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梅
讀汪曾祺《人間草木》看到這樣一句話:“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备杏X很是美好,仿佛看到了有戶人家,庭院深鎖,院落門外,綠意闌珊,紅花累累,仿佛一落腳,就能悄然入畫。
尋友不遇,花草相邀,門前繁花旖旎著,有風搖著花影,也拂過額頭,你就這樣靜靜地看眼前,一朵云,一樹花,走進畫里,和這個世界繾綣著。
我一直認為,喜愛花草的人,一定是一個內(nèi)心柔軟的人。柔軟真有著讓人說不出的心動,巖縫之上有小花開放,斜風細雨,有柳枝輕搖,蔚蔚藍天,有白云在飄……那么多那么多的柔軟,這個世界才讓人那么的不舍、眷戀。
花草讓人愛憐,也多半在于它們的柔軟,很少有見花草冷若冰霜,皺著眉頭的。任你多么不堪的情緒,到花草面前,也會被它的溫柔擊敗,立刻生出說不出的歡喜和美好。
幸運的是,我的鄰居是那么的熱愛草木。袁爹住在一樓,原本樓下只是很平常一處地方,只有一棵白玉蘭,袁爹圍著樹,先是種了一圈的鳶尾花,后又移來幾株桃樹,接著又斷斷續(xù)續(xù)地種了蓖麻、虞美人、胭脂花等。這樣一來,這個平淡的地方竟也有了春風花枝、秋來菊黃的韻味了。
每次回來,剛到樓下,一片青綠紅黃撲面而來,疲倦一掃而光。綠葉疏影,小花輕搖,我總是很欣喜地望過去,心里泛起幸福的小泡泡兒,雖然是每天都相見,可在我看來,都如初見,一日有一日的好。
想起小的時候,莊子里的三嬸子,一個走路生風、身材頗威猛的婦人,看起來就有些凌厲的樣子。可我們這些孩子還是忍不住往她家里跑,只因為她家門前種了好大一片的花兒,雞冠花、月季花、指甲花、隨風翻飛的豌豆花,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這些花草像有一種魔力似的,牽引著我們。
她家門前還有好大幾株草珠子,也就是薏苡,成熟以后,三嬸子就會把這些褐色的種子用線穿成手鏈或者項鏈送給我們,戴上,也有著環(huán)佩叮當?shù)拿利惲耍銐蛭覀兊男娘w揚好些天。那會兒,我忽然覺得三嬸子粗糙的臉在花草的映襯下,是如此的鮮亮,竟有著說不出的柔和、可愛。
是啊,再剛烈的性格,到了花草面前,也有柔軟的一面,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門前有花的人家一定是有情趣的人家,草木宅心,花月開窗。喜愛草木的人,也一定有一顆和大自然相通相融的心,一花一草木,一人一世界,溫柔契合,美妙歡愉。
我們這一生都在做時間的旅人,奔波忙碌。如果哪天你不想趕路了,就去和野杜鵑、山桃花、鼠尾草坐一坐,和它們聊一聊天氣,順便也聞一聞陽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