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生活永不言詩

文+阿翔

阿翔

生于1970年，安徽當涂人。著有《少年詩》《一切流逝完好如初》《一首詩的戰(zhàn)栗》等詩集。參與編選《70后詩選編》（上下卷）、《中國新詩百年大系·安徽卷》《深圳30年新詩選》等?，F(xiàn)居深圳。

在談論深圳生活之前，我應該交代為什么來深圳，并且一住就是十年之久。事實上，我曾和當時的女友、后來成為妻子的她有約：以前她跟我做跟屁蟲在北京混了兩年，下次輪到我來做她的跟屁蟲。我兌現(xiàn)了諾言，真的像跟屁蟲似的跟她來到了深圳——一個燈紅酒綠而又朝氣蓬勃的城市。

來深圳完全是順其自然，也就是說我懷著平淡之心來到這個城市，沒有什么特別。而且，我在深圳這些年安靜地工作、生活、寫作，狀態(tài)遠比在北京要好得多。曾有友人對我說：如果一個人不能自食其力，他就喪失了所有的生存背景和寫作背景。生存，獨立自主的生存是第一位的，是因；然后才是人格獨立的寫作，才會存在一種可確立的背景，而它始終是第二位的，是果。

尤其是，在深圳這樣的一線城市，學會自食其力的生存尤為重要，雖然我居家工作，閑散慣了，但還是要認真地打拼生活，滿懷憧憬。

如果要說這座城市的性格，那么“活潑”就是它的性格。它沒有冬天的寒冷，不會有世態(tài)炎涼之感，因而以我開朗的性格很快與之融合。深圳的快節(jié)奏生活并沒有影響我，甚至不會給我?guī)砀≡旮?。在這么一個“深圳速度”的城市，總有少數(shù)幾個人安靜而慢悠悠地寫作，這是最悖論的現(xiàn)象。

生活之中，除了工作外，學會在廚房里做飯，還要把家里打理得有條不紊。很難想象，一個生活上渾渾噩噩，一團亂麻的人，怎么能有一顆正常的心態(tài)。有時詩人朋友們來訪，我們在家喝喝茶，挑幾本書安靜地閱讀，幾乎成了生活的常態(tài)。更多時候是不聊詩的，因為我們一致認為，詩是寫出來的，而不是聊出來的。

所以生活哪有什么詩意，更別說什么歲月靜好。而寫詩，那只是在生活之外，在內(nèi)心隱秘之中。也就是說，讀書是占有時間，寫詩是在意料之外多出來的時間，它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夜半凌晨，仿佛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生活十年，有過四次搬家。人生如一臺電腦，時間越長負載越多，而每次搬家就如同一次系統(tǒng)重裝。我生活的每一個地方，幾乎都是“城中村”。在一個地方待到三四年，剛剛生出“落根”之感，轉(zhuǎn)瞬便被連根撥起，像是血肉撕裂。搬家總要不小心丟失一些東西：一個電飯鍋，一些衣物，或者十幾本書。尤其是后者，想起來讓人心心念念。

最后一次搬家磨磨蹭蹭，前后拖了差不多兩個月。人已經(jīng)不在那里住，東西就一點點慢慢挪，像螞蟻搬家。一直到最后期限，才發(fā)現(xiàn)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收拾。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們說走就走。

我曾說過，漂泊就是詩人的宿命，生活的動蕩必然影響到寫作。有時候我克制著不去說，不去表達，遵從詩藝的內(nèi)在要求。

一些人陸續(xù)離開了深圳，另一些人繼續(xù)留下來，分布在各個角落。有時從夜晚出來，從四面八方涌到酒桌上，漫無目的地談生活、談未知、談令我們無能為力的現(xiàn)實，直至靜坐無語。偶爾我想起什么，回頭看看里面的雨水，散落的陽光，那些快樂的日子……

遠方?jīng)]有終點，也許這就是“生活在別處”吧。有時我覺得，命運就像駛出了站臺的火車，過程不可預知，也不知其終點，很難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