規(guī)劃、亞太經合組織互聯互通藍圖、東盟及東盟互聯互通總體規(guī)劃2025、東盟智慧城市網絡、東盟“鏈接互聯互通”倡議、中亞互聯互通倡議、歐盟歐亞互聯互通戰(zhàn)略、中歐互聯互通平臺,等等。以上層次領域的對接為沿線發(fā)展中國家的發(fā)展提供機制保障。
針對國際公共產品供給不可持續(xù)性引發(fā)全球治理的責任赤字,面對“最迫切的任務是引領世界經濟走出困境”[19]的現實,“一帶一路”建設中,中國立足于負責任大國的戰(zhàn)略定位,通過優(yōu)化合作路徑、優(yōu)先合作領域、加大資金投入的項目共建,充分發(fā)揮自身在全球治理中的引領性作用,培育全球治理的責任擔當,從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可持續(xù)性層面化解全球治理的責任赤字。
1.優(yōu)化合作路徑的項目共建。從工業(yè)化的發(fā)展水平來看,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存在垂直分工,即發(fā)展中國家處于工業(yè)化的低端、歐洲的發(fā)達國家處于工業(yè)化的高端、中國則處于工業(yè)化的中端,各具比較優(yōu)勢,經濟互補性強。在“一帶一路”建設中,以資金、技術與經驗為紐帶,通過項目共建,中國從兩方面推動建立合理、高效的分工體系,優(yōu)化合作路徑。一是中國與處于工業(yè)化低端國家著力于共建經貿合作園區(qū),將中國的資金、技術、產品與沿線國家的市場、資源有效結合起來,實現雙方比較優(yōu)勢最優(yōu)配置。根據商務部網站數據統計,截止到2018年9月,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共建82個經貿合作園,著名的有越南龍江工業(yè)園、中白工業(yè)園、保加利亞“16+1”現代農業(yè)合作示范區(qū)、埃塞俄比亞東方工業(yè)園,等等。二是中國與工業(yè)化高端國家拓展貿易、擴大雙向投資的同時,著力加強第三方市場合作。第三方市場合作是中國與法國于2015年首倡,兩國合作開發(fā)第三方國家市場,目標是將“歐洲國家先進技術、中國優(yōu)勢產能及東道主國家需求有效對接,實現1+1+1>3效果”[20]。目前中國已與英國、荷蘭、新加坡、德國等近20個發(fā)達國家簽署、涉及多個領域項目共建的“開展第三方市場合作”聯合聲明或諒解備忘錄。如2016年6月中國與德國共同發(fā)表《第四輪中德政府磋商聯合聲明》,支持中車集團和德國西門子集團在高鐵領域,中國鐵路總公司和德國鐵路公司在中歐班列、高鐵運營維護等領域加強第三方市場合作。2018年5月中國與日本簽署《關于中日第三方市場合作事項的備忘錄》,泰國“BTS”鐵道鋪設項目或將成為首個合作項目。
2.優(yōu)先合作領域的項目共建。由于“一帶一路”沿線發(fā)展中國家發(fā)展受限的關鍵是基礎設施落后,秉承“要想富,先修路”的國內經濟發(fā)展經驗,“一帶一路”倡議以基礎設施為重心,將“道路通”置于優(yōu)先領域,通過交通運輸設施項目共建,中國著力打通綿延幾千公里歐亞大陸跨國界的聯結瓶頸,謀求以良好的基礎設施產生經濟發(fā)展和區(qū)域一體化的積極外溢效益。目前,在東南亞,中國與東盟國家重點共建中老鐵路、中泰鐵路、中緬陸水聯運、雅萬高鐵;在中亞,中國與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商定2020年前開通六條連接中、哈、俄、塔、烏、吉六國的運輸線路,形成上合組織成員國道路運輸網絡,2018年中吉烏國際道路運輸開通;在中東歐,中國與東中歐16國重點共建匈塞鐵路項目,中歐陸??炀€,亞得里亞海、波羅的海和黑?!叭8蹍^(qū)合作”,等等。
3.加大共建項目的資金投入。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資金投入分為四類:一是直接投資。2017年,中國對沿線國家累計直接投資已經超過了600億美元,涉及農業(yè)、制造業(yè)、基礎設施等諸多領域中的共建項目。二是專項基金。中國在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認繳500億美元資本。2014年中國出資400億美元建立絲路基金、2017年向絲路基金新增人民幣1000億元。三是專項貸款。2017年“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設立“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專項貸款(1000億元等值人民幣)、“一帶一路”產能合作專項貸款(1000億元等值人民幣)、“一帶一路”金融合作專項貸款(500億元等值人民幣)。四是各類專項投資基金。如中國設立100億美元專項貸款推進中東歐國家基礎設施建設、中方設立100億元人民幣優(yōu)惠貸款和100億美元信貸額度支持瀾湄地區(qū)基礎設施建設和產能合作項目、中方在上海合作組織銀行聯合體框架內設立300億元人民幣等值專項貸款投向上合國家的基礎建設和工業(yè)園區(qū)建設,等等。
通過優(yōu)化合作路徑、優(yōu)先合作領域、加大資金投入的項目共建,中國引領性作用培育著全球治理的責任擔當。第一,“一帶一路”倡議得到世界各國積極響應。至今,已經有127個國家和29個國際組織同中國簽署共建“一帶一路”合作協議;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成員國已由2015年的57個發(fā)展到2018年的93個。第二,“一帶一路”建設項目吸引更多國際機制的關注與參與。如隨著中國提出籌建以基礎設施投資為目標的亞投行,世界銀行、亞開行也加大在發(fā)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力度,2014年世界銀行審批通過的基礎設施融資金額提高了45%,達到242億美元。2015年亞開行總會決定每年的基礎設施融資金額提高1.5倍,達到每年200億美元。第三,以共建項目推動國際機制參與“一帶一路”建設。如中國積極推動亞投行與其他多邊開發(fā)銀行進行項目的聯合融資,與亞開行在4個項目上開展8億多美元的聯合融資,與世界銀行聯合融資8個項目,與國際金融公司聯合融資3個項目,與歐洲投資銀行、歐洲復興開發(fā)銀行聯合融資項目各1個[21]。
針對國際公共產品供給分配非競爭性引發(fā)全球治理的發(fā)展赤字,中國秉承“正確的義利觀”,明確“中國在發(fā)展自身利益的同時更多考慮和照顧其他國家利益”[22],推進中國與沿線國家在“一帶一路”建設中實現共享的互利共贏,這使“一帶一路”倡議作為國際公共產品的供給收益分配機制呈現非競爭性,緩解了全球治理的發(fā)展赤字。
1.以義為先。中國作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的最大經濟體,絕不犧牲其他國家利益來謀求自身發(fā)展,“不做凌駕于人的強買強賣?!盵23]
一是擴大沿線國家對中國的出口。在經貿領域,面對沿線國家與中國貿易大都處于逆差地位的現狀,中國通過降低關稅、增加產品附加值等方式擴大沿線國家對中國產品進口,著力改善貿易的順逆差狀況,為沿線國家提供更多發(fā)展機遇。以瀾湄合作為例,隨著瀾湄合作于2016年正式啟動,湄公河五國與中國的貿易量由2015年的1936.1億美元增長到2017年的2244.2億美元,與此同時,貿易逆差逐年減少,由2015年的442.9億美元下降到2017年的262.0億美元,貿易逆差在進出口總額的占比由2015年的22.87%下降至2017年的11.68%(見表1)。
二是加大對沿線國家的援助。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大多數發(fā)展中國家還處于工業(yè)化初期階段,基礎設施落后,極需海外資金援助。為此,中國政府不僅明確表示將根據自身實際能力和受援國的需求擴大援助規(guī)模,而且“新增對外援助資金將主要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周邊國家傾斜”[24]。2015年,習近平在聯合國減貧與發(fā)展高層論壇的主旨演講中表示:中國首期提供20億美元設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支持發(fā)展中國家落實2015年后發(fā)展議程。2017年“一帶一路”國際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上,中國政府承諾:2018-2021年將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提供600億元人民幣援助、20億元人民幣緊急糧食援助,實施包括100個“幸福家園”、100個“愛心助困”、100個“康復助醫(yī)”的建設項目,向有關國際組織提供10億美元落實一批惠及沿線國家的合作項目,向南南合作援助基金增資10億美元。
三是著力為沿線國家培養(yǎng)人才。針對沿線國家人力資源不足狀況,中國與沿線國家展開人力資源合作,資助沿線國家青年人到中國來留學和培訓,為沿線國家培養(yǎng)人才。2015-2020年,中國計劃向亞非發(fā)展中國家提供10萬名赴華研修和培訓名額。教育部統計數據顯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留華學生持續(xù)增長,由2016年的20.8萬人上升到2017年的31.72萬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留華學生占留華學生比由2016年的46.92%上升到2017年的64.85%;“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留華學生增速由2016年的13.6%上升到2017年的11.58%。
2.義利并舉?!耙粠б宦贰苯ㄔO中,通過“逢山開路、遇河架橋”[25],中國與沿線國家一道共創(chuàng)共同利益。目前,通過中國與沿線國家的共同努力,“六廊六路多國多港”的互聯互通架構基本形成。六廊包括中蒙俄、孟中印緬、中巴、中南半島、中國-中亞-西亞、新亞歐大陸橋在內的六大經濟走廊;六路包括鐵路、公路、水路、空路、管路、信息高速路在內的互聯互通路網;“多國”是以泰國、巴基斯坦、哈薩克斯坦、意大利等重要國家為合作重點;“多港”是構建包括皎漂港口、瓜達爾港、漢班托塔港、比雷埃夫斯港等在內的十多個海上支點港口。其中,中歐班列以其運距短、速度快、安全性高而發(fā)揮國際物流骨干作用,自2011年3月渝新歐開始運營,豈今誕生包括渝新歐、漢新歐、蘇滿歐、蓉歐、鄭歐、合新歐、湘歐、義新歐、哈歐九大中歐班列,截止到2019年3月,累計開行數量超過1.4萬列,通達境外15個國家50個城市。同時,中國參與的海上支點港口建設,因其為全球貿易提供海上通道而成為“中國為全球化提供的‘公共產品”[26]。
3.義利共贏。“一帶一路”建設成果一定要惠及沿線國家,這是中國政府的初心。從實際收益來看,“一帶一路”建設惠及各國紅利不斷凸顯的同時,實現了中國與沿線國家的互利共贏。一方面,中國與沿線國家的貿易量持續(xù)增長。2013-2017年,進出口貿易總額達69756.23億美元,年均增速達到2.36%,遠高于中國對外貿易的整體增速,在中國進出口貿易總額的占比一直在30%以上(見表2)。其中,九大中歐班列對中國和沿線國家的貿易產生重大影響。研究結果顯示,2011-2015年,從中國出口來看,中歐班列經過的國家與中國貿易量平均增長100.6%,從中國進口來看,中歐班列經過國家與中國的貿易量比沒有中歐列經過國家與中國的貿易量平均高27.9%[27]。
另一方面,增長的投資帶動中國與沿線國家共同受益。以工業(yè)園區(qū)建設為例,商務部統計數據顯示,截止到2018年9月,我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建的82家合作區(qū)累計投資300多億美元,入區(qū)企業(yè)4098家,上繳東道國稅費近22億美元,帶動東道國就業(yè)近30萬人(見表3)。對東道國而言,更多中國企業(yè)前來投資建廠,不僅增加本國就業(yè)、稅收和出口創(chuàng)匯,而且?guī)酉嚓P產業(yè)升級并促進工業(yè)化進程。對中國而言,中國企業(yè)走出去,有效解決國內過剩產能,加速企業(yè)國際化進程,進一步拓展中國經濟發(fā)展空間。
“一帶一路”作為中國研發(fā)的國際公共產品,通過共商的合作機制、共建的項目、共享的互利共贏,分別從供給決策的非排他性、供給的可持續(xù)性、供給收益分配的非競爭性三個方面增強國際公共產品有效供給,緩解全球治理的民主赤字、責任赤字和發(fā)展赤字。上述成效使“一帶一路”倡議逐漸得到國際社會認同,聯合國、二十國集團、亞太經合組織等國際機制相繼將“一帶一路”倡議及其核心理念納入相關文件,彰顯了中國理念和中國方案對全球治理的重要貢獻,有效推動全球治理朝著更加公平、普惠、包容方向發(fā)展。
但是,“一帶一路”倡議作為國際公共產品也受到諸多質疑:一是從全球治理模式上講,現有西方主導的全球治理是一種市場主義模式,中國政府推動的“一帶一路”倡議能否與西方主導的市場主義發(fā)展模式相容[28]?二是全球主義是全球治理的價值基點,中國基于共同利益努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但是,“中國參與全球治理仍受到國家利益的考量,其主導性理念仍是現實主義、國家主義、有保留的保守主義,還遠未上升到全球主義”[29]。三是機制是“一帶一路”倡議作為國際公共產品供給的載體,但“一帶一路”倡議下多邊合作機制的實效性不足、法規(guī)基礎不明確,未能保證“公共產品的產品透明度和可持續(xù)性”[30]。其它還有質疑中國提供國際公共產品的能力、質疑中國發(fā)展戰(zhàn)略目標,等等。以上質疑,有待進一步的研究與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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