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樣化經營對商業(yè)銀行績效和風險的非線性影響研究

姚 婷 宋良榮

金融危機前，中國經濟增長勢頭強勁，受金融危機的影響，國際金融市場震蕩，特別是中美經貿摩擦給一些企業(yè)生產經營、市場預期帶來不利影響，中國經濟增速明顯回落。如今中國經濟處在下行通道，依賴經濟周期的傳統(tǒng)存貸業(yè)務受到沖擊，加上利率市場化和金融監(jiān)管的力度不斷加大，國內外銀行的競爭程度加大等等，各種風險的不確定性加大。

對于商業(yè)銀行這個特殊的金融企業(yè)，其盈利的特殊性及其收入的特點，其獲利須從傳統(tǒng)的存貸業(yè)務和非利息收入這兩個部分著手。對于傳統(tǒng)的存貸業(yè)務，由于受到經濟下行的影響，商業(yè)銀行為了擺脫經濟周期造成對傳統(tǒng)存貸業(yè)務的沖擊，必然會轉移到非利息收入以尋求新的利潤增長點。圖1 顯示了自金融危機以來，我國銀行業(yè)非利息收入的增長情況。

圖1 2008-2017 年商業(yè)銀行非利息收入規(guī)模與非利息收入占比變動趨勢圖

從圖1 可以看到,金融危機后我國2008-2017 年上市的14 家商業(yè)銀行非利息收入及其占營業(yè)收入比重的變動趨勢，非利息收入增長呈絕對增長趨勢，但各個銀行的變化幅度是不同的。國有大型銀行的非利息收收入波動幅度較為平緩，而股份制商業(yè)銀行的非利息收入波動幅度較大。中國銀行自2008-2017 年非利息收入占比由28.63%升至29.98%，變化不大。而農業(yè)銀行從8%升至17%翻了一番，工商銀行從15%升至28%接近翻了一番；建設銀行自15.91%升至27.23%，交通銀行從14.38%升至35%均翻了一番。對比股份制銀行，廣發(fā)銀行2008 年非利息收入占比只有11.26%，2017 年已升至54%；浦發(fā)銀行從8%升至36.59%；華夏銀行從6%上升至28.72%；民生銀行從13.46%上升至40%；平安銀行從13%升至30%；光大銀行從9%上升至33.64%；中信銀行從10%上升至36.4%；興業(yè)銀行從11%上升至36.8%；招商銀行從15%上漲至34.43%。

中國式的巴塞爾協(xié)議于2012 年出臺，其目的在于加強銀行業(yè)的流動性，保障銀行業(yè)的安全。新辦法對商業(yè)銀行執(zhí)行前所有未的嚴格監(jiān)管制度，商業(yè)銀行即要保證其經營符合銀保監(jiān)會的監(jiān)管要求降低風險，又要在經濟下行周期提高自己的盈利水平，尋求非利息收入的作為盈利的新增長點是其必然的選擇。然而在不斷變化的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環(huán)境下，非利息收入占比的提高是否能像傳統(tǒng)投資組合理論描述下，能夠降低傳統(tǒng)存貸業(yè)務與非利息收入的相關性，利用收入多樣化實現降低風險以提高利潤的目標，這正是本文所要探討的。本文擬以2008-2017年間中國14 家商業(yè)銀行為分析樣本，對于這一問題做出解答。

一、文獻回顧

在研究關于商業(yè)銀行非利息收入與績效和風險關系的文獻中：早期似乎形成了一個主流觀點即根據傳統(tǒng)投資理論認為，總體上銀行業(yè)利用多元化經營既能提升績效，也能分散風險，但不同商業(yè)銀行的影響結果是不同的（Templeton,William K.,and Jacobus T.Severiens 1992），還有學者進一步證實了國有大型商業(yè)銀行利用多元化經營降低成本的效果要強于其他銀行，國內銀行進行多元化經營的績效效果強于國外。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外部環(huán)境的不斷變化，商業(yè)銀行的風險與多元化經營的關系與傳統(tǒng)理論所描述的不一樣。黃國妍（2015）黃燕輝等（2018）研究得出相反的結果，即非利息收入的波動性不但會降低績效而且還會加大破產風險，中小銀行更有可能破產。

在進一步證實商業(yè)銀行利用多元化經營增加績效時，其與風險的相關性研究發(fā)現了兩種不同的結果，其一是多元化經營既能增加績效也能降低風險；其二是多元化經營增加績效，但增加了風險。支持第一種觀點的有：王曼舒、劉曉芳（2013）冉光和、肖渝（2014）陳一洪（2015）殷開睿、朱建林（2017）。Pejman Abedifar,Philip Molyneux,Amine Tarazi （2018）發(fā)現非利息活動對銀行信貸風險沒有負面影響。

支持第二種觀點的有：Acharya, Viral V.,Iftekhar Hasan,and Anthony Saunders（2002）。國內學者通過研究支持此觀點的有：滿媛媛（2016）肖文東（2017）陳雨瀟等（2017）姚曉壘（2018）金拓（2018）研究中小銀行也得到了與第二種觀點相同的結果。但是不同類別的銀行的多元化收入效率存在異質性（劉新宇等，2018）

從上述研究看，大多數研究非利息收入與風險和績效的線性關系，但在金融危機后全球的經濟聯系更緊密，情況更復雜，卻少有研究它們之間的非線性關系。本文在此背景下利用中國銀行業(yè)的數據就上述三者的非線性關系進行深入的探討。

二、數據的選取和模型的建立

結合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選擇2008-2017 年中國14 家商業(yè)銀行年度數據進行研究，數據源于各大商業(yè)銀行的年報、中國統(tǒng)計年鑒和中國金融統(tǒng)計年鑒。為了消除通貨膨脹的影響，以2000 年GDP 平減指數對各類數據進行處理，將研究的樣本分為三個子樣本，一個是研究14 家商業(yè)銀行，一個是單獨研究國有大型銀行，一個是研究剩余9 家股份制商業(yè)銀行。表1 顯示了自2008、2017 年商業(yè)銀行營業(yè)收入及其構成、具體四項非利息收入的變化規(guī)模和情況。

表1 商業(yè)銀行收入結構及其規(guī)模

注：（1）數據計算的時候由于小數點的關系，四項非利息收入占比之和與非利息收入占比的結果有些差異；（2）營業(yè)收入=非利息收入+利息收入。

從表1 可以看出，商業(yè)銀行凈利息收入占比自2008 年以來，一直處于主導地位，雖然趨勢下降，但是凈利息收入的占比還在60%以上。非利息收入占比呈上升趨勢，股份制商業(yè)銀行的增長率處于絕對優(yōu)勢，高于銀行業(yè)整體水平，增長了三倍多，大型商業(yè)銀行則低于整體水平。非利息收入占比上升的主要原因是手續(xù)費及傭金收入增長，國有大型銀行的變化速度與銀行業(yè)的整體水平持平，股份制銀行的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超過了三倍，匯兌收益和投資收益股份制商業(yè)銀行都高于整體水平，而其他收入股份制商業(yè)銀行低于整體水平。

（一）變量的選取

1、被解釋變量:由于本文考察的是多元化經營與風險和績效的關系，因此選取銀行績效指標中的股權收益率ROE、營業(yè)收入和破產值Z 作為被解釋變量。

2、解釋變量：由于經濟形勢發(fā)展，銀行的多樣化經營也不再呈現簡單的線性關系，因此選取了非利息收入占比、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的一次與二次項來考察多樣化經營的新特征。非利息收入還包括了投資收益占比、匯兌損益占比作為解釋變量。在同一個模型中，為了避免共線性的影響，沒有選取其他收入占比作為研究的對象。

3、控制變量：選取銀行資產規(guī)模的對數、股東權益比值及資產增長率的對數。

（二）模型的建立

本文主要借鑒Stiroh（2004）的方法，根據中國的具體情況進行適當的調整，建立分析模型。在選擇具體變量時，根據中國實際情況，例如，非利息收入占比和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投資收益、匯兌損失等均采用一次、二次項進行檢驗修正等等，最后根據檢驗結果，將檢驗模型設計如下：

其中，Yi是因變量，分別表示凈收入增長率、股權收益率ROE，破產風險度Z 值，i 取值為[1～3]，1表示所有銀行，2 表示大型銀行，3 表示股份制銀行。A 表示銀行資產，EA 表示杠杠比率，dln（A）表示年度資產增長率，Non 表示非利息收入占比，Fee 表示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Non2、Fee2分別為非利息收入和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的二次項，Exchange 表示銀行匯兌收益占比，Investment 表示銀行投資收益占比。

（三）模型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

表2 變量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

(five) 3.2575 1.97308 6.671236 0.695001(other) 0.4453 0.46811 1.247208 -0.21864 Exchange 匯兌損益占比(all) 0.327 0.55676 0.816239 -1.13909(five) 0.2591 0.75745 0.993728 -1.666(other) 0.6293 0.32718 1.026209 0.040371 Investment 投資收益占比(all) 1.5314 0.6333 2.609193 0.679628(five) 1.6594 0.76161 2.958049 0.591376(other) 1.1031 0.58621 1.981911 0.351585 ROE 凈利潤與股東權益之比（all） 18.6957 2.69387 21.57012 13.79772 five 11.5048 2.20808 14.35432 7.656807 other 11.9721 2.53464 15.69345 7.640949 Z （ROA+EA)/σ(ROA)(all) 103.1971 118.613 439.2864 21.53733 five 116.5989 152.723 556.1347 20.51891 other 67.1909 36.1355137.419125.43243

三、多元化經營對商業(yè)銀行績效和風險影響的實證分析

（一）非利息收入對銀行績效和風險的影響

表3 非利息收入占比與銀行收益和風險的關系

表3 第一列顯示全部銀行的實證檢驗結果，資產規(guī)模的對數、資產的增長、杠桿比率和匯兌損益占比均通過顯著檢驗，與凈收入呈正相關關系，表明銀行規(guī)模、資本結構和匯兌損益占比的變動影響銀行績效。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沒有對銀行績效產生影響，可能是樣本小且國有大型銀行與股份制銀行統(tǒng)計口徑不一致共同作用造成的。然而在分別對國有大型銀行和股份制銀行進行檢驗時，發(fā)現非利息收入占比、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與凈收入增長均存在顯著非線性關系，且一次、二次項系數均為正，非利息收入占比與績效呈U 型關系，說明提高銀行的非利息收入、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可以增加銀行績效。股份制銀行資產規(guī)模的對數、杠桿率、資產增長和非利息收入占比一次、二次項和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一次、二次項均通過顯著檢驗，與凈收入呈正相關關系。國有大型銀行資產規(guī)模對數、杠桿比率、資產增長和非利息收入占比二次項、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一次項和匯兌損益占比均通過顯著性檢驗，且呈正相關關系，變量的系數大于股份制銀行，說明多元化經營對國有大型銀行的作用較為明顯。這可能是國有大型銀行存在規(guī)模經濟且比股份制銀行具有先進入市場的優(yōu)勢。

表4 國有大型銀行與股份制銀行的非線性關系統(tǒng)計

表4 對五大行與股份制銀行非利息收入占比與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的一次項與二次項進行了統(tǒng)計。統(tǒng)計發(fā)現所有的商業(yè)銀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與績效和風險存在顯著的非線性關系，且呈U 型關系。

破產值Z 與非利息收入占比的二次項均通過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為正，股份制銀行的系數大于國有大型銀行，說明受到的影響較大。股份制銀行的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二次項也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五大行的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二次項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但系數為正，說明多元化經營不但沒有降低風險，反而增加了風險。非利息收入占比與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與破產值Z 呈現正的線性關系，五大行的資產對數、杠桿率及資產增長呈現正相關關系，股份制銀行的杠桿比率也呈現正相關關系。多元化經營雖然提高了績效卻提升了風險，這與銀保監(jiān)會出臺相關辦法的初衷不符。

（二）實證結果分析

從上述結果表明，對2008-2017 年間多樣化經營與績效和風險存在顯著的非線性關系，多元化經營雖然提高了利潤卻加大了風險。究其原因，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考察：

1、非利息收入與凈利息收入變動趨勢

圖2 凈利息收入和非利息收入增長率變化情況圖

從圖2 可以看出非利息收入增長率波動整體要大于凈利息收入增長率，非利息收入增長率的方差是3.54，凈利息收入增長率的方差是1.98.非利息收入增長率的最大值是3.58，最小值為-9.24，凈利息收入增長率的最大值為1，最小值為-5.32.非利息收入增長率均值為0.32，凈利息收入增長率的均值為-1.62。2009 年銀行業(yè)兩部分收入占比大幅降低后，于2010 年后開始提升，原因是受到金融危機的影響，全球經濟受到了沖擊，銀行業(yè)的收入受沖擊產生的結果。

圖3 商業(yè)銀行非利息收入四項收入占比趨勢圖

圖5 股份制銀行非利息收入四個部分占比變化趨勢圖

從圖3、4、5 可以看出四項非利息收入構成的變動情況。2009-2017 年四項非利息收入手續(xù)費及傭金收入占比、匯兌損益占比、投資收益增長占比、其他收入占比的標準差分別為：1.072、0.587、1.016、0.39，手續(xù)費及傭金收入占比的波動最大，投資收益占比次之，其他收入波動最小。從直觀上看，股份制商業(yè)銀行2012 年至2014 年手續(xù)費及傭金收入占比提高最大，而大型商業(yè)銀行2009-2010 年和2016-2017 年變化最大。非利息收入波動與經濟周期的走勢不相符合，因此需要進一步檢驗。

2、營業(yè)收入兩部分相關系數與四部分收入的關系分析

借鑒Stiroh（2004）的方法,根據中國具體的情況，進行適當調整，建立以下模型，檢驗二者相關性與四項收入之間的關系。

其中，ρi表示營業(yè)收入兩部分的相關系數，i 取值為[1～3]，1 表示所有銀行，2 表示大型銀行，3 表示股份制銀行，A 表示銀行資產，EA 表示杠杠比率dln（A）表示年度資產增長率，Non 表示非利息收入占營業(yè)收入之比，Fee 表示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Non2、Fee2分別為非利息收入占比和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的二次項，Exchange 表示銀行匯兌收益占比，Investment 表示銀行投資收益占比。

表5 凈利息收入與非利息收入相關性的影響因素

根據表5 估計結果中第一列顯示，整體上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但從第二至第四列，大型銀行手續(xù)費及傭金比重的二次方與非利息收入占比的一次項系數為正，表明國有大型銀行兩部分收入相關系數與非利息收入占比呈正相關關系，即沒有達到多樣化經營分散風險的目標。第五至第七列非利息收入和手續(xù)費占比的二次項系數均為正值且顯著，同樣也沒能實現多元化經營分散風險的目標。股份制銀行相對于國有大型銀行風險分散的效果更差，這可能是因為國有大型銀行存在規(guī)模經濟降低成本導致的風險相對較低的原因。3、周期性波動檢驗

表6 銀行各收入增長率與GDP 增長率關系

從表6 得知，凈收入檢驗中銀行收入的滯后期與GDP 滯后期有明顯的相關性且顯著，說明銀行的收入受到經濟周期的影響，五大銀行的結果也一致，但是股份制銀行的收入受到GDP 的滯后期相對于五大行要滯后一期。非利息收入檢驗五大銀行在滯后一期影響顯著，但第二期不顯著，股份制銀行在GDP 滯后第三期顯著，二者的波動都與經濟周期相關。接下來利用一個向量自回歸模型來檢驗銀行業(yè)非利息收入與凈利息收入對GDP 增長率受到GDP的標準新息沖擊的影響，所有變量均為對數增長率，結果見圖6。

圖6 凈利息收入和非利息收入對GDP 一個標準差新息的響應

根據圖6，第一期非利息收入對GDP 一個標準新息的響應為負值，但是影響不大，第二期立馬轉向正值，第一期與第二期的差距加大，第三期為負值，幅度相對前期加大，然后波動的逐漸減小。而凈利息收入對GDP 一個標準差新息響應為零，第二期為正值。相對于非利息收入幅度偏小，然后逐漸下降為零，說明非利息收入增長受宏觀經濟的影響比較大。

四、結 論

本文在2008-2017 年我國14 家商業(yè)銀行數據基礎上分析多元化經營對銀行績效和風險的非線性關系。結果表明，多元化經營與績效和風險都存U在型關系，多元化經營對國有大型銀行和股份制銀行績效和風險存在異質性影響，國有大型銀行影響大于股份制銀行；對風險的影響，股份制銀行的影響要大于國有大型銀行。銀行收入兩部分的相關系數雖然為負可以降低整體的波動性，但隨時間和形勢的變化，多樣化經營與績效和風險呈現出非線性關系，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的不斷提升，更增加了三者之間的復雜性。

多樣化經營雖然可以提高利潤，卻增加了風險，這與銀保監(jiān)會出臺的各類監(jiān)管辦法的初衷不符。在收入的兩個部分中，非利息收入占比的波動變化比傳統(tǒng)存貸業(yè)務的收入波動大，受周期性影響更大，因此提高非利息收入占比反而使銀行業(yè)務與經濟周期更緊密。國有大型銀行與股份制銀行的統(tǒng)計口徑不一致，加大了監(jiān)管部門與銀行管理層的管理難度。各個銀行的管理層需要根據各個銀行具體情況，對非利息收入占比及手續(xù)費及傭金占比的變化進行合理的估計，在風險與收益中進行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