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型社會資本與農民環(huán)境治理參與行為*
——以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為例

何培培，張俊飚※，何 可，曾楊梅

(1.華中農業(yè)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湖北武漢 430070； 2.湖北農村發(fā)展研究中心，武漢 430070)

0 引言

近年來，作物秸稈隨意棄置或焚燒導致的農村環(huán)境污染問題日益嚴重，引起了政府部門的高度關注。2017—2019年“中央一號文件”均明確提出要推動作物秸稈資源化利用。然而，農村環(huán)境污染的分散性和隱蔽性使得政策的執(zhí)行成本、市場機制的監(jiān)督成本過高，導致政府“自上而下”和市場“外部調節(jié)”的環(huán)境管理模式無法實現(xiàn)有效治理，因此依賴于農村社會公眾的“環(huán)境自主治理模式”應運而生[1]，而秸稈資源化利用能夠將基本游離于環(huán)境治理體系之外的分散農民個體納入環(huán)境污染治理體系中。不少文獻證實農民的秸稈處置行為受到成本收益[2]、農戶家庭特征[3]、外部環(huán)境[4]等因素的影響。然而，在農村這樣典型的“熟人社區(qū)”，農民個體的環(huán)境治理參與能力和社會基層的配合程度是環(huán)境政策成功落地的關鍵所在[5]。由于秸稈資源化利用具有較強的外部性和可模仿性，需要強化農民間的相互參與和協(xié)同合作，而認知型社會資本能顯著促進集體行動的順利實施[6]，且認知型社會資本能夠通過心理認知影響農民的環(huán)境治理行為[7]，這為認知型社會資本介入秸稈資源化利用提供了理論依據。

認知型社會資本是主觀共享的價值觀念，能促進集體行動和合作達成的精神或態(tài)度上的資源[7]，強調行為主體心理上的相互投資，包括信任、規(guī)范、互惠合作和價值觀[8]。根據社會資本所示范圍的不同，其可分為“個體”和“集體”兩個層次[9]，進而將認知型社會資本分為個體和村域兩個層面。不同于個體層面的微觀屬性，村域認知型社會資本具有中觀層面的集體屬性[10]，是村域內農民間的行為互動及在互動過程中產生的諸多關系特征[11]。既有研究證實，農民個體認知型社會資本中信任和規(guī)范兩個維度能顯著促進其選擇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12]，但并未探討互惠合作和價值觀維度的影響。然而，農民的秸稈資源化行為還會受到村域層面信息獲取、鄉(xiāng)風民俗的影響[11]。趙雪雁[13]研究了甘肅村域層面信任和規(guī)范維度對環(huán)境質量的影響，但也忽視了互惠合作和價值觀維度的影響。此外，少有研究探討村域認知型社會資本各維度對環(huán)境治理參與的影響，同時將個體和村域認知型社會資本納入同一分析框架的研究則更為罕見。

鑒于此，文章基于認知型社會資本各維度對農民環(huán)境治理參與行為的影響機理，利用四川省崇州市的實地調研數據，研究不同維度和不同層面的認知型社會資本對農民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的影響，試圖從認知型社會資本視角分析農民環(huán)境治理參與行為的動因，為實現(xiàn)農村地區(qū)可持續(xù)環(huán)境管理模式的轉型與創(chuàng)新提供科學依據。

1 理論分析

作為認知型社會資本最為核心的維度之一，信任是個體評價其他個體可靠程度的重要指標[14]。按照信任對象與范圍的不同可分為個體層面的人際信任、制度信任[15]和村域層面的普遍信任、公共信任[13]。已有研究證實不論是個體還是村域層面的信任，確實能顯著促進農民做出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行為的決策[13， 16-17]。事實上，基于社會聲譽、社會關系相似性及社會規(guī)章制度的信任，造就了人們穩(wěn)定預期的“心理秩序”，在經濟交往中雙方更容易相互理解和達成共識，可以減少因信息不完全而導致的社會復雜性和關系維護風險性[18]，降低內部成員的環(huán)境治理信息獲取成本，從而建立相關信息共享機制，提高農民對環(huán)境治理參與的認知，有效避免環(huán)境治理中的“囚徒困境”[19]。因此，個體和村域信任水平越高，農民越容易受到他人、環(huán)保政策和制度的影響，越傾向做出益于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選擇。

規(guī)范(Norms)以“繼承而來的倫理習慣”形式嵌入人們的意識形態(tài)中，可以減少因理性不認同而倫理法則認同導致的交易成本。一方面，規(guī)范能形成示范效應。約定俗成的規(guī)范能督促內部成員做出符合農村社區(qū)共同體語境期待的環(huán)境治理參與的“理性行為”[20]，在遵守環(huán)境治理規(guī)則與規(guī)定方面達成默契[21]，避免“公地悲劇”的發(fā)生。另一方面，規(guī)范具有約束作用。鄉(xiāng)規(guī)民約和共同的約定俗成建立起的約束機制，使違規(guī)的村民承擔失去名聲和面子等社會懲罰[22]。而名聲、面子等聲譽訴求能顯著促進農民的親環(huán)境行為[23]，聲譽訴求越強烈，成員個體越有動機遵守社會規(guī)范； 同時，規(guī)范也能規(guī)制狹窄的個體利益，降低他人違反社會準則行為的不確定性。規(guī)范所暗含的示范作用和約束作用能對農民的行為選擇產生影響：農民個體及村域層面的規(guī)范水平越高，個體內生規(guī)制與村域外在約束的雙重作用能激發(fā)農民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責任感，則農民越傾向做出益于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選擇。

互惠合作并不是實際資源的交換，而是表現(xiàn)為成員間在各種儀式性場合的交往和互動[18]，既可以保護個體現(xiàn)有的資源，還能在集體合作中獲得額外的資源?；セ莺献骶唧w表現(xiàn)為合作愿景其程度越高，人們越有能力抵御嘗試新鮮事物帶來的風險，則越能促進群體間的合作?；セ莺献魍ㄟ^禮尚往來形成互惠性機制[18]，能將更多的行為主體納入到集體的環(huán)境治理行動中來，分散的農民個體“為已利他”進行合作[24]，從而實現(xiàn)環(huán)境治理的“帕累托改進”。個體合作愿景水平越高，分散農民自身承擔的因率先參與環(huán)境治理而成效甚微的風險性越大，則會有可能阻礙農民通過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參與到環(huán)境治理中。而村域層面合作愿景水平越高，農民越容易采取和他人一樣的秸稈資源化處置行為以示融入集體行動，越傾向做出益于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選擇。

價值觀作為人對周圍環(huán)境看法的集合，能夠吸引和集聚具有背景相似性的成員。農耕文化中的親環(huán)境價值觀使具有共同環(huán)境利益訴求的分散個體凝聚在一起，是指導個體做出保護現(xiàn)有資源決策的關鍵因素[25]，行為主體近乎出于本能就能自覺維護環(huán)境。親環(huán)境價值觀的紐帶作用可以密切團體成員間的交流，通過信息傳播和行為示范帶動群體外的人參與到環(huán)境治理中。同時共同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價值取向能夠協(xié)調內部成員的環(huán)境利益沖突及摩擦[21]，減少可能的機會主義行為，通過親環(huán)境價值觀的“軟約束力”促使集體的合作行動得以維持和運轉。農民個體的親環(huán)境價值觀水平越高，越能激發(fā)分散個體保護環(huán)境的內在動力，則越傾向做出益于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選擇； 而村域的親環(huán)境價值觀水平越高，但由于個體“秸稈非資源化處置不足為害”的觀念，可能導致環(huán)境治理的集體行動中“搭便車”行為極易發(fā)生[26]，越會阻礙農民通過秸稈資源化利用參與到環(huán)境治理中。

2 模型構建、數據說明與變量描述

2.1 模型構建

該文的因變量設置為農民的水稻秸稈處理方式，分為直接還田、出售、廢棄或家用燃料，屬于多分類變量，因此使用多項Logit模型進行擬合分析。將分類3(廢棄和家用燃料)作為參照組，可得到2個Logit回歸模型，分別是分類1(還田)與分類3相比，分類2(出售)與分類3相比，即：

(1)

(2)

(3)

同時，P1+P2+P3=1，且LogitPi表示秸稈處置方式與分類3相比，為第i種的概率(i=1， 2)Xj表示影響農民秸稈處置方式選擇概率的因素。

2.2 數據說明

四川省崇州市位于成都平原西部，水稻種植歷史悠久，秸稈如何處置對該區(qū)域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具有重要影響。研究數據來源于2018年1—3月在該市對2個鎮(zhèn)6個村350名農民所做的問卷調查。此次調研在水稻集中種植的區(qū)域隨機選取了三江鎮(zhèn)聽江村、皂角村、鳳凰村和江源鎮(zhèn)崇福村、江源村、大廟村。因2個鎮(zhèn)的大部分農民在冬春季將土地流轉給他人種植大蒜，自己只種植水稻，因此剔除在冬春季和全年種植大田作物的問卷15份； 剔除重要信息遺漏、前后矛盾等問卷3份，最終獲得332份有效問卷，問卷有效率為95%。目前農民的水稻秸稈處理方式主要包括還田、銷售、廢棄和家用燃料等4種(1)該地區(qū)沒有將水稻秸稈制作沼氣的傳統(tǒng)且當地政府采取嚴格禁燒秸稈政策，故不考慮露天焚燒行為； 此外以下水稻秸稈皆簡稱秸稈。

2.3 變量選擇及描述

該文主要探究認知型社會資本對農民秸稈具體處置方式的影響，因此被解釋變量為農民的秸稈處理方式，其衡量指標為“請問您處置秸稈的方式是：直接還田、出售、廢棄或家用燃料”。核心解釋變量包括個體及村域層面的信任、規(guī)范、合作愿景、親環(huán)境價值觀。就個體層面而言，該文分別采用對親友鄰居、村干部和制度的信任表征人際信任、制度信任[15]； 以互助、奉獻及和諧程度表征規(guī)范[7]； 以禮尚往來的人情交往程度表征合作愿景[18]； 以自我環(huán)境責任認知表征親環(huán)境價值觀。就村域層面而言，采用對同質群體的信任表征普遍信任[13]； 以村民是否積極參與集體活動表征公共信任[17]； 以村內居民是否普遍遵守鄉(xiāng)風民約表征規(guī)范[11]； 以與村內非親友的交往密切程度表征合作愿景[27]； 以對他人親環(huán)境行為的態(tài)度表征親環(huán)境價值觀。

已有研究證實了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家庭收入和兼業(yè)狀況等特征對農民秸稈處置行為具有影響[3， 12]。此外，農民的秸稈處置行為還可能受到特定認知的影響[28]，如“秸稈是一種未利用的資源”； “政府有無秸稈利用方式的引導”也可能影響秸稈的具體處置行為，因此將上述兩個因素納入到解釋變量中。變量含義及相關描述性統(tǒng)計詳見表1。

表1 變量含義及描述性統(tǒng)計

變量分類變量含義及賦值均值標準差秸稈處置方式直接還田=1,出售=2,廢棄或家用燃料=31.5480.651個體層面信任人際信任對親友鄰居的信任: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2.6930.787制度信任對村干部和制度的信任: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4.1090.455規(guī)范互助、奉獻、和諧程度: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3.1470.408合作愿景愿意與熟悉的人互惠合作: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3.9360.539親環(huán)境價值觀對個人環(huán)境責任的認同度: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3.9890.562村域層面信任普遍信任對同質群體(同姓)的信任: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3.430 0.661公共信任積極主動參與政治生活: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2.925 0.432規(guī)范村組公約的遵守情況: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3.966 0.418合作愿景與村內非親友農民的交往態(tài)度: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2.600 0.618親環(huán)境價值觀對他人親環(huán)境行為的態(tài)度: 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3.449 0.517控制變量性別男=1,女=00.4700.500年齡39歲及以下=1,40～55歲=2,56～65歲=3,66歲及以上=42.8900.830受教育程度小學及以下=1,初中=2,高中及以上=31.3900.541家庭年總收入3萬及以下=1,3萬～7萬=2,7萬～12萬=3,12萬及以上=42.4500.927秸稈是一種資源是=1,否=00.8900.315兼業(yè)情況是=1,否=00.4200.494政府引導是=1,否=00.3000.458人均耕地面積承包時每人應有的耗地面積而非家庭人均耕地面積0.8330.186 注:調研地秸稈出售的價格少數為10～30元/667m2,絕大多數都不收錢; 個體和村域層面的變量得分皆由層次分析法復合計算而來

3 模型估計結果與分析

利用SPSS19.0統(tǒng)計軟件，模型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因模型Ⅳ將不同層面、不同類型的認知型社會資本及控制變量都納入同一個模型，其回歸結果更為科學和嚴謹。因此，回歸分析圍繞模型Ⅳ的統(tǒng)計結果展開。

表2 多項Logit模型回歸結果

自變量模型I模型Ⅱ 模型Ⅲ模型Ⅳ模型V還田出售還田出售還田出售還田出售還田出售個體層面人際信任0.187(0.369)0.132(0.354)0.402(0.416)0.220(0.390)制度信任1.594???(0.592)1.432???(0.590)1.578??(0.720)1.561??(0.704)規(guī)范1.803??(0.782)1.376?(0.742)2.005??(0.838)1.552??(0.791)合作愿景-1.562???(0.561)-0.476(0.524)-1.808???(0.629)-0.783(0.580)親環(huán)境價值觀3.237???(0.611)0.521(0.548)3.731???(0.680)0.803(0.606)村域層面普遍信任0.907??(0.426)0.755?(0.426)0.616(0.515)0.632(0.494)公共信任-0.906(0.652)-0.216(0.664)-2.099???(0.787)-1.055(0.754)規(guī)范1.596???(0.618)0.548(0.625)1.665??(0.743)0.586(0.703)合作愿景0.483(0.398)0.115(0.399)0.281(0.456)0.052(0.432)親環(huán)境價值觀-0.549(0.567)-0.502(0.563)-1.121?(0.655)-0.533(0.605)個體認知型社會資本3.764???(0.877)1.957??(0.846)村域認知型社會資本-0.444(0.806)-0.142(0.806)性別-0.281(0.519)-0.094(0.529)-1.681???(0.655)-1.018(0.631)-0.348(0.551)-0.236(0.556)-1.667??(0.700)-1.123?(0.670)-0.894(0.574)-0.536(0.572)年齡-0.027(0.334)0.150(0.349)0.179(0.385)0.246(0.375)0.023(0.347)0.211(0.359)0.294(0.416)0.306(0.402)0.203(0.355)0.294(0.362)兼業(yè)情況-0.028(0.584)-0.472(0.597)0.405(0.671)-0.224(0.649)-0.178(0.606)-0.534(0.613)0.296(0.718)-0.356(0.690)0.218(0.624)2.940(0.625)受教育程度0.704(0.544)0.660(0.557)0.858(0.605)0.729(0.591)0.843(0.574)0.760(0.580)1.058?(0.633)0.834(0.608)0.848(0.558)0.748(0.559)家庭年總收入0.404(0.260)0.165(0.266)0.606?(0.336)0.318(0.326)0.490?(0.275)0.187(0.275)0.678?(0.362)0.385(0.345)0.305(0.279)0.111(0.279)秸稈是一種資源1.915???(0.524)2.577???(0.581)2.443???(0.667)3.103???(0.657)2.350???(0.610)3.035???(0.654)2.643???(0.756)3.431???(0.731)2.477???(0.614)2.940???(0.636)政府引導0.205(0.519)0482(0.538)0.265(0.584)0.549(0.574)0.266(0.540)0.568(0.553)0.1720.6280.426(0.605)0.315(0545)0.576(0.555)人均耕地面積-2.281?(1.262)-1.738(1.295)-2.309(1.498)-2.300(1.476)-2.061(1.330)-1.470(1.345)-2.400(1.577)-1.983(1.524)-2.775???(1.335)-1.954(1.339)常數項2.1741.190-18.386-9.526-4.638-2.033-20.295-10.889-9.931-5.428卡方51.712???169.604???79.288???194.421???87.661???-2對數似然值449.960437.188527.505412.371519.131Nagelkerke R20.1720.4770.2530.5280.277 注:參考類別為分類3(家用燃料和廢棄); 括號內數字為標準誤;?,??,???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顯著

3.1 個體層面回歸結果分析

人際信任與農民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存在正相關關系，但其統(tǒng)計意義并不顯著。制度信任在5%的水平下顯著正向影響農民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農民對秸稈禁燒政策和村干部越信任，那么其做出違背方針政策行為的可能性越低，農民潛意識中為避免與制度相悖而行所付出的高昂代價，選擇對秸稈進行資源化利用。農民對環(huán)境政策的信任度越高，會選擇對秸稈進行資源化利用，從而提高秸稈資源化利用的概率。

規(guī)范在5%的水平下顯著正向影響農民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個體規(guī)范水平越高，越傾向采取資源化利用的方式來處理秸稈。這是因為村內的默認規(guī)矩可能促使每個人首先采取符合集體目標，其次符合個體目標的行為，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不僅能迎合集體所倡導的價值取向，而且也符合個體的行為準則，且“熟人社會”沿襲而來的相互監(jiān)督與約束對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具有強有力的引導作用。

合作愿景在1%的水平下顯著負向影響農民的秸稈還田行為，而對秸稈出售的負向影響則不顯著。農民個體的合作愿景程度越高，其越傾向秸稈的非資源化利用方式，這可能與分散的農民個體想要實現(xiàn)合作的難度很大有關。當個體的合作愿景越強烈，他所承擔合作破裂的風險越大； 當合作帶來的益處小于風險帶來的損失，基于規(guī)避風險的需要，他們往往采取既不違背秸稈禁燒政策也不過于積極的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的行為。

親環(huán)境價值觀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向影響農民的秸稈還田行為，而對秸稈出售的正向影響則不顯著。農民個體的親環(huán)境價值觀水平越高，越傾向選擇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 當農民越認為人與自然應和諧相處，其對環(huán)境的關注度就越高，越會采取對環(huán)境危害較小甚至沒有危害的行為。具有鄉(xiāng)土本色的農民很可能認為秸稈還田是親近、保護自然的表現(xiàn)，選擇還田方式處置秸稈的動機就越強。

3.2 村域層面回歸結果分析

普遍信任與農民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存在正相關關系，但其統(tǒng)計意義并不顯著。公共信任在1%的水平下顯著負向影響農民的秸稈還田行為，但對秸稈出售的負向影響并不顯著。由于村域整體的信息獲取不全面，村內農民普遍對公共政策及人員的信任其實是一種風險投資[14]，信任度越高則風險越大。因人口流動性和村莊異質性增強，農民自身利益并非再如“熟人社會”般，廣泛且深刻地“嵌入”農村公共事務和諸多社會關系網絡中[29]，農民往往傾向于采取傳統(tǒng)的秸稈處置方式，以規(guī)避公共信任陷阱帶來的利益風險。

規(guī)范在5%的水平下顯著正向影響農民的秸稈還田行為，但對秸稈出售的正向影響并不顯著。這可能與當遵守共享的處事準則成為一個集體性的認知，緊密共享的規(guī)范網絡有助于降低秸稈還田的合作交易成本有關； 同時規(guī)范機制對秸稈濫用的私人活動進行約束，促使村民采取秸稈還田的統(tǒng)一集體行動。

合作愿景與農民的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存在正相關關系，但其統(tǒng)計意義并不顯著，這與個體層面合作愿景的顯著負向影響恰恰相反。村域合作愿景越高，村域內信息的開放度越高，與不熟悉農民之間的信息交流會更加順暢[17]，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農民之間合作的交易成本。而個體合作愿景越高，會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與親友鄰居合作的“搭便車”傾向[17]，造成參與者在環(huán)境治理博弈中的利益沖突，進而，農民不以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參與到環(huán)境治理中。

親環(huán)境價值觀在10%的水平下顯著負向影響農民的秸稈還田行為，但對秸稈出售的負向影響并不顯著?？赡艿慕忉屖怯H環(huán)境價值觀即使成為村內普遍的風氣，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會因個體的意識與行為的不一致性，面臨將環(huán)境治理參與意愿轉化為行為的阻礙。正如前文所述，農民自身的“秸稈非資源化處置不足為害”觀念和對村內成員秸稈資源化利用行為的不信任相互強化[26]，可能導致農民個體出現(xiàn)秸稈非資源化處理的“搭便車”行為。

4 結論與政策啟示

該文區(qū)分了認知型社會資本的個體和村域兩個層次，并從信任、規(guī)范、合作愿景和親環(huán)境價值觀等4個維度刻畫了認知型社會資本。研究結果表明，認知型社會資本可以直接解釋調研地農民的秸稈處理方式差異。相較于村域認知型社會資本的負向影響，個體認知型社會資本能夠顯著正向影響農民的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選擇。個體認知型社會資本對農民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的選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而村域認知型社會資本的負向影響則不顯著。認知型社會資本各維度對農民秸稈資源化利用的影響較為復雜。就個體層面而言，制度信任、規(guī)范和親環(huán)境價值觀均顯著促進農民采用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而合作愿景的影響則顯著為負，人際信任的正向影響則不顯著。就村域層面而言，公共信任和親環(huán)境價值觀均顯著負向影響農民的秸稈還田行為，而規(guī)范的影響則顯著為正，普遍信任與合作愿景的正向影響則不顯著。

認知型社會資本對農民秸稈處理方式的選擇差異具有強大解釋力，能夠有助于農村生態(tài)環(huán)境問題的緩解?；谏鲜鲅芯拷Y論，該文的政策啟示是：(1)加強對農村地區(qū)認知型社會資本的培育，積極發(fā)揮認知型社會資本的“軟約束”機制作用，促使農民積極參與農村環(huán)境治理行動。(2)借助村組之間的環(huán)境治理帶動示范作用，規(guī)范農民的環(huán)境治理參與行為，提高其環(huán)境治理參與意識，引導農民自發(fā)開展環(huán)境治理合作，繼而有效監(jiān)管危害環(huán)境的不良行為。(3)加強對秸稈資源化利用方式的宣傳和引導，提高村域范圍內農民普遍對政府和制度的信任程度，并將其轉化為農民秸稈資源化利用的動力，充分發(fā)揮“鄉(xiāng)政村治”環(huán)境治理機制的作用，這是促進農民環(huán)境治理參與的有效著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