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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記得你當年的樣子

      2019-09-10 07:22:44劉潔
      廣西文學 2019年7期

      劉潔 有小說、散文、評論發(fā)表在《散文》《美文》《散文選刊》《中國作家》《北京文學》《新華文摘》《人民日報》等多家報刊,曾任花地文學獎、百花文學獎、都市小說雙年展、寧夏之美全國散文大賽等評委,作品收入多個年度選本。編輯圖書、期刊多次獲得魯迅文學獎、國家期刊獎等國家級獎項?,F(xiàn)供職于某雜志社。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編審。

      在這座從來沒有離開過的城市,我和我的人生蹲踞于此,風花雪月和風霜雨雪都曾經(jīng)翩然降臨,笑容、眼淚與時間一起走近又遁去。這里是故鄉(xiāng),是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是被稱為哏都的樂觀所在,是塊狗皮膏藥,把我黏住,讓我無所遁形的神仙地界。對我來說,這里不是一個平面的直轄市,更像一個個島的連綴,我住在哪里,活動范圍拓展到哪里,那里自然成了凸出于其他部分的島,在特定的時間浮起,然后沉沒銷匿。

      浮島之一:濱江道,普愛里

      我不能用“和平區(qū)”來命名這一部分,事實上除了最近幾年,我都沒有離開過“和平區(qū)”。作為第三大直轄市的最小的區(qū),“和平區(qū)”有原點之原點的意思。有一年外地朋友想買我市的房子,問我哪里是中心,我只有一個答案:和平。哏都人說話儉省,說區(qū)的時候都省略那個“區(qū)”字,如果聽不懂,說明不是純本地人,自然會滋生了小瞧的心,還不愿意流露出來,一定拘著面子,只是話題多半要換個華北地區(qū)都能聽明白的,哏都人民的體貼可見一斑。

      和平區(qū)也分區(qū)塊,老城里是一塊,被俗稱為南市那邊,另外一塊就是清末民初的租界了,最聲名赫赫的就是五大道,那里邊的洋氣到今天都能震上一家伙。從小我沒在老城里生活過,頭一次進到南市里我就暈了。那時我的作者來,給我個地址去找他,深扎進去才知道那里就是南市,完全不是我慣常熟悉的和平了。老房子二層的多,特別黑還窄,有點像筒子樓,就是一長拉溜的木質(zhì)走廊掛在樓外邊,據(jù)說當年都是紅色的,我看的時候說不出是什么色了??删瓦@么個小二層樓,一排排的,犬牙交錯也有個氣勢,看得出來當年都是不含糊的人才能住進去,藏龍臥虎的地界。都說唱戲和說相聲唱大鼓的,想紅必要從天津的觀眾眼前過,這說的就是老城里的觀眾,這里是當年的娛樂中心、文化中心,地痞流氓活躍地帶,能在這里過了眼,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這里有個文廟,里面有口清朝時科考,秀才文人喝水的井。趕上房地產(chǎn)大開發(fā),有識之士呼吁務必要保留著井,沒含糊,果斷拆了。井算什么,大時代的潮流能裹挾了一切奔涌向前,這中間消失點東西,情理之中的。

      我自小生活的地方就是濱江道、普愛里。濱江道是最繁華的街道,頂頭一邊是天主教堂,法租界時代的法國人建的,聽說里邊的神父不一般,能直接和梵蒂岡聯(lián)系上。另一邊是勸業(yè)場,沿勸業(yè)場有條和平路,現(xiàn)在叫金街,圍著那塊巴掌大的地方有幾座老建筑不一般:渤海大樓,是高渤海他爸爸蓋的,據(jù)說地面上樓有多高,地面下的地基就有多深;交通飯店,這樓蓋得洋氣,一扇扇的窗戶總看著黑黑的,好長時間我以為那里面是空的,從來沒看見那些窗戶打開過。后來我的父親他老人家告訴我,當初他來天津的第一個禮拜,就住在這個飯店里,很貴,不過不用他掏錢,作為正式被分配的大學生,市委宣傳部負責他的食宿。他說過,交通飯店的房間不大,住得還算舒服。一周后他就離開了,此后再沒入住,有家有業(yè)的,誰會天天住飯店呢?這靈魂一問,放到今天根本不會觸及靈魂。交通飯店的對過也不是普通的樓,是浙江商業(yè)銀行,解放前的名企,大名鼎鼎。時間埋沒了許多東西,這個樓的主人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早年印象中,這個樓破得厲害,就沒打開過大門,改革開放了,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個手工西裝的店,我還曾經(jīng)擔心過在這個樓里開店,有沒有搞清楚建筑質(zhì)量啊。我那個時候還上大學,手里的錢不可能夠擁有手工西裝,沒來得及進去看看樓內(nèi)的樣子,這個店就關張了。某次陪外地同學逛濱江道才發(fā)現(xiàn),惆悵了好一陣子。

      普愛里是個永遠消失了的地名。它在濱江道靠教堂這邊,馬路對過是發(fā)電廠,晴朗的日子里,藍天白云下能看見一股股灰色的煙直上天空,還總能聽見轟隆隆的聲音,想來那時候煤灰處理得還不錯,我沒印象有粉塵四散的情況出現(xiàn)過。普愛里是個貫通的胡同,都是二層,有點像條蜈蚣,主干的大胡同一頭連著濱江道,另外一頭連著長春道,兩邊各自生出來七個相對的小胡同,我們都在小胡同里住著,大人孩子家家戶戶都攪和到一起,日子就在亂亂哄哄中流逝,和大雜院的感覺差不多。天津的馬路早年都是以城市名冠名,我就以為有個地方叫濱江。后來看電影發(fā)現(xiàn),只要想用個化名指代有河流過的城市,“濱江”這兩個字就用得特別多。在濱江道和教堂之間有條大路,現(xiàn)在叫南京路,當年叫勝利路。這條路當年還是法租界和日租界的分界線。這條路的下面有地鐵,是天津最早的線路,現(xiàn)在的一號線。這條路不直,站在路的這頭不可能看到路的盡頭,曲里拐彎得特別隨性,其實當初這是條河,墻子河,1964年下大雨,整條河漫出來,天津發(fā)了大水,等水下去了整修河道,干脆填埋了。我們胡同里有個娘娘,天津地毯廠的老工人,退休了,拿八十七塊錢,我父親正經(jīng)的大學畢業(yè)才拿五十六塊錢,倆兒子倆姑娘,天天吃肉,讓她說買肉這個事,她會說“過橋買的”,我開始不明白,后來知道了,原來就是過勝利路到對街,特別短的一條路,獨山路,有個肉鋪,娘娘就認那里的肉。我們胡同靠長春道那邊走不多遠就有個副食店,里邊賣什么的都有,我一度很想體會一下壓把的打油裝置,可惜從來沒機會實現(xiàn)。娘娘家的菜和其他物事從那里買,肉堅決過橋買,別廢話。

      普愛里附近有不少胡同,人家的名字都是世昌里、世安里之類的,為啥我住的就叫普愛里呢?我是愛思考的小朋友,當初在腦子里為這個事轉(zhuǎn)悠了一段時間,后來看一本有關城市變遷的書,才知道原來這里是日租界,我們這個胡同里當初住的都是日本人和他們的仆人,或者租客,還不便宜。我家住的房子在二樓,兩戶,均是一大間帶一小間,兩家對著,中間是一個大的過廳,那樓是木質(zhì)的,木質(zhì)挺好,我父親經(jīng)常用煤油擦,說是可以保護地板,每次他擦地板的時候,我都貪婪地吸鼻子,特別喜歡煤油的味道。我小時候喜歡和小伙伴在胡同里跑來跑去,到別人家看過,格局和我家不同,倒是他們都比較一致。通常是逼仄的房間,很窄的樓梯,還是水泥的,每一梯都很高,我上著費勁。有一次在人家家里玩的時間長了點,想上廁所,發(fā)現(xiàn)樓梯下面一個又小又窄的門里只有一個蹲位的廁所,沒有窗戶,燈光昏暗,我當時還在小學低年級,蹲下來都蹭墻,不知道大人怎么解決問題的。也是通過看書才知道,這一片里只有幾家的格局做過整體改造,是當初專門為了日本人做的,我家那棟有幸在其中,或者說我家居然住進了當初給日本人造的房子里,只這一個樓門,在這一排的最里邊,同一排的其他家都不是這個格局。日本人的等級觀念太強了,非要和中國人區(qū)別開。

      在這條路上,有我已經(jīng)消失了的小學。有一次我被好友笑話,說我是學校的克星:不算上幼兒園,我上過的所有的學校在我畢業(yè)十年之后都搬家了,有些甚至被合并了,原來的建筑徹底消失了。我上的小學坐落在濱江道的中段,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教學樓,解放前造的,像只鳥,身體是主樓,兩邊伸出翅膀,是老師的辦公室。某一次我去交班里的作業(yè)本,聽到一名老教師對另外一位老師說現(xiàn)在是九月初你覺得熱很正常,你等二十五六號的時候,會一下子涼下來,到“十一”的時候就穿兩件了。生活常識就這樣被我學來了,果然很是正確。也是在濱江道,我目睹了改革開放的進程,這條路原先繁華是因為有勸業(yè)場、中原公司、電影院,一說待業(yè)青年可以擺攤,眼看著一個個小攤販多起來,后來那里成了全市人流量最集中的街道,我上學已經(jīng)有點困難。好多次我在上學路上看見買家和賣家吵架,賣家氣憤得賭咒發(fā)誓不干了,轉(zhuǎn)過天來那個攤位還在,攤主坐在馬扎上,盯著來往的人流,像在琢磨怎么才能把他們兜里的錢掏出來。商人的話基本上是放屁,那個時候我就有了這樣的認識。我當時還不明白,經(jīng)商這樣的事本來就需要反復磨合,偉大的商人都是談判高手,說出來的話可以用橡皮一句句都擦掉,全不作數(shù)也無所謂。

      這些印象基本都是從小學開始的,那以前我只在周六的晚上到周一的早上出現(xiàn)在這里,我是整托的小朋友,幼兒園才是我長久的居住地。那是革命的年代,父母的革命大業(yè)都不容小覷,只能把才兩歲半的我送去整托,據(jù)說我第一天去大哭,母親在教室外面看著也哭,后來被勸走了,晚上還是不放心,又把我接走了。如是者幾次之后,我才真的過上了整托的生活。我對這些都沒印象,只記得幼兒園很大,有長而寬的走廊,木地板,暗紅色,小朋友的床都挨著,我們會在中午或者晚上睡覺的時候交換吃的,那些都是為了讓我們能安靜地上幼兒園而給我們帶著的。通常我是一條朱古力豆,開始的時候周二就吃沒了,后來發(fā)展到周六要被接走了,還能剩下幾個。我的計劃性估計就是這個時期培養(yǎng)的。同時被培養(yǎng)出來的,還有我對吃東西的偏執(zhí)。比如,我就認為米飯好吃,高級,因為幼兒園吃米飯的時候少,而最高級的配菜是西紅柿炒雞蛋,如果某天的中午或者晚上是這個搭配,那我會吃兩碗,其他的就一碗意思一下,我熱衷于幫助老師收碗,從小我就是個熱愛勞動的好娃娃。在幼兒園我過得很愉快,唯一的例外是冬天我們要在操場活動后,到一個舉著噴嘴的老師面前,張開嘴,朝里面噴液體,口感很不好。幼兒園的最后階段我丟了條毛巾被,是在唐山大地震之后,幼兒園暫時關閉了,我的毛巾被是新的,父母曾經(jīng)想拿回來,被我拼命阻止了。我想怎么能拿回來呢,太丟人了。我堅決不能允許,于是只要提起來就阻止。不知道為什么,居然就真的沒拿回來。這家幼兒園坐落在五大道里,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來是曹錕的故居。我猜想我當初跳舞的房間,可能是他們家的客廳或者起居室,那個房間光線特別好,地板有點軟,我穿著只有一層皮子的舞鞋跳起來再落下,絲毫不覺得腳疼。

      地震的前一天我發(fā)高燒,怎么打針吃藥都不退,找來了特效藥“紫雪”,吃了很快就退燒了。凌晨時分房子晃動,母親被驚醒,剛好看到我在動,以為我抽風了,搖醒了父親,我父親覺得不對勁,立刻下了判斷:“地震!”我被叫醒了,已經(jīng)斷電,摸黑找到鞋,穿上,沖出去,出了樓門發(fā)現(xiàn)小胡同和大胡同的地面都是高低不平的,兩側(cè)的房頂上仍然不斷掉落碎磚瓦塊,天空有閃電,沒聽見雷聲。我自己躥出去,發(fā)現(xiàn)找不到父母了,分辨他們叫我的聲音,循聲找過來,和他們團聚。這是我第二次離開父母又和他們團聚,在我大概一歲半的時候,曾經(jīng)自作主張跑到離家一公里開外,手里拎著一只鞋大哭,被好心的警察叔叔家屬撿走了,當然,人民警察又找到了我的家人。據(jù)說我父親看見我的時候,我手里拿著蘋果,告訴他吃了“月月”,那時候是中秋節(jié)前后,我得到了非常好的對待。我的人生忽然旁逸斜出了,又神奇地踏上原來的道路。

      人生啊!

      浮島之二:沙市道,新宜里

      高中最后一年的春節(jié)前,貌似是臘月二十一,我們搬家到這個地方。房子挺小的,但是有三間,這是最大的可取處。這里是內(nèi)蒙古駐津辦事處蓋的房子,和后來的許多小區(qū)一樣,樓群里有幾棟是還遷的,我們這棟是特別留出來給他們自己人住的,能住進去全仰仗父親的朋友鼎力相助。這個地方離五大道很近,走路不過五分鐘,我后來的娛樂活動里,騎車逛五大道是主要項目。

      當年的五大道特別爛,房子的顏色都很暗淡,別墅一棟棟的沒什么亮色,當年有花開放嗎?我完全不記得了。能記得住的是重慶道上有座二層小樓,很像今天的聯(lián)排別墅,其中一個樓門里是糧店。有一天一個特大消息傳來,里面揪出了臺灣特務,周圍的老百姓都嚷嚷動了,大伙不明白,平時賣米面的中年男人,怎么會是特務呢?我聽了這個消息很鎮(zhèn)定,不是因為神經(jīng)強勁,而是我遇到過更狗血的劇情:我上初中的一個數(shù)學老師某一天被帶走了,他是臺灣特務。這個老師最樂于把班里那些處在曖昧階段的男女同學一起叫到黑板前寫題,看著兩個人忸怩不安,下面的同學情緒激動,所有人都忘了學習才是主要任務,這個老師說一些著三不著兩的話逗樂。后來那個班的同學總結(jié)說,敢情心思沒放在教學上的老師,很可能是因為有其他的正事要做。但是,他的這些有可能是出于給自己放松心情的舉動,最后真的促成了某兩個人的姻緣。這個老師還曾經(jīng)對他的學生們說過一句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的話:一個人短時間裝一下很容易,難得一輩子都在裝。如果真的裝了一輩子,那就不能叫裝,成了自身的特質(zhì)。這人后來怎么樣了,在我們畢業(yè)十年的聚會上,老師們都不接這個話茬。

      五大道里有些建筑值得好好說說,比如和平賓館,以前叫二招,全名是天津市第二招待所,是專門接待市委的客人的。二招有兩個部分,兩個我都去過。我當年進去就被震住了,地上有軟而厚的地毯,房間的門寬大而厚重,采光不太好,尤其是走廊和公共區(qū)域,白天也要開燈。所有樓梯的臺階都很寬,我的腳放在里面還有空著的量,完全不是通常樓房的樓梯,每一梯都很窄,還高。這樣可以省建筑材料,從而省成本。就像有人說天津的房子開間小,高度低,和某個領導人有關,借此諷刺那人的身高。我總認為這就有點過分了。二招最厲害的是當年的國家領導人來天津就住在這里,需要加個注腳的是,這是在一招沒有建好的時候。后來的一招,即現(xiàn)在的迎賓館里,建筑高大氣勢恢宏,外表不顯眼而內(nèi)容物真有。二招的兩個部分都是前人的故居,在五大道里,每棟房子都是某個人的紀念碑,當初做天津市長的張自忠在這里也有別墅,仔細研究,能學到許多課本上講不到的歷史,這里是一部天津的近現(xiàn)代史,許多和中國歷史有關的大事件就發(fā)生在這里。就像著名的“潛伏博物館”,當年的軍統(tǒng)天津站,也在其中的某一棟里。天津的作家龍一寫了《潛伏》,把這個事揭出來,大伙才知道當年的天津龍蛇混雜,高人混跡其中,能存活下來的,都是神仙。

      許多年后,有個人告訴我,大概就是這個階段,有人花了八百萬買了一棟小洋樓,最后結(jié)賬的時候又多了五十萬。房主發(fā)現(xiàn)樓門前的臺階下還有兩個小雕塑,小洋樓后面的花園里,早就干了的噴泉還沒要錢,當場開口加了五十萬。買主不猶豫,立刻同意。據(jù)說房主當時就后悔了,自責應該開到七十萬。我唯一的問題是誰買的,說是個律師。到我聽說這個事的時候,小洋樓要用億做貨幣單位了。

      我曾經(jīng)認為,搬家了我就離開了濱江道,還真不是,我的學校就在濱江道頂頭上,教堂的下邊,當年法國人建教堂的時候沒忘了蓋學校,學校老校名是“法漢中學”,曾經(jīng)是神父和修女講課,用法語。等我后來上學的時候,校舍有一排已經(jīng)很破爛了,天天在里面上課,樓梯的聲音非常不正常,我當時很為它操心了一陣,擔心哪天塌了。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在我畢業(yè)十年后,這樓才被拆,還是因為市政建設的需要,后來政府出錢,蓋了更漂亮的樓,我和我的同學們真心為學弟學妹們高興,可我們也真心不認為有著嶄新教學樓的學校是我們的母校。氣息完全不對了,我們熟悉的某種顫顫巍巍的勁兒消失殆盡。又過了幾年,這所學校搬走了,新地方更和我們沒什么關系了。

      新宜里緊挨著“二毛”,全稱是“天津市第二毛紡廠”,我在還沒搬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聽說過。《新鳳霞回憶錄》里,小小的新鳳霞去工廠打工補貼家用,那個時候還是日本占領時期,日本監(jiān)工在一邊看著排隊等著干活的人們,狗腿子給每個排隊的人在衣服上寫上號碼,最后要憑這個號碼結(jié)賬給工錢。這些人對中國人很壞,看誰不順眼,拿起鞭子來就掄。離這個廠不遠的地方是東亞毛紡廠,出品著名的抵羊牌毛線。上大學時社會實踐,我們就到過這個廠,介紹廠史的老工人給我們講著名的抵羊商標里的深刻含義:兩只羊相抵,東方的羊抵住了西方的羊。這不僅僅是兩只羊在頂,還是中國人心里的愿望。上世紀90年代初人們穿毛衣多半要手織的溫暖牌,毛線是熱銷品。新毛線拿在手里都是蓬松的,這是經(jīng)過了專門的洗毛工序,廠里有洗毛的車間,霧氣蒸騰的,待在里面十分鐘衣服濕透,工人們過一段時間要把洗過的毛線送到外面來,一熱一冷,再加上濕氣足,好多工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會犯風濕。挨著“二毛”的新宜里,每當風向合適的時候,就會有臭臭的味道飄過來,很是噎人,不利呼吸,這是生產(chǎn)毛線肯定會出現(xiàn)的味道。過了五六年,城市要調(diào)整布局,兩家廠子都搬走了,挨著新宜里的地塊賣給了開發(fā)商,蓋了高檔小區(qū)。因為是曾經(jīng)的工廠,沒有還遷房的壓力,這個小區(qū)的設計和建造風格統(tǒng)一,直到今天都沒落伍。新宜里作為整個地塊的一部分,本來應該被拆掉的,當初嚷嚷了好一陣,后來又沒信兒了,仔細一打聽,原來開發(fā)商認為新宜里的人口密度大,開發(fā)起來太費事。老百姓說話直白,拆新宜里多費錢啊,光工廠多省錢。不知道誰說的對,反正直到今天新宜里還好好地在那里呢。

      五大道里有幾個地方我曾長久徘徊,一個是民園體育場,我曾經(jīng)在這里看過某一年的足球聯(lián)賽。還記得和全場觀眾一起大喊“換裁判”的激動場景,其實心里都明白不會的。現(xiàn)場主隊局面不占優(yōu),就不能忍,又不能批評自己人,于是強烈要求“換裁判”;還有就是現(xiàn)場的各種罵人的話亂飛。我不罵人,張不開口,可聽著很過癮,后來為了更過癮,專門到有啦啦隊的看臺去看球,可惜聲音不夠標準,被勸回來了。那一年我過得可嗨了,每次看完球我都氣定神閑,對生活充滿了熱愛,我甚至發(fā)現(xiàn)走出球場的每個人都心平氣和。當時有位市領導曾經(jīng)說過,每周一場球賽,對城市的穩(wěn)定很重要。我深以為然。另外一個地方是體育場對面的郵局。那個時候我開始戀愛了,書信往來都要通過郵局,懷揣著小心思的人免不了要關心郵局的種種規(guī)定,了解郵局的運行方式,那里面的幾個工作人員看著我也臉熟,可我就不和他們打招呼,每次都假惺惺地好像第一次見面似的說“你好”。

      城市建設日新月異,五大道有一陣被嫌棄,因為破和舊,果然人們的耐心是有限的。有人說過還不如拆了蓋新樓呢。當時的領導牙一直沒松,給后來人留下了一個建筑寶庫。有時候看外地的老建筑被拆后當?shù)厝说陌侔悴簧幔偌娂娭亟?,想想五大道差一點也是這個命運,唏噓不已。那個領導喜歡寫字,他的字到今天還在五大道的某個街邊豎著,就像他給學校的題名,也留著。天津人做事,厚道。

      最近這些年我仍然在這里,每一天都看著日新月異的城市,也每每被人夸獎現(xiàn)代。只是,存在于記憶中的屬于故鄉(xiāng)的味道和氣息消散了,帶著我的懷想縹緲在天際。仿佛有過坎,在我不知道的某一刻,我忽然躍過去了,彼岸的天地換了硬核,我就一天天地硬著心腸活下來了。這個坎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呢?我始終不知道。我只是,記得你當年的樣子。

      責任編輯 馮艷冰

      特邀編輯 陸輝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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