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
摘要:儒家自古重視平衡義利關系,從孔孟的“寡欲”思想,到宋明理學家的“存天理,滅人欲”,義利之辨陷入困境,道家“絕仁棄義”的思想在此問題上顯示出一定啟發(fā)性,老子主張因任自然,反對儒家高唱世俗義利追求,超越義利而復歸于道。道家這種超越義利的特殊義利觀與儒家明確而系統(tǒng)的義利觀相比,在理論形態(tài)上,是相反的以至截然對立的;在精神實質上又是互補的,在某種程度上還有一定的相通之處。
關鍵詞:儒家;道家;義利觀
文章編號:978 -7 - 80736 - 771 -0(2019) 01 -169 - 02
引言
儒家的義利之辯是一個歷久彌新的話題,對中國文化產生了無盡的影響,義利觀在幾千年的發(fā)展中也演變出許多具體與抽象的概念。先秦時代儒家學者采用對立道德和利益的方法來安定天下,提倡贊揚道德,貶低排斥利益,這在歷史發(fā)展的過程中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也凸顯出弊端。義與利的區(qū)別對立由來已久,義者,“事之所宜也”,是事物所適用的倫理規(guī)范、道德原則,是儒者心中最基本也是最高的道義;利者,“人之用日利”,后世多指私利。義與利在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演變成道德與私利、物質與精神、集體與個人等細化的問題,如何看待二者的關系,便形成義利觀。
一、儒家義利觀
“義利之辨”被認為是儒學的基本問題之一,朱熹曾說“義利之說,乃儒者第一義”[1],而在學術主張上與朱熹各執(zhí)一詞的陸象山也把義利之辨置于重要的地位。儒家明確提出了義利的觀點,在《論語》中對此做了很多論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是人們耳熟能詳?shù)慕鹁?。義者,是事物所適用的倫理規(guī)范、道德準則,儒者心中的重要原則。利者,是指物質利益,主要指生活資料和人們所希求的名譽、地位。義利之辨的核心于社會是倫理問題,于個人是價值取向的取舍。義利觀是由儒家義利之辨衍生的一種觀念,其中包括義利所指的范疇,義利的關系,以及個人對義利的取向等。
孔子對于義利之辨的態(tài)度是“重義輕利”。他在《論語·里仁》中說“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2],認為君子行事,“義”應該是一個恰當?shù)臉藴?。又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他同時也認識到利是人們所追逐的,但應該用正確的方法來獲取。同樣的思想體現(xiàn)在《論語·述而》中“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3]孟子也認為義高于利,《孟子·離婁下》中說“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4]其核心是“去利懷義”。又有“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義者也”,主張“舍身而取義”。孔子與孟子對“義”的理解是不同的,在孔子眼里“義”只是做事情合適的標準,而孟子的“義”則具有一定的超越性??酌现亓x輕利的思想是對義利問題的最初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也是一直為人們所提倡的。儒家義利之辨在歷史的衍變中出現(xiàn)了多種形態(tài),由最初的“重義輕利”發(fā)展到宋明理學時期的“存天理,滅人欲”,割裂對立義與利,使“寡欲”變成了“禁欲”,觀點陷入了困境。儒家義利觀的基本思想是“重義輕利”,以陳亮、葉適為代表的功利學派強調道德價值不能脫離實際利益,即“義在利中求”,但該觀點始終未在傳統(tǒng)文化中占主導地位,到了清代,顏元主張“義然后取”將義與利統(tǒng)一起來,力求回歸孔孟的同時也建立了一種合理的義利觀。
儒者在義利之辨的態(tài)度上一貫的體現(xiàn)是尚義,對于如何處理義與利的關系大概有三種態(tài)度:一、區(qū)別義、利為二,義利截然對立;二、尚義但不排斥利;三、兼重義與利。[5]儒家在對待義利問題時貫穿始終的思想是區(qū)別義與利,認為二者是不同的,并在此基礎上尋求二者的平衡。
二、道家義利觀
道家是先秦各家中最善于把握事物的普遍聯(lián)系和辯證運動的學派。道家認為自然、社會中的一切都是相對的,善惡、美丑、利害、得失等價值標準也都是相對而不斷變化的。因此,道家不像儒家那樣明確地抉擇義利,尋求一種穩(wěn)定的價值標準,而是力圖站在變化多端的萬物之上,以某種超越具體而頗具涵蓋力的標準來把握萬事萬物,這種表現(xiàn)形成了道家超功利的思想。道家在義利觀的問題上態(tài)度超然,首先強烈地批評了儒家宣揚仁義的觀點,認為人為改變樸實無華的“道”是虛偽的、淺薄的,仁義盛行卻恰恰說明了道德的淪喪,“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老子第十八章》),又如“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老子第十九章》)。其實《道德經》并非反對忠信仁義本身,是因為道德觀念并不能等同于道德之實而提出質疑。其實但凡在價值領域中,名相概念都與實際存在效果有很大的差距或矛盾,正是看到了這種不可防止的異化,道家提出了“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的觀點。
對于世俗的“義”,老子認為它是“道”的多番喪失,并不值得追求。《老子十八章》說:“大道廢,有仁義”,《老子三十八章》又說:“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老子認為“道”是至上的,只有堅持“無為”,才符合“道”的原則,“德”便是“道”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表現(xiàn),但“德”并不能完全表現(xiàn)“道”,這就使“道”有所失,所以說“失道而后德”。德者,得也,得之而為人之德性,如果進一步“有為”,把它表現(xiàn)出來,就是對他人的仁愛,而“仁”的行為并不能全面表現(xiàn)“德”,所以“失德而后仁”;仁者,愛人也,愛人并不是平等的,因為社會上有尊卑、貴賤、親疏等義的規(guī)定,必然限制“仁”的范圍,所以“失仁而后義”。由“道”到“義”,是人們一步一步“有為”而遠離“無為”的過程,也就是多番失“道”的過程,“義”距離“道”已幾番喪失,自然就沒有什么可貴的,所以老子主張“絕仁棄義”(《老子十九章》)。然而這一論證的潛在含義是,老子絕棄的是喪失了“道”的仁義,對于真正的仁義,老子是不反對的,但在老子看來,世俗社會中不存在真正的仁義,所以他只有獨守其“道”了。
三、結論
綜上,儒道兩家對義利的問題看法截然不同。儒家思想功利,道家思想超功利,儒家注重整體,道家富有獨立精神。在“名相異化”的問題上道家比儒家走的更遠。在提出仁、義、禮、智的同時,與之對立的概念隨之形成,儒家無暇顧及仁、義、禮、智這些概念名言自身的發(fā)展乃至異化的問題。道家的觀點看似驚世駭俗,但其核心思想是“保真”,即保留真正美好的品質,如上德、上仁、上義、上禮等。道家這種因循自然的思想對于社會發(fā)展卻是消極的,這種超功利意識,它無助于批判和提升現(xiàn)實,不能推動社會進步,在根本上是反世俗的。從社會內容、現(xiàn)實關懷、理想追求各方面來看,它的內涵比儒家義利論要蒼白得多。這種精神本身并不適合一個積極尋求發(fā)展的個人和社會,但因它否定儒家維護的社會秩序及其利益關系,否定宗法精神,成為了一種比儒家進步的批判力量。正是在這種意義上,道家與儒家是相反又互補的。道家與儒家的思想也具有相通之處,道家主張“重積德則不克”,而儒家義利觀中的“義”也是對“積德”的贊揚。中國文化中儒道這種看似對立實則互補的精神是意義重大的,它使得文化不斷發(fā)展推陳出新。正如上文所述“義者,宜也”,在任何時代,義利觀都應該適應時代所需,才能為社會發(fā)展提供更有價值的良性參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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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熹,論語集注.[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第112頁
[3]朱熹.論語集注.[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第150頁
[4]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8,.第144頁
[5]張汝倫.義利之辨的若干問題,[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3),3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