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怡春
【摘要】“沙之書”對人類來說,不僅是“無限之物”,其實也是“無知(未知)之物”,面對這“無限之物”“無知(未知)之物”,不同的人就有了不同的態(tài)度和做法。博爾赫斯寫作《沙之書》,既要借助“沙之書”來表明自己對世界的看法,也要引起讀者的思考,讓大家去闖闖這無限、無知(未知)世界的迷宮。
【關(guān)鍵詞】沙之書;無限之物;無知之物;人類反應(yīng)
正如與教材配套的《教師教學(xué)用書》所說的那樣,博爾赫斯《沙之書》里的“沙之書”其實可以看做是“無限之物”的隱喻,因而可以做多方面的闡釋:“它可以看做是對無窮盡的存在的隱喻,可以看做是無限時間空間的模型,可以看做是對人類浩瀚知識的象征,還可以看做是對文學(xué)的某種認知:制造一本無始無終的小說”。其實,不僅“沙之書”有隱喻,面對“沙之書”“我”以及《圣經(jīng)》推銷員、不識字的村民的反應(yīng)(或者說做法、選擇)也有隱喻,“我”以及《圣經(jīng)》推銷員、不識字的村民對“沙之書”的反應(yīng),其實就是人類面對無限之物的反應(yīng),就是人類在“無限之物”面前的不同表現(xiàn)、不同選擇與做法。
作者筆下的“沙之書”有哪些特點呢?首先是來歷不明。賣《圣經(jīng)》的人說,“我是在比卡內(nèi)爾一帶弄到的”“我是在平原上一個村子里用幾個盧比和一部《圣經(jīng)》換來的。書的主人不識字。我想他把圣書當(dāng)做護身符。他屬于最下層的種姓;誰踩著他的影子都認為是晦氣”,而“書頁磨損得很舊”“顯然已有很多人翻閱過”,很顯然,《沙之書》不可能是這個不識字的村民首創(chuàng)的,這本書已輾轉(zhuǎn)了很多人之手,識字的、不識字的都翻動過,其來歷成謎。其次是內(nèi)容不清?!拔彝诵葜霸诓貢芯攀f冊的國立圖書館任職”,愛藏書,愛讀書,光《圣經(jīng)》就收有很多種版本,應(yīng)該說可算知識豐富,見多識廣了,可是《沙之書》“里面的文字是我不認識的”,面對它,“我”也僅能翻翻頁碼,看看里面的插畫,臨摹臨摹插畫而已,至于書里到底講了些什么,只有天知道。第三,編碼荒誕,變動不居。《圣經(jīng)》推銷員對“我”說,那個不識字的村民“他告訴我,他那本書叫‘沙之書’,因為那本書像沙一樣,無始無終”?!妒ソ?jīng)》推銷員讓“我”找書的第一頁,“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幾乎貼著食指去揭書頁。白費勁:封面和手之間總是有好幾頁。仿佛是從書里冒出來的”,他又讓“我”找書的最后一頁,“我照樣失敗”,這時《圣經(jīng)》推銷員面對“我”的驚慌,繼續(xù)說:“這本書的頁碼是無窮盡的。沒有首頁,也沒有末頁。我不明白為什么要用這種荒誕的編碼辦法。也許是想說明一個無窮大的系列允許任何數(shù)項的出現(xiàn)”“如果空間是無限的,我們就處在空間的任何一點。如果時間是無限的,我們就處在時間的任何一點。”除了無始無終,這本書的頁碼還變動不居,這次翻看過的頁碼,下次再也找不到?!绊摯a的排列引起了我注意,比如說,逢雙的一頁印的是40,514,接下去卻是999。我翻過那一頁,背面的頁碼有八位數(shù)。像字典一樣,還有插圖:一個鋼筆繪制的鐵錨,筆法笨拙,仿佛小孩畫的”,這時《圣經(jīng)》推銷員要“我”仔細瞅瞅,不然以后就再也看不到這一頁了,“我記住地方,合上書。隨即又打開。盡管一頁頁地翻閱,鐵錨圖案卻再也找不到了!”真有莊子“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神韻。最后,書的利害關(guān)系不明。這樣一本“印刷粗糙”、插畫“筆法笨拙”“像沙一樣,無始無終”的書,到底會給擁有它(甚至翻看過它)的人什么影響呢?有利還是有弊?有哪些利弊?……一點也不清楚。
這樣看來,“沙之書”對人類來說,不僅是“無限之物”,其實也是“無知(未知)之物”。
正因為“沙之書”具有如此的特點,它對人類來說,不僅是“無限之物”,其實也是“無知(未知)之物”,所以,面對它,也就是面對這“無限之物”“無知(未知)之物”,不同的人就有了不同的態(tài)度和做法。有的人(不管地位高下、知識多寡)視它為“圣書”,不管認不認識里面的字,不管知不知道里面的內(nèi)容,反正把它“當(dāng)作護身符”。這其實叫做盲目的崇拜,在人類的歷史進程中,一直擺脫不了它的影子。有的人則恐懼不已,視它為“邪惡的書”“詆毀和敗壞現(xiàn)實的下流東西”,因而要遠離它,轉(zhuǎn)移它,甚至毀掉它,“把它付之一炬”,再不濟也要把它藏起來,如同“隱藏一片樹葉的最好的地點是樹林”一樣,“把那本沙之書偷偷地放在一個陰暗的擱架上。”這其實是一味地逃避、排斥甚至毀滅,這種思想和做法也如影隨形,一直伴隨人類左右。有的人則如獲至寶,雖然也知道它是“怪書”,但總把它視作“寶貝”,一看到了就要千方百計與人“交換”到手,不管代價多高,且到手后“從不向任何人出示這件寶貝”,而是“占有它”,慢慢享受這種“幸福感”。這種人在人類歷史進程中也是從不絕跡的,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一點也不奇怪。有的人發(fā)現(xiàn)它是“寶貝”后,也一定要跟人“交換”到手,而后廢寢忘食,不停地“翻看”、鉆研它,以致“成了那本書的俘虜”,但他很享受這種“幸福感”。這也是人類面對未知世界的常態(tài),人類在探求未知面前從未止步過。有的人“交換”到“寶貝”后,沒日沒夜地鉆研,“晚上,我多半失眠,偶爾入睡就夢見那本書”,但鉆研的結(jié)果是“我領(lǐng)悟到那本書是個可怕的怪物”,怎么鉆研都“無濟于事”,因而“煩惱”“憂慮”。這也是人類在未知世界面前的常態(tài),除了鮮花,更多的是“煩惱”“憂慮”……凡此種種,博爾赫斯寫作《沙之書》,既要用“沙之書”來隱喻“無限之物”“無知(未知)之物”,以及人類在這“無限之物”“無知(未知)之物”面前的態(tài)度和做法,也是為了引起讀者的廣泛思考,讓大家去闖闖這無限、無知(未知)世界的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