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畫家山水扇面冊賞析

錢芳　鄧桂花

吉林省博物院藏《清代畫家山水扇面冊》，于20世紀(jì)60年代收購于北京市文物市場（寶古齋）。冊中收錄清代“四王吳惲”六家中王暈作品3件，王原祁和惲壽平作品各1件，另有高簡、戴熙、徐枋、吳鼐、李育5人作品各1件，共計10幀扇面集成一冊。在本院所藏諸多明清書畫扇面中，這件《清代畫家山水扇面冊》品相好而畫功精湛，匯集名家筆墨，是院藏書畫扇面系列中比較重要的一件，具有較高的藝術(shù)研究價值。

1.高簡《江南春色圖》扇面（圖1）

《江南春色圖》為紙本，設(shè)色，繪江南春色小景。畫面布局疏朗、錯落有致，筆觸輕靈脫俗，用色雅致。雖是尋常小景，卻能令觀者神清氣爽，猶若游于其中，觸目所見，是淡淡的綠柳、點點的桃花;遠(yuǎn)山近水，空靈而明媚，春意盎然?？钍稹敖洗荷纶w大年似禹功年兄，高簡”。鈐“高簡”白文印一枚。右下角鈐“瑯?gòu)窒绅^藏扇”朱文印，為清代著名學(xué)者阮元收藏印。

高簡（1634～1707），字澹游，號旅云、一云山人，江蘇蘇州人。能詩，工山水，畫法元人，尤喜倪瓚。高簡最擅長作小品畫，筆墨間無習(xí)氣，是清初一位別具特色的畫家。

2.王犟《松壑云泉圖》扇面（圖2）

《松壑云泉圖》為紙本，設(shè)色，繪高山雄渾、松林茂密，山間瀑布奔流、煙云繚繞，構(gòu)圖飽滿，用筆細(xì)密沉實，加之用色偏重于青綠，方寸之間似有磅礴之勢，體現(xiàn)了作者深厚的山水畫功力和藝術(shù)情趣。款署“松壑云泉，仿趙承旨筆，恭祝崇翁老先生大壽。壬申初夏，虞山后學(xué)王翚”。鈐“石谷”朱文印一枚。題款中的“壬申”年應(yīng)為1692年，時作者61歲。

王翚（1632～1717），字石谷，號耕煙散人、劍門樵客、烏目山人、清暉老人等，江蘇常熟人。王翚是清代著名畫家，與王鑒、王時敏、王原祁并稱“四王”，屬于當(dāng)時的主流山水畫家，影響甚大。其論畫主張“以元人筆墨，運(yùn)宋人丘壑，而澤以唐人氣韻”，善于學(xué)習(xí)古人，功底深厚，并能在某種程度上集唐宋以來諸家之大成。評者公認(rèn)其作品中有一種華滋渾厚、氣勢勃發(fā)的風(fēng)格。 《松壑云泉圖》雖僅是小品扇面，但也時時體現(xiàn)出這種風(fēng)格特色。

3.王翚《擬趙大年江鄉(xiāng)清夏圖》扇面（圖3）

紙本，設(shè)色，繪江南水鄉(xiāng)夏季小景。構(gòu)圖別致，以坡岸邊的一條小徑連接近景和遠(yuǎn)景，小徑旁竹柳搖曳，仿佛清風(fēng)習(xí)習(xí);小徑盡頭連接著一帶茅屋，周圍荷塘環(huán)繞，雜木叢生，稍遠(yuǎn)處煙云若有若無，似乎為這隨處可見的江南小景增添些許仙靈之氣。此圖中很少見到程式化的用筆，花青和淡淡的赭石渲染出清新的格調(diào)，是王翚小景山水中的精品之作?？钍稹摆w大年江鄉(xiāng)清夏，寫贈載文年世兄并正之。癸巳清明前三日，海虞耕煙散人王翚”。鈐“王翠”白文印、 “石谷”朱文印各一枚。引首鈐“上下千年”朱文印。左下角鈐“長口周氏鑒藏”白文印，為清代學(xué)者周壽昌收藏印。題款中的“癸巳”年應(yīng)為1713年，時作者82歲。

4 王翚《采菱圖》扇面（圖4）

紙本，設(shè)色，繪江南采菱小景。畫面上山巒聳立、巨木成蔭，山林間數(shù)座亭臺屋宇，這些景致雖然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但最精彩之處卻是一小片湖水之上的三只采菱船，船兒小似圓盆，船中采菱女子僅僅勾勒出身形，已是極為生動，為整幅畫面增添了無限生機(jī)。用筆設(shè)色皆嫻熟而有新意，是王翠山水小品中富有意趣的一件佳作。題款“湖州秋水玉泠泠，湖州女兒出采菱。梭船蕩漿紅潑剌，阿姐唱歌教妹應(yīng)。隔溪小閣帶醉憑，移坐下風(fēng)宣遠(yuǎn)聽。白石翁題采菱圖詩，己丑春仲呈芳洲老友先生正，王翚”。鈐“石谷子”朱文印、“王翠之印”白文印各一枚。右下角鈐“秋鶴”朱文印。

圖中所書采菱詩，為明代吳門巨匠沈周所作， “詩極新艷，音節(jié)可歌”，與此圖相應(yīng)，詩情畫意，頗為感人。題款中的“己丑”年應(yīng)為1709年，時作者78歲。

5.惲壽平《國香春霽圖》扇面（圖5）

《國香春霽圖》為紙本，設(shè)色，以沒骨法繪蘭竹。筆墨靈動灑脫，用色清淡明麗，既生動又雅致，寥寥數(shù)筆卻活色生香，雋秀出塵，彰顯一代花鳥畫大師的獨到之處?？钍稹皣愦红V圖，征抑道兄清賞。惲壽平”。鈐“壽平”白文印、 “正叔”朱文印各一枚。左上角鈐“岳雪樓”朱文印，左下角鈐“孔氏”朱文印、“少唐審定”朱文印各一枚;右下角鈐“懷民珍秘”朱文印、“庚拜所藏”白文印各一枚。

惲壽平（1633～1690），名格，字惟大，后改字壽平，以字行。號南田。惲壽平是清初著名的花鳥畫家，開創(chuàng)沒骨花卉一脈的獨特畫風(fēng)，在當(dāng)時和后世都有深遠(yuǎn)影響。

從收藏印鑒可知，此圖曾經(jīng)是清末廣東四大藏書家之一孔氏兄弟的收藏?？讖V鏞（1816～？），號懷民，廣東南海人，實業(yè)家孔繼勛長子，與弟孔廣陶（號少唐）藉父遺緒，好學(xué)嗜古，銳意收藏，孔氏“岳雪樓”古籍、書畫甲于粵地。

6.王原祁《仿一峰老人筆意山水圖》扇面（圖6）

此圖為紙本，墨筆，繪仿古山水。畫面雖小，但筆墨蒼勁渾厚，皴染自如，意境渺遠(yuǎn)?？钍稹案锶?，仿一峰老人筆，為履老年道兄壽，王原祁”。鈐“王原祁”朱（白）文印、“麓臺”白文印各一枚。引首鈐“峭倩”朱文印一枚。題款中的“庚寅”年應(yīng)為1710年，時作者69歲。

王原祁（1642～1715），字茂京，號麓臺、石師道人，江蘇太倉人。王原祁是王時敏之孫，于習(xí)畫一途上得天獨厚，家學(xué)淵源，又精研元四家，以黃公望為宗，擅用干筆焦墨層層皴擦，用筆沉著，自稱筆端有金剛杵。在“四王”中影響較大，且受皇室青睞，政治地位顯赫，是清代早期畫壇正統(tǒng)派中堅人物。 《仿一峰老人筆意山水圖》為仿黃公望筆意所作，雖是小品，但筆力淳厚無比，是為其特色。

7.戴熙《秋陂蕭爽圖》扇面（圖7）

《秋陂蕭爽圖》為紙本，墨筆，繪秋山小景。純以水墨皴寫，潤澤渾厚，與隱現(xiàn)金黃色的魚子金紙面相映，別具風(fēng)韻?？钍稹扒镖槭捤?，擬董思翁生辣之作，少梅仁兄屬，醇士戴熙”。鈐“戴熙”白文印、“醇士”朱文印各一枚，左下角鈐“何必見戴”朱文印。

戴熙（1801～1860），字醇士，號榆庵，浙江錢塘（今杭州）人。當(dāng)時的“四王”派系山水畫已漸成衰微之勢，戴熙被認(rèn)為是“四王”以后的山水畫大家。主要師法王翠，布局穩(wěn)妥，干筆皴擦和水墨渲染都頗有功力。

8.徐枋《仿關(guān)仝筆意山水圖》扇面（圖8）

《仿關(guān)仝筆意山水圖》為紙本，墨筆，繪山水小景。通篇以淡墨繪出山石、樹木、流泉、茅亭等常見景色，水面泛起層層波浪，皴寫細(xì)致。雖用淡墨，但筆力勁健?？钍稹凹鬃酉娜?，仿關(guān)仝筆意畫于澗上草堂，俟齋徐枋”。鈐“徐枋之印”白文印～枚。 “甲子”應(yīng)為1684年，時作者63歲。

徐枋（1622～1694），字昭法，號俟齋，江蘇吳縣（今蘇州）人。明末清初畫家，入清后隱居于天平山麓“澗上草堂”。其山水畫取法董源、巨然、荊浩、關(guān)仝，亦宗倪瓚、黃公望。

9.吳鼒《枯木竹石圖》扇面（圖9）

《枯木竹石圖》為紙本，設(shè)色，繪枯木竹石。濕筆淡墨寫竹樹石，綠竹點綴，有雋雅之致。款署“元人本，抑庵作于邗上西園待鶴徑”。鈐“吳鼒之印”朱（白）文印。

吳鼒（1755～1821），字及之，號抑庵，安徽全椒人。嘉慶四年（1799）進(jìn)士。工書畫，擅花卉，筆意清挺，有明代陳淳筆意。

10.李育《雉雞圖》扇面（圖10）

《雉雞圖》為紙本，設(shè)色，繪野雉一對，旁為山石流水，綠草茵茵。構(gòu)圖自然得體，用筆靈動松爽，草葉禽鳥均以沒骨法為主，略加勾勒，用色清靈淡雅，生動有致。雖為小品扇面，但布置精巧別致，用筆亦妙，充分體現(xiàn)了李育在花鳥畫上的造詣?？钍稹凹撼笄镌粸槭a山一兄雅正，竹西弟李育”。鈐“梅” “生”朱文印各一枚。

李育（生卒年不詳），字梅生，江蘇甘泉（今揚(yáng)州）人。光緒三十年（1904）尚在。工人物、花鳥、雜品，“其寫意花卉木石，能綜各家所長，脫略高渾，下筆甚捷，有心手相和色墨并施之妙”。

關(guān)于李育的生卒年《中國美術(shù)家人名辭典》（愈劍華著，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注明其生于1843年，卒年不詳。但本院另有一件李育的《山中試茗圖》扇面，落款署“道光乙酉歲，為麓庵仁弟疋正，梅生育”。按“道光乙酉”為1825年，則李育不可能出生在1843年。本件<雉雞圖》署“己丑”年款，查1825年上下，最接近的己丑年為1829年。結(jié)合本院所藏另一件李育作品《溪汀垂釣圖》落款： “乙亥秋色平分之月，江都李育畫并題”，最接近1825年的“乙亥”年為1815年。據(jù)此，推算《雉雞圖》的創(chuàng)作年代為1829年，比較合理。

明清兩代文人用扇以折扇居多，在其上題詩作畫、應(yīng)和往來，是傳統(tǒng)“扇文化”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古代成扇，不乏扇面扇骨俱佳者，但成扇頻繁開合或長期折疊，皆不利于其長久保存，故流傳下來的成扇很多以“扇面”的形式保存。以吉林省博物院為例，院藏數(shù)百件成扇中，絕大部分為近現(xiàn)代，極少古代成扇;而裝裱成扇面的則數(shù)量不少，基本可分為書法和繪畫兩種，其中《吉林省博物院藏明清扇面展》是本院交流展經(jīng)典項目之一。藏品以單件扇面為多，扇冊較少，扇冊有集一人作品者如《清顧麟士山水扇面冊》，也有集各家作品者，如本文所述的這件。

《清代畫家山水扇面冊》匯集了清代幾位著名畫家的扇面佳作。其中王葷的《松壑云泉圖》《擬趙大年江鄉(xiāng)清夏圖》《采菱圖》和惲壽平的《國香春霽圖》，堪稱是兩人小品畫中的精絕之作。王葷的3件山水，皆作于60歲以后，筆法精熟，于咫尺之間營造出高山大川之勢，氣度非凡。 《國香春霽圖》雖筆墨簡淡，但特色鮮明，獨樹一幟，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脫盡習(xí)氣、淡然天真的繪畫理念，是一幅有代表性的花卉小品，彰顯出畫家在花鳥畫領(lǐng)域的卓越之處。高簡的《江南春色圖》整體筆調(diào)輕快，畫面上青山綠水，清新明媚，與其慣常所見深穩(wěn)、冷雋風(fēng)格略有不同。徐枋、吳鼐和李育的畫作流傳不多，此冊中收錄的作品，無疑是可供研究的一手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