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
摘? ? 要: 前人已證實《漢書疏證》為杭世駿所作,且多處征引齊召南之說,可謂《漢書考證》“未全之稿本”,《地理志》中尤多,因此將兩書《地理志》中的條目進行匯總、比對,一是探究《漢書疏證》在選擇考證條目時有何規(guī)律,二是總結武英殿本《漢書考證》在定稿時,遵循哪些規(guī)則,以期厘清殿本成書的要素。
關鍵詞: 《地理志》? ? 《漢書疏證》? ? 《漢書考證》
董恩林的《佚名〈史記疏證〉、〈漢書疏證〉的作者考——兼論杭世駿〈史記考證〉的性質》[1]和巢彥婷的《杭世駿作〈史記疏證〉〈漢書疏證〉補考》[2],分別從考證內容與外部史料入手,嚴密論證了原題“佚名”的《漢書疏證》,作者實為杭世駿,而非“國朝沈欽韓著”,沈欽韓亦有同名著作。
杭世駿,字大宗,又字堇浦,與齊召南并于乾隆元年參加博學鴻詞科考試,分別取得一等第五名和二等第八名的佳績。乾隆四年一同入武英殿??苯浭?。乾隆八年,杭世駿因言獲罪,解職歸鄉(xiāng)。后收到齊召南寄來的經史館??睍?,這在《史記考證》的序言中有所提及:“既余以狂言獲譴,天府之藏未由再得窺見。同年,天臺齊侍郎惠寄三冊,而《史記》儼然在焉。……乾隆十年龍集乙丑四月朔?!盵3]此處的“同年”說的應是被罷官那年,即乾隆八年,而乾隆十年四月,是撰寫序言的時間。董恩林和湯軍在論文《武英殿本〈漢書〉“考證”編纂研究(二)》中認為“在乾隆十年,齊召南寄經史館??瘯韬际莉E”[4],疑未確。乾隆十年四月正值齊召南回鄉(xiāng)丁憂期間,且同年五月,他收到修訂完成的殿本《漢書》,并奉皇帝敕令撰寫“考證”,分兩次遞送進京。其后人齊中嵚編寫的《齊侍郎年譜》中有詳細記載:
乾隆九年二月十九日聞訃丁憂。三月初十日奔喪,五月二十七日抵家。乾隆十年三月十九日,經史館總裁勵宗萬面奉上諭:經史館考證內《禮記》《漢書》二部,原系翰林齊召南承辦,令丁艱回籍。仍著寄信與齊召南,令其在籍編輯,陸續(xù)交送武英殿進呈。欽此。經史館咨移浙府常、浙撫行布政司潘、行臺州府馮、行天臺縣海文。五月,到書一匝,系武英殿新刊《前漢書》一部。公書一封,于五月二十四日收到。七月十二日將編成《前漢書考證》稿本四十卷全匝,次本縣海送遞。九月二十二日將編成《前漢書考證》稿本六十卷全匝,交本縣海送遞。[5]
首先,齊召南在丁憂期間無法接觸到經史館??臅鼰o法寄送給杭世駿。并且,張學謙在其碩士論文《武英殿本〈二十四史〉??寄┛肌婕暗畋尽词涀⑹琛怠分姓撌隽饲∑吣炅?,時任經史館總裁的張照再提為《十三經》和《二十四史》編輯《考證》的建議,并被采納,各書由專人負責,陸續(xù)進行考證工作。齊召南承辦了《尚書》《禮記》《漢書》三書《考證》的編輯工作,并從乾隆八年開始陸續(xù)完成。[6]而《史記》作為史部首要之書,其成書時間應也在乾隆八年左右,杭世駿也參與了《史記考證》的編寫,則在其被罷官后,寄送一本《史記》,也在情理之中。
據統(tǒng)計,《漢書疏證》中共征引87條齊召南之說,止于卷二十九《溝洫志》(董恩林的論文《佚名〈史記疏證〉、〈漢書疏證〉的作者考——兼論杭世駿〈史記考證〉的性質》原文說止于“卷三十《溝洫志》”,然卷三十為《藝文志》,而非《溝洫志》,且《藝文志》并未征引齊說,因此修改為“卷二十九《溝洫志》”)。為何杭世駿對齊說的引用戛然而止呢?上文說到齊召南一人承辦了《尚書》《禮記》《漢書》三書的考證工作,且丁憂回鄉(xiāng)之前已經展開了《漢書考證》的編輯,則此書應歷經了在乾隆七年到乾隆十年這段時期。書中杭世駿的按語不多,且都在前半部分,最后一條按語見于《地理志》,由此可以猜想從編寫開始,到杭世駿解職歸鄉(xiāng),《考證》的編寫工作進行到《地理志》《溝洫志》部分,而后齊、杭兩人再未交流過《考證》內容,因此《漢書疏證》在《溝洫志》后不再征引齊說。而并非董恩林、湯軍所說,乾隆十年四月,齊召南所寄的書中還包含《前漢書》及前一部分的考證。若上述筆者的假設成立,則在編寫過程中,杭世駿所見的俱是齊召南的稿本,也就是說《漢書疏證》中齊召南的按語為《考證》的未全之稿本。
到此介紹了齊、杭二人的淵源,這些交集為杭世駿在個人著作中引用齊召南的考證結果奠定了基礎。下文將舉例說明杭世駿選擇的五類條目,從中總結撰書的原則。并對兩書同時出現的條目進行對比,梳理殿本《漢書考證》定稿時對稿本的去取別擇,厘清武英殿定稿的原則。不容忽視的是,在定稿過程中,殿本《考證》也存在一定的疏失和錯誤,應辯證看待。
一、《疏證》對齊說的選擇
齊召南在律歷、地理、經史等方面都成果頗豐,可謂博學廣識,其中地理方面成就最高,著有《水道提綱》《黃河編》《江道編》等。杭世駿征引齊說最多的部分也是在《地理志》,共計有53條,占總數的61%之多,其他篇目引用齊說甚少,甚至有些篇目并未引用。由于齊召南《考證》的稿本已不得見,因此我們推測,杭世駿在引用齊說時也進行了挑選。通過梳理《地理志》中的53條考證,根據其內容進行分類,大致可分為體例分析、文本???、糾正前注、補充訓釋、發(fā)疑推測等五類。
其中,文本??鳖惡脱a充訓釋類占絕大多數。首先,杭世駿在挑選時剔除了版本對校過程中發(fā)現的差異。《漢書考證》的??碧卣髦皇恰胺脖O(jiān)本脫漏,并據慶元舊本補闕訂訛,正其舛謬”,因此有很多監(jiān)本與宋本的對比,修改之處都詳實地記錄下來?!稘h書疏證》則更注重史實的正確性,而不考慮版本的差異。因此其所謂的“文本校勘”,多是通過唐代或唐以前的文獻,如《左傳》《尚書》《史記》《三輔黃圖》《水經》等,而《地理志》中,更多的是引證《水經注》?;蛴帽拘7▉砗瞬樵?,這些脫漏錯訛不能通過簡單的版本對比所發(fā)現。如:
折泉。折泉水北至莫入淮。[7]
齊召南曰:“按淮無莫縣,蓋‘箕字之訛也,《水經注》引此文曰‘至箕縣北入濰,是。”
此條以《水經注》為依據,認為“莫”是“箕”之訛,一是《水經注》提供的文獻依據,二是淮地確無莫郡。且從字形來看,“莫”和“箕”字形相近,有可能轉寫時會產生訛誤。
但由于唐代抄本或唐以前的抄本已不得見,無法得到版本方面的實證,只能通過其他文獻材料來論證,因此得出的也僅僅是猜測,缺少證據的支撐。例如:
隴西郡? 氐道?!队碡暋佛B(yǎng)水所出,至武帝為漢。
齊召南曰:“按‘養(yǎng)當作‘漾,志引《禹貢》‘嶓冢道漾,既作‘漾,則此處亦當作‘漾也。但師古注‘養(yǎng)音弋向反,則自唐以前本已作‘養(yǎng)字矣?!?/p>
對?!队碡暋?,疑原作“漾”?!队碡暋纷鳛橄惹氐乩眍愇墨I,有很強的說服力,但師古注“養(yǎng)音弋向反”,后還有“字本作漾,或作瀁”云云,這說明在唐初便已有作“養(yǎng)”,也有作“漾”,可能后來統(tǒng)一隸定為“養(yǎng)”。
其次補充訓釋類的考證。此類考證條目數量繁多,由于班固好用古字,《漢書》語言艱澀難讀,而隨著時代的推移,文人的用語習慣發(fā)生變化,字詞、典故的含義日漸消沒,《漢書》某些字詞更難理解,因此,這類條目是為有助于理解。例如:
代郡? 班氏。秦地圖書班氏。
齊召南曰:“按秦地圖書,即高祖入關蕭何收秦丞相御史圖書以具知天下阨塞、戶口多少、強弱之處者也。凡至言某郡秦置、秦某年更名,據此圖書知之。其引圖書則代郡班氏及瑯邪郡長廣縣下自注曰‘奚飬澤在西,秦地圖曰‘劇淸地,此其明證。《三輔黃圖》云:‘石渠,內藏入秦府所得圖書,然則漢世寶貴此書,同于圖球刀訓矣?!?/p>
“秦地圖書”何解?此處齊召南補充了蕭何收圖書之事,便于理解,且引《三輔黃圖》為證,說明秦地圖書在漢代受到重視并運用廣泛,因此出現在《漢書》之中。
并且舊注中有一些表述模糊的地方,齊召南也會通過補充使其更為嚴謹。例如:
乃封為附庸,邑之于秦,今隴西秦亭、秦谷是也。
齊召南曰:“按此隴西非郡名,言隴縣之西有秦亭、秦谷,即是其地隴縣屬天水郡,《后書·郡國志》:‘(隴)有大坂名隴坻。豲坻聚有秦亭。注云:‘秦之先起于此。”
此處為班氏自注,雖言“隴西”,但并未言明是郡名還是縣名。齊召南于此進行補充,便減少了誤解的產生。
條例分析、糾正前注和發(fā)疑推測類相對少一些。齊召南多于卷首進行條例分析,如《地理志》,雖說是“地理”,但其概念與如今“地理”的概念不同,它更偏向于“人文地理”,志中不僅提到山川大河,還會大篇幅地涉及郡縣、人口等信息,對此,齊召南是這樣解釋的:
按各郡國下皆書元始戶口,所以搃一郡之大凡,故各縣下不分載也。而亦有記戶口者,京兆尹之長安,左馮翊之長陵,右扶風之茂陵,潁川郡之陽翟、傿陵,南陽郡之宛,楚國之彭城,戶皆四萬以上至八萬,蓋漢制令、長,萬戶以上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減萬戶為長,秩五百石至三百石也??h至戶一萬以上,已足當邊郡一郡(南??粢蝗f零,合浦郡戶一萬零,日南郡一萬零,郁林一萬零,武威、酒泉、敦煌皆一萬零,張掖、蒼梧皆二萬),況四萬至八萬乎?故特詳戶口,志是縣為重地也。
社會的建立基于人口,而人口群聚形成郡縣,中央集權制度要求統(tǒng)治者將郡縣收入管轄范圍之內,由是郡縣的人口、山川等信息成為《地理志》重要的組成部分,被收入史書。齊召南列舉了幾個人口數量龐大的郡縣,來證明此數縣為重地。
《漢書》由顏師古一人作注,《地理志》還有班固自注的內容。顏師古在唐初所見的《漢書》便已有轉寫之訛,因此顏注并非完全正確,在“《漢書》學”發(fā)展過程中,歷代史學家皆有所考訂,齊召南自是不會例外:
淮、沂其乂。師古曰:“淮出大復山。沂出泰山?!?/p>
齊召南曰:“按志沂水出泰山郡蓋縣,然則泰山乃郡名,非謂沂水出泰山之麓也,注與‘淮出大復山對言,竟似沂出東岳矣。三劉不加糾正,何耶?”
師古注所言不明,且易造成歧義,三劉也未糾正,由是齊召南特為揭出。
對于自己一時不能解決的問題,齊召南將其指出,并做出合理的猜測,一是方便后人尋查疑問,二是給予啟發(fā),使其有跡可循。
平曲,侯國。莽曰平端。
齊召南曰:“按同名之縣甚多。如兩陽城,一屬潁川,一屬汝南。兩開陽,一屬東海,一屬臨淮。兩臨朐,一屬東萊,一屬齊郡。兩劇縣,一屬北海,一屬菑川。兩平城,一屬北海,一屬雁門。兩宜春,一屬汝南,一屬豫章。兩朝陽,一屬南陽,一屬濟南。兩溧陽,一屬沛郡,一屬丹陽。兩酇縣,一屬南陽,一屬沛郡。兩安定,一屬巨鹿,一屬安定。兩安丘,一屬北海,一屬瑯邪。兩富平,一屬平原,一屬北地。兩樂陵,一屬平原,一屬臨淮。兩東陽,一屬臨淮,一屬清河。兩安陽,一屬漢中,一屬汝南。兩新市,一屬中山,一屬巨鹿。此類頗象,然既所屬異郡,無嫌同名,惟東海一郡有兩平曲,此理之不可解者,其自注。一云‘莽曰平端,一云‘侯國莽曰端平,以‘莽曰端平推之,疑此縣本曰‘曲平,后人轉寫之誤,遂亦作‘平曲耳,存疑于此?!?/p>
同名之縣不乏,但均分屬兩郡,一郡不可有同名之縣,因此東??げ粦袃蓚€平曲縣,必有一訛。齊召南通過王莽所言,認為這是“后人轉寫之誤”。
杭世駿在征引齊說時并非全盤拿來,而是經過細致的篩選,各個方面的考證皆有摘錄,也遵循著自己的撰書原則:不對版本進行考據,力求準確的史實和清晰的表述,對模糊的或者有歧義的注解進行訂補。無法得出結論的條目,便指出存疑,勇敢地面對個人知識的不足和時代的局限。
二、殿本《漢書考證》的定稿情況
由于《漢書考證》中所摘錄的齊說可謂是《考證》的未全之稿本,因此兩者比較便能得出武英殿本《漢書》在定稿時對齊召南稿本的去取別擇,從而厘清武英殿定稿時的原則。筆者將兩書《地理志》中共同出現的條目進行整合,共29條。
通過整理,發(fā)現殿本定稿時,對稿本的條目大概有幾種處理方式:一是直接承用,二是完全刪除,三是有所增補,四是刪繁就簡,五是語序調整。
直接承用和完全刪除這兩種情況都無需贅言,下面主要分析另外三種處理方式。
首先是有所增補,有6條屬此類,對考證的內容有所增加。例如:
京兆尹,武帝建元六年分為右內史。
《疏證》:齊召南曰:“按《百官公卿表》曰‘內史:景帝二年分置左內史、右內史,與此不同。師古謂‘據《史記》,知志誤,按《史記·景紀》二年秋但云‘置內史,祋祤為縣,未云‘分置左右內史也,不知師古何據?”
《考證》多“若據本書表,則孝景元年,即書中大夫鼌錯,為左內史矣”一句,即對史實進行了考據,并列出書表與志不同之處,以備查考。
其次是刪繁就簡,有14條屬此類。有的是語言方面的精簡,意義不變,如:
橫,故山,名臺水所出,東南至東武入淮。莽曰令丘。
《疏證》:齊召南曰:“按‘名臺水當作‘久臺水,久、名字相近而訛也?!г涣钋?,《水經注》作‘合丘。按入淮,‘淮即‘濰也,志中亦作‘維,亦作‘淮,如朱虛之汶水曰‘入維,靈門之浯水曰‘入淮,橫縣之久臺水曰‘入淮,折泉之折泉水曰‘入淮,實皆入濰水耳。今俗呼此水為東淮河,知自漢已然矣,《水經注》引此志總曰‘入濰是也?!?/p>
《考證》大致相同,不過將“靈門之浯水”“橫縣之久臺水”“折泉之折泉水”合在一起,僅用一個“入淮”,文字更為簡潔。
有的是考證內容的刪減:
汝南郡。莽曰汝汾。分為賞都尉。
《疏證》:齊召南曰:“按‘汝汾當是‘汝墳之訛,‘分為賞都尉當是‘賞都郡之訛,莽改‘汝南郡曰‘汝墳郡,又分置賞都郡,而改‘宜祿縣曰‘賞都亭,為賞都郡治耳?!?/p>
《考證》無“而改‘宜祿縣曰‘賞都亭,為賞都郡治耳”一句。前文已將文本??弊龅猛晟屏耍司浯嬖谂c否不影響總體文意,大可刪去。
最后是語序調整,共有3條:
南陵。沂水出藍田谷,北至霸陵入霸水。
《疏證》:齊召南曰:“按沂水,《水經注》引此條云‘浐水出藍田谷,北至霸陵入灞水,是也,浐灞為關中有名之水,‘沂水自是‘浐水之誤,但不知誤始何時耳?!?/p>
《考證》:臣召南按:“‘沂水當作‘浐水,各本俱訛,《水經注》引此條云:‘浐水出藍田谷,北至霸陵入霸水。是其證也。”
《考證》通常將結論前置,后加上文獻依據。由于殿本首先要呈上御覽,這種處理的優(yōu)勢是讓皇上最快地看到結論,并知道這是有證據的,也就節(jié)省了閱讀的時間。且這種語序調整也符合思考的邏輯順序,不會讓人覺得紊亂和別扭。但也有例外的情況:
折泉。折泉水,北至莫,入淮。
《疏證》:齊召南曰:“按淮無莫縣,蓋‘箕字之訛也,《水經注》引此文曰‘至箕縣北入濰,是?!?/p>
《考證》:臣召南按:“漢無莫縣,《水經注》引此文曰‘至箕縣,北入濰,則‘莫字系‘箕字之訛也。”
《疏證》是將結論穿插于論證過程中,《考證》對語序進行調整,先論證,后出結論,這種論證過程更加順暢。
通過上述各例的分析,可知在定稿過程中,對稿本的修改十分嚴謹細致。其中刪繁就簡最多,力求用簡明的語言將問題闡釋清楚,也是為了成就不刊之論。但盡管如此,在定稿過程中,有些修改還是有誤的:
武威郡。故匈奴休屠王地,武帝太初四年開。
《疏證》:齊召南曰:“按《武紀》:‘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殺休屠王,并將其眾來降,置五屬國以處之。以其地為武威、酒泉郡。豈至太初四年乎?志與紀自相矛盾,自應以紀為實。師古于此不加考辨,何也?”
《考證》:臣召南按:“《孝武紀》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殺休屠王,并殺其眾來降,置五屬國以處之。以其地位武威、酒泉郡。豈遲至太初四年乎?志與紀自相矛盾,應以紀為實?!?/p>
《考證》不應作“并殺其眾來降”,若皆殺了,則不需置屬國以處之,且正文中亦作“并將其眾來降”。由此可見《考證》定稿過程中亦有訛誤。
且還有條目作者錯置的問題,例如《考證》中有一條杭世駿所寫的按語,即:
東萊郡? 曲成。
臣世駿按:“《郊祀志》作‘曲城,《孝武紀》‘祀參山八神于曲城,皆‘曲城,而后書《郡國志》則與此志同。”
《疏證》中有此條目,但標為“齊召南曰”。此句僅羅列異文,并無學術判定,因此條目作者究竟為誰,并不重要。但由此可知二人定一起參與并交流了《考證》的編纂,才有此等“張冠李戴”的事情發(fā)生。
雖然清代武英殿修書處作為古代官方修書機構的代表,其嚴謹的治學態(tài)度值得我們贊賞,但其作品仍然存在一定的疏失和不足,還應辯證看待。
對于傳世文獻的保護,保持其文本的正確性,是實現文化傳承和發(fā)展的基礎。武英殿經史館??薄笆洝焙汀岸贰?,為《四庫全書》的編纂提供了經驗。上文通過杭世駿對考證條目的選擇,可以看出清代史學家在從事??睍r存在傾向性;而厘清武英殿定稿的原則,對“四庫學”的研究也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且其工作的缺失和不足,也值得后人治學時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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