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洲 李高昌
摘 要: 作為當代大學文學院的源頭,民國大學中文系的發(fā)展演變在現(xiàn)時的影響源遠流長。本文嘗試以“新”、“舊”文化的對立為主線,選取當時具有代表性的“開創(chuàng)性”的北京大學和“規(guī)范化”的國立武漢大學的課程設置,試圖全方位地還原民國高校中文系課程的面貌,力圖在這個過程中發(fā)掘仍具有啟發(fā)和借鑒意義的經(jīng)驗教訓,更好地完善目前的中國大學文學教育。
關鍵詞: 民國時期高校 中文系 課程設置
當下的高校文學院經(jīng)過一代代學者們的探索正處于快速發(fā)展時期,已經(jīng)具備成熟全面的課程設置。與此同時不可避免地會衍生新的具有當代特色的問題:個性的欠缺、實踐性不足、“小學”教育的缺乏、培養(yǎng)目標的“小我化”等,都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民國高校中文系是如今文學院經(jīng)?;赝那吧恚允窞殍b,希望可以受到啟發(fā),找出更多可參考的醫(yī)治良方。本文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大學窺探民國大學中文系的總體情況,取長補短,為當下文學院更合理地發(fā)展提出一些參考性的意見。筆者將試著從民國大學中文系課程設置方面,以古代文學學科為主、其他學科為輔,同時穿插輔助教育理念、考核方式、校園氛圍等并結(jié)合目前幾個層次大學文學院情況具體分析。
一、課程設置
民國高校中文系在整個社會大背景下具有教育制度的DNA,而課程設置是民國中文系的靈魂,匯集著教育理念的結(jié)晶。本文帶著當下的問題意識,希望通過回顧和梳理總結(jié)經(jīng)驗、汲取教訓、啟迪智慧。民國中文系具有代表性的課程設置如下:
1.開創(chuàng)性的北京大學。北京大學作為典范和楷模,文學院的課程設置具有開創(chuàng)性。中文系初期以“小學”為基礎,以古代文學為主,大致符合清代樸學“讀書先識字”的古訓。民國初年大學中文系以往模式的變革困難重重,但學者們從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1917年,北大學中文系即設置周作人主講的“歐洲文學史”課程,公認為我國世界文學學科的發(fā)端,1918年他還出版以講義為底稿的《歐洲文學史》,試圖打通中外、培養(yǎng)綜合性人才。1919年,北大改“門”為“系”,廢除學長,改設教務長,學生實行選課制。這樣雖提高了學生的主動性,但給以往學術提供了更大的生存空間。傳統(tǒng)學術和現(xiàn)代化的學科分化之間矛盾的激化,使國文系在1925年進一步進行課程改革,把課程分成三類:除一年級設立共同必修科目外,自二年級以上有A、B、C共三類必修及選修科目,由學生各擇一組專修:
“語言文字類”的課程屬于A類,必修科目有“語音學”、“言語學”、“中國聲韻沿革”、“中國文字及訓詁”;選修科目有“中國聲韻文字訓詁書研究”、“中國方言和古方言研究”、“中國文法學”。
“文學類”屬于B類,必修科目有“中國文學”、“中國文學史”;選修科目有“中國文學專書研究”、“中國文學史研究”、“中國修辭研究”、“樂律”、“外國文學”、“外國文學史”。
“整理國故之方法類”屬于C類,必修科目有“中國目錄學”、“中國??睂W”、“中國古禮學”、“中國古樂學”、“中國古歷數(shù)學”、“中國古器物學”;選修科目有“古籍校讀之演習及指導”[1]。
這種課程設置映射出相當?shù)囊?guī)范性、科學性和創(chuàng)造性。第一,把“語言文字學類”與“文學類”分離,凸顯文學的獨立性;第二,把一時難以融合到新知識體系的“國故”和其他課程分開。在整個民國課程現(xiàn)代化進程中北大中文系1925年的課程設置的重要意義是不言自明的。
胡適1931年出任北大文學院院長之后,立即著手解決學校乃至全國大學國文系的問題。他想方設法要“新文學”進入課堂。他的“殺手锏”:延攬師資、增設“新文藝試作”和“現(xiàn)代文藝”研究課程、指導學生撰寫新文學研究論文。“新文藝試作一科暫分散文、詩歌、小說、戲劇四組。每組功課暫定為一單位(一小時或兩小時)。諸生愿選習此科者,可各擇定一組(多至兩組)。將平日作品一篇繳至國文系教授會,俟擔任指導教員作評閱后加以甄別[2]。我們通過縱向?qū)γ駠鴷r期北大的課程設置做一個簡單回顧。
自蔡元培先生在北大提出“兼容并包,思想自由”以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求是之態(tài)度和兼容并包之胸懷是大學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的永恒目標和追求。自由的空氣在民國彌漫:(1)民國大學對文學學科劃分、課程設置有著一定的自主權。如北大在大學體制受政府教育體制影響之外增設德、法、俄、日各外國文學系的文科改制內(nèi)部體制改革。(2)小學畢業(yè)的沈從文在高校為新文學和教育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光和熱;課堂上,學生可以聽到辜鴻銘、黃侃傲慢地罵胡適;課下,小劉師培兩歲的黃侃,卻在謙卑地向劉磕頭。這是北大更是民國大學的學問之道。
2.規(guī)范化的國立武漢大學。國立武漢大學一度被看作中國文學研究界文化保守主義的堡壘之一?!氨J亍憋L氣在整體學術氛圍的統(tǒng)攝地位,確立了文學院尤其是中國古代文學學科的基本學術氣質(zhì)、統(tǒng)系和品格。自由、寬松的場域氛圍為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中文學科的發(fā)展提供了有利條件,而“新”“舊”兩派在學術觀點與理路方面的競爭及由此激發(fā)出來的潛能和創(chuàng)造欲,則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兩派學人的學術實踐與探索[3]。本文選取武大1935年的橫向課程設置:
可以看出,保守的武大在時代洪流中開始慢慢接受新文化,課程設置更加科學合理、豐富多彩,已具有現(xiàn)代大學規(guī)范化的雛形。在戰(zhàn)爭背景下開設的必修課軍事訓練和三門選修外語是當時的迫切需要。我們不能否認保守派的功績,同時要看到舊派相對立的存在,間接性地促進了新派的成長和新文學的發(fā)展。兩派的初衷都是好的,雖然其中包含著他們個人的私心,但總體上都是為了中文系和中國文化。不能以對錯是非的尺度去衡量,而要以合理與否的標準取舍,他們的努力和實踐都值得尊敬。
二、啟發(fā)
以當下為坐標,對北大的縱向課程設置和武大的橫向比較,筆者選取北京大學、武漢大學、東北師范大學和長春理工大學四個大學文學院學分分布情況進行反思:
當下成熟全面的文學院課程設置需注意和改進的地方:
1.個性化的欠缺。在統(tǒng)一的教育部和國家大政方針指導下如今的文學院課程設置共性中有個性,共性的成分遠遠大于個性,不同于民國時的個性之中有共性。通過對當下大學課程設置的分析,選取以上四個大學為參考,課程設置和學分所占比例大同小異。統(tǒng)一管理是好事,但缺少個性的統(tǒng)一,就少了民國課程設置百家爭鳴的精彩。當下的課程設置要試著創(chuàng)造和超越民國統(tǒng)一之下個性的百花齊放。
2.實踐性不足。在當時的時代環(huán)境下,知識分子們難以躲在象牙塔里置身事外,獨善其身。學問與時代實踐融合地更緊密,如武大1935年開設的必修課軍事訓練、選修課社會學、心理學及三門選修外語等。“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如今的課程設置理論性更強,實踐性課程和機會在減少,與外界的間隔越來越大。如今社會只知道學習不能把所學和所用結(jié)合、動手實踐能力極弱的書呆子并不少。知識是死的,當下要試著讓他們和實踐結(jié)合活起來。
3.傳統(tǒng)“小學”教育的忽視?,F(xiàn)在大學文學院“小學”教育更多地放在選修課上,必修課中像古代漢語的比重遠遠不及民國,這樣學起古代文學相當吃力,“小學”作為古代文學的基礎,是前輩學問安身立命的根基,更是當下理解和學好文學的前提。國家大力提倡國學和傳統(tǒng)文化,“小學”教育在當前文學院課程設置中的地位更應大幅提升并給予足夠的重視。
4.一方面必修課設置輻射的范圍面不夠,相關課程不夠全面。像北大必修課中的“中國文法學”、“樂律”、“中國目錄學”、“中國??睂W”、“中國古禮學”、“中國古樂學”、“中國古歷數(shù)學”、“中國古器物學”等如今大多是沒有聽過的。我們不必像他們一樣開設這么多相關必修課,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但我們?nèi)孕枰业疆敃r和當下相關課程之間的平衡點。對于距離遙遠的古代,我們的理解更多地需要還原到當時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中身臨其境地感受和體驗,這樣才會更接近真實的文本和作者真正的想法。選修課范圍過于寬廣,略顯深度不夠。沒有針對性的事倍功半的選修課成為學生湊學分的工具,與設立目的漸行漸遠。過多的選修課程使學生在選擇時無所適從,也有單純?yōu)榱藢W分的搶課,因為人數(shù)限制學生搶到的好多不是自己想學的。當下需要擺脫這種現(xiàn)狀,設置真正對學生有用的具有針對性的事半功倍的課程。
5.過于保守和激進。國立武漢大學在新文化上比較保守,相對來說可以作為反面對我們提出警惕。當下的文學院,保守的態(tài)度依然是常態(tài),老一輩學術家們對于西方學術的排斥一直持續(xù),比較文學和世界文學課程的步履維艱就是很好的例證。激進作為保守的對立面也是存在的,主要體現(xiàn)在外國文學、比較文學與西方文論的課上,不結(jié)合中國具體課程文化實際一味地崇洋媚外、烏托邦式的天馬行空理論充斥在課堂中,兩種極端是對前輩們學術的病態(tài)繼承。適度地調(diào)和保守和激進,保持一種文化生態(tài)上的平衡,是當代學者們應有的學術風范和課程設置的應有面貌。
6.課程目標的“小我化”需要改進。筆者看了當代大學的培養(yǎng)目標多為“本專業(yè)培養(yǎng)具有扎實的漢語言文學基礎知識和良好的人文素養(yǎng),具有較強的中文表達能力和初步的語言文學研究能力,可在黨政機關及各類企業(yè)、文化、教育、出版、傳媒等機構(gòu),從事公務員、秘書、新聞記者、編輯等方面的實際工作,并可繼續(xù)深造,具有較強的創(chuàng)新能力和社會適應能力的漢語言文學應用型高級專門人才”。由于社會環(huán)境,當下教育更多的是為了“小我”的工作,而不像民國時更多的是為了國家民族和培養(yǎng)作家的“大我”。
除了社會中大學外部的環(huán)境因素外,內(nèi)在因素也是至關重要的,隨著物質(zhì)生活水平的提高,現(xiàn)在的大學頗似蔡元培上任以前的北大,當下確實需要反省、需要一大批蔡元培等先輩們的毅力和氣魄及值得我們仰望的能在動亂、困苦環(huán)境中扎進“故紙堆”和“何妨一下樓”的精神。靜下心來,保持不忘學術的初心,繼續(xù)前行。
參考文獻:
[1]張傳敏.民國時期的大學新文學課程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36.
[2]沈衛(wèi)威.民國文學教育中的大歷史和小細節(jié)[J].文藝研究,2012(5).
[3]江俊偉,陳文新.劉永濟與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武漢大學文學學科的“新”、“舊”之爭[J].武漢:武漢大學學報,2014(4).
[4]蘇雪林.國立武漢大學一覽(民國二十四年度)[M].臺北: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71: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