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意,田耀洲
(1.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附屬中西醫(yī)結合醫(yī)院消化科,南京 210028;2.江蘇省中醫(yī)藥研究院消化科,南京 210028)
肝纖維化(hepatic fibrosis, HF)是肝臟受到外界刺激引起免疫反應,細胞因子-細胞-細胞外基質相互作用,過多細胞外基質(extracellular matrix,ECM)沉積于肝內引起肝纖維化。盡管研究證實肝纖維化是可逆的,但目前肝纖維化的治療尚無有效措施[1]。藏藥郎慶阿塔,融合傳統(tǒng)中藥、藏藥,臨床應用及實驗研究對肝纖維化的治療效果顯著[2-3]。處方用以人工牛黃、西紅花、五靈脂等為君藥,清化肝熱,行血養(yǎng)肝,加以黃芪、肉豆蔻、木香、沉香等健脾理氣,以清熱、化瘀、通絡為主線[4],從瘀熱論治肝纖維化,收效頗豐。
國醫(yī)大師周仲瑛,在長期臨床實踐及總結前人相關認識的基礎上提出了瘀熱學說[4],在病因病機及治法方藥等方面對瘀熱進行了系統(tǒng)闡述,使瘀熱理論系統(tǒng)化并廣泛應用于臨床。查詢諸多文獻,以濕熱立論肝纖維化及其治法見諸多報道,而瘀熱論治肝纖維化的研究尚且較少。本文從中醫(yī)理論,將瘀熱論治這一思路切入肝纖維化,對藏藥郎慶阿塔的抗肝纖維化作用做一探討。
1.1 肝纖維化的發(fā)生之初—濕熱相因,瘀熱為患 肝纖維化的形成,是一個多種病因參與發(fā)生、發(fā)展變化的病理過程,同時與患者自身的體質內因相關[5]。歷代醫(yī)家多從“肝郁”“濕熱”“瘀毒”“正虛”“血瘀”等方面論治[6]。對肝纖維化的病因病機,可概括為感染濕熱疫毒、藥毒、酒毒等外界病理因素,加之飲食不節(jié)、勞欲虛損、情志失調、正氣耗傷等內在因素,引起脾胃受損,進而肝失條達,濕、熱、瘀、毒、虛等因素交互錯雜,搏結于肝,遷延日久,發(fā)展形成肝纖維化[7]。本病病性本虛標實,虛實夾雜,病變部位主要在肝,但涉及脾、胃、腎、膽等多個臟腑[8]。筆者認為,肝纖維化的病機當以“瘀”“熱”貫穿疾病發(fā)生發(fā)展過程[9]。病起邪犯肝臟,濕性重濁,熱易上擾,濕熱之邪,互為相因,蘊結于內,肝木條達,失其疏泄,以致氣滯,形成血瘀,不論是濕重于熱、熱重于濕還是濕熱并重,患病日久,均可造成血瘀,這是一個動態(tài)變化的過程。在濕熱的基礎上形成瘀熱,而瘀熱作為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因素,進一步造成機體的各項生理病理變化。
1.2 肝纖維化的進展變化—瘀熱相搏,變生他癥 肝主藏血,主疏泄氣機,性喜條達惡抑郁,邪犯肝臟,疏泄失職,以致氣虛、氣逆、氣滯等證,氣為血之主,氣機運行失調,則導致血行障礙,形成瘀血,可生“脅痛”“癥瘕”“肝積”等病情變化。濕熱之邪,或因嗜食肥甘厚膩而內生;或因勞倦虛損,正氣不足,至肺、脾、腎三臟虧虛,津液運化輸布失常,濕邪內生;或因外感六淫,耗傷陰津郁而化熱;或因情志失調,郁而化火,灼傷陰津,所致陰虛內熱。濕熱蘊結肝膽,則見“黃疸”“口苦”“肝著”等病癥[10]。瘀血留滯不去,積久則化熱,更助熱勢,與濕熱相合,既成瘀熱,相互搏結,膠著難清。瘀熱攻伐肝脾,所致納呆、惡心、腹痛諸癥;傷及血絡,導致血不循經,可見嘔血、吐血、便血諸癥;隨氣火上逆,蒙蔽清竅,則生頭痛、狂躁,甚則昏迷[11]。故瘀熱相搏為肝纖維化進展變化所共同具有的病理因素,又是其病情遷延難愈,變生他癥的關鍵。
1.3 肝纖維化的結局—瘀熱內阻,久病入絡 久患肝疾的患者??梢姺α?、納差、抑郁、嘆息、肝區(qū)疼痛、皮膚瘀血等癥狀,肝纖維化的患者后期,上述表現尤為突出[12]。肝纖維化的發(fā)生發(fā)展,目前現代醫(yī)學認為的“慢性肝臟疾病-肝纖維化-肝硬化”的病理演變過程[13],從中醫(yī)病機出發(fā),即可大致概括為由“初病瘀熱”到“瘀熱相搏,久病入絡”的過程。將肝纖維化病機演變過程分析詳述,是為藏藥郎慶阿塔從瘀熱論治肝纖維化提供理論依據,也極大的豐富了臨床醫(yī)家提出的不同立論治法。
回顧藏藥郎慶阿塔的組成藥物,在現代藥理學研究中主要突出的是保肝、降酶、清熱、抗氧化、抗肝纖維化等藥理作用[14]。原處方中重用余甘子、黃芪,用量均在25 g以上,取其清熱涼血、益氣健脾之效用。李萍等[15]在對大鼠肝纖維化的模型研究中,發(fā)現余甘子提取物能夠顯著減少腫瘤壞死因子轉化生長因子-β(TGF-β)的含量,減少清透明質酸(HA)、Ⅲ型前膠原氨基端肽(PⅢNP)、層黏連蛋白(LN)、丙二醛(MDA)、L-羥脯氨酸(Hyp)等肝纖維化指標的含量,升高超氧化物歧化酶(SOD),從而減輕纖維蛋白的沉積,延緩肝硬化機制的加重,結果表明余甘子具有抗肝纖維化作用。在張晨等[16]對四氯化碳誘導的肝纖維化大鼠研究中,表明黃芪多糖具有防治肝纖維化作用。同時郎慶阿塔的藥物組成中包含藏紅花、冬葵子、印度獐芽菜等一些列保肝降酶等藥物。如楊春瀟等[17],通過對肝損傷的小鼠模型研究,表明藏紅花水提液大小劑量組(1.5、0.5 mg/g)均能顯著降低模型小鼠血清中的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和門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的活性以及丙二醛(MDA)的量,從而改善肝細胞變性、壞死以及炎癥反應的發(fā)生,起到保護肝臟的作用。何丹丹等[18]對印度獐牙菜對四氯化碳(CCl4)所致大鼠肝纖維化的防治作用研究中,發(fā)現印度獐牙菜組肝纖維化病理程度減輕,肝功能指標改善明顯,ALT、總膽紅素(TBIL)水平顯著降低,AST、堿性磷酸酶(ALP)水平呈下降趨勢,血清透明質酸(HA)、層粘連蛋白(LN)、Ⅲ型前膠原(PCⅢ)和Ⅳ型膠原蛋白(ColⅣ)水平含量顯著下降,證實印度獐牙菜具有較好的抗肝纖維化作用。
肝纖維化是各種慢性肝病進展過程中出現的病理變化,主要由于肝內纖維生成與降解失衡,致使過多的膠原在肝內沉積,伴隨著時間推移,進而發(fā)展為肝硬化[19]。早期干預肝纖維化,甚至逆轉肝纖維化,對慢性肝病而言意義重大。民族醫(yī)藥在此領域的研究及應用被日益重視。中醫(yī)方面,就肝纖維化的臨床表現,歸屬“肝積”“癥瘕”“脅痛”“黃疸”等范疇,隨證之時又可兼顧病因,辨證論治。藏醫(yī)理論,對嚴重的肝臟疾病,病機以“熱”“粘”為主,其中“粘”的概念與中醫(yī)理論中“瘀”的概念頗為相似[9]??偨Y肝纖維化的病機演變,從濕熱相因,瘀熱為患,引起肝臟氣滯、血瘀的功能障礙。再到瘀熱搏結,變生他癥,此時的“瘀熱”既是階段性的病理產物,又是加重病情進展的危險因素,從而引起納差、乏力、口苦、黃疸等一些列癥狀。瘀熱日久蘊結于內,病久入絡,瘀血阻滯,氣行不暢,肝失所養(yǎng),其余臟腑遷延受損,造成腹痛、臌脹、積聚等肝硬化失代償期表現。結合現代藥理學研究,處方中藥物組成藥物多具有保肝降酶、抗肝纖維化的作用,這是藏藥郎慶阿塔治療肝纖維化有效的物質基礎,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將肝纖維化的病機變化總結歸納,分清前后,以“瘀熱”為線貫穿疾病發(fā)生發(fā)展變化,治療上立足于“瘀熱”,從瘀熱論治為藏藥郎慶阿塔抗肝纖維化的治療思路。
綜上所述,“濕”“熱”“瘀”“久病”與肝纖維化發(fā)病原因,發(fā)病機理,發(fā)生發(fā)展變化有著密切關系。肝纖維化的發(fā)生之初,濕熱相因,瘀熱為患,可作為肝纖維化的病因和病機演變切入點,進而瘀熱相搏,病情發(fā)展,可作為肝纖維化病勢、病位變化的推動因素,久病入絡,最終結局則是瘀熱入絡,造成一些列肝硬化失代償期病癥。藏藥郎慶阿塔,從瘀熱論治肝纖維化,方中具有保肝降酶、抗肝纖維化作用等藥物組成,治以清熱、化瘀、通絡為主線,臨床運用收效頗豐。將肝纖維化病機分清前后,甄別癥機演變,從而圍繞肝纖維化病機中的“瘀熱”這一核心病機用藥,為臨床運用中醫(yī)中藥對肝纖維化治療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