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博物館館藏燈籠褲的保護修復與研究

王麗梅 陳玉珍

一、前 言

“褲”，史料記載，中原地區(qū)的古人穿上有襠褲子是從戰(zhàn)國時期才開始的。當時趙國趙武靈王在邯鄲實行“胡服騎射”的軍事改革，就是穿胡人的服裝，學習胡人騎馬射箭的作戰(zhàn)方法，此后，中原人才穿褲子。到了漢代，漢昭帝時才把有襠的褲叫做“褲”。古褲有二：一為褲；一為巾軍（裈）?！墩f文》無袴而有绔，曰：“绔，脛衣也，從糸夸聲（苦故切）。”巾軍，《說文》：“巾軍，幒也，從巾軍聲（古渾切）。禈，巾軍或從衣?！碧瞥鳛橹袊饨ㄉ鐣亩κr期，服飾文化推陳出新，但褲子作為內(nèi)衣是男人的服飾，所以款式變化不大。到了宋代理學興盛，因當時封建社會思想，要求女子穿褲不可外露，外面要用長裙遮掩。辛亥革命以后中山裝的流行，推動了褲子的發(fā)展史，中國的滿襠褲改成了西式褲，自此受到了各界的歡迎，褲子進入各個社會階層和各種場合。褲子的樣式也經(jīng)歷了種種變化：傳統(tǒng)褲、喇叭褲、燈籠褲、緊身褲等等，它動搖了傳統(tǒng)的男性服飾，進入了爭奇斗艷的女性服飾之列。

“燈籠褲”是指褲管直筒寬大，褲腳口收緊，褲腰部位嵌縫帶子，根據(jù)穿者的具體情況調(diào)整腰部大小，使褲子上下兩端緊窄，中段松肥，形如燈籠狀的褲子。此類褲子一般多用柔軟的絲綢裁制，這樣不僅穿著舒適，看起來也更有垂感。本次所修復的燈籠褲根據(jù)文物記錄卡信息可知為采集品，采集后一直存放于吐魯番博物館庫房，織物的保存環(huán)境及方法遠未達到絲織品文物保護的需求，織物大面積缺失，污染嚴重，整體保存情況不佳，為避免織物繼續(xù)劣化，修復工作迫在眉睫。

二、文物現(xiàn)狀調(diào)查

2.1 文物基本信息

燈籠褲出庫后首先進行數(shù)據(jù)信息采集，再對褲子的基本情況做詳細的現(xiàn)狀調(diào)查。從褲子的形制來看，其與現(xiàn)代人的燈籠褲大同小異，左右褲管各用兩片梯形單幅絹片縫合而成，頂部兩側與中間部位各向內(nèi)打褶，略呈弧形。為呈現(xiàn)褲子的形態(tài)，在褲腳的部位都用細小的褶皺來固定，而后呈現(xiàn)出兩端窄中間寬的褲型。兩條褲腿內(nèi)側加一三角形小襠，襠以下至褲管縫合，而襠以上至頂部未縫合，頂部接有腰。褲的通長為92cm，腰殘寬37cm，腰高3.5cm，襠深37cm，褲腿寬33cm，褲腳寬19.5cm，褲腳高6cm，材質(zhì)為絲，平紋組織（圖版貳，1）。

2.2 病害調(diào)查

文物自采集以來一直存放于庫房中，未采取任何保護措施，受埋藏環(huán)境的影響織物出現(xiàn)了褶皺、污染等多種病害，殘余部分保存尚好，纖維的牢度較強。通過對織物的觀察，發(fā)現(xiàn)織物的主要病害有殘缺、破損、疊壓、污染、褶皺等。通過全面調(diào)查、記錄、歸納現(xiàn)存典型病害，根據(jù)文物保護行業(yè)標準圖示繪制如下病害圖（圖版貳2、3）。

三、檢測分析

3.1 組織結構分析

在飛納掃描電鏡（Phenom Pro X）下觀察燈籠褲的組織結構，為1/1平紋組織，經(jīng)線密度約40～43根/厘米，緯線密度約39～40根/厘米（圖版貳，4）。

3.2 污染物分析

樣品取自燈籠褲褲腿被污染部分，在飛納掃描電鏡（Phenom Pro X）10kv電壓下，將采集樣品放大至610倍；分別采集三個點，對污染物進行檢測分析。并對污染物結合程度和成分類型進行分類統(tǒng)計（圖版貳，5；圖1、2、3）。

從樣品污染物成分分析結果可以看出，樣品污染物的主要元素有O、N、Ca、S、SI，說明污染物的成分不僅有有機物，因受埋葬環(huán)境的影響有許多土壤礦物質(zhì)逐漸進入織物內(nèi)部，該樣品的污染成分有無機物、有機物二者并存。

圖1 點1污染物分析圖

圖2 點2污染物分析圖

圖3 點3污染物分析圖

四、修復前準備

4.1 修復材料和工具

背襯的加固，需要從多方面考慮。首先，若沒有合適的顏色，則需要自行染色。其次，加固時使用的縫線也要與織物本體顏色、質(zhì)地、粗細程度一致。最后，要考慮針線法修復時所用縫針的大小、粗細、柔韌性。

在背襯尺寸的選擇上，要選擇比文物本體大的材料來進行染色，不可同等或小。這樣在后期的裁剪上，我們就可以為文物四周留有足夠的空間，而多余部分可在鋪針后進行修剪（圖版貳，6）。

4.2 背襯染色

將老桑樹的皮切割成小塊，先用冷水將其洗干凈，浸泡約15分鐘左右，放置電磁爐加熱至100℃，煮1.5～2小時后，將溶液過濾降溫至80℃，加少許的蘇木溶液，再加少量的桑葚汁溶液攪拌均勻，將背襯材料浸入約2小時，降溫至30℃，用降至30℃的溫度冷浸11個小時后再升溫至80℃后，撈出背襯材料，漂洗3遍后，將背襯再置入清水中升溫至80℃，煮約15分鐘后，撈出用冷水漂洗，晾干后，熨平即可（圖版貳，7）。

4.3 分解

背襯的加固，需要拆除文物原有的縫線，將織物整體分解，再通過分解后的織物進行單幅平整、鋪針加固背襯。分解前需要對織物先做線釘，以此來記錄織物縫線的原始位置，以保證文物修復完成后原位縫合（圖版貳，8-11）。

4.4 縫線

縫線要保持和文物一致，絹褲為絲織品，所以就要用絲線。本次修復用的縫線選擇了法國進口的縐絲紗抽線所得，縐絲紗平滑輕柔，富有彈性，能給予紡織物以支撐和保護，而又不會損傷文物本體，用在絲織物修復上較為合適（圖版貳，12）。

五、保護修復過程

遵循“不改變文物原狀、最小干預、可識別及可再處理”的修復原則，嚴格按照2012年國家文物局批復的《吐魯番阿斯塔那出土紡織品文物保護修復方案》進行保護修復，具體操作程序如下：接收文物、拍照→進行病害調(diào)查→對文物進行消毒→進行相關檢測分析→病害圖繪制→局部斑點實驗確定污染物清洗方式→物理清潔除塵→織物清洗（整體清洗；污跡處清洗）→織物平整→針線法加固織物（對修復用的背襯材料進行染色；織物鋪襯在染好色的絹上進行針線加固）→依推定的裁剪圖縫合完成→制作囊匣（文物放入其中）→建立文物保護修復檔案。

5.1 消毒

出土的紡織品必須要消毒，紡織品消毒的常用方法較多，根據(jù)這批紡織品的實際情況，選用單-次冷凍法，利用普通冰箱就可以在當?shù)刈孕袑嵤?/p>

具體過程如下：對紡織品進行除濕預處理；在干燥環(huán)境中，用高壓聚乙烯（或聚丙烯）袋或薄膜對紡織品進行包扎；將包扎好的紡織品放入冰箱內(nèi)冷凍區(qū)，快速降溫至0℃，維持4小時。繼續(xù)快速降溫至-20℃，維持24～48小時，然后再緩慢升溫至室內(nèi)溫度。至此，整個冷凍過程即告結束。冷凍結束后，不要急于拆除包裝，可以觀察一段時間，直至確信害蟲完全殺滅后再打開包裝。

5.2清洗

因織物上留有的灰塵與污漬，不僅影響織物的外觀，還對織物纖維存在一定的損壞，因此，需要對紡織品進行清洗。

根據(jù)燈籠褲的保存現(xiàn)狀與病害情況，決定對文物進行整體除塵及局部清洗。將織物放置于修復桌上加以固定，因吸塵器吸力較大，此次采用了小兒吸痰器進行除塵。在使用吸痰器時，不可直接將儀器的管口放置在織物上進行工作，要讓管口與紡織品保持有一定的距離，防止脆弱的織物吸入儀器。在吸塵的同時可用軟毛刷拂拭織物的表面，灰塵即被吸入。在部分脆化與糟朽的地方，吸塵時在織物上放置一層紗網(wǎng)，這樣在清理上既處理了塵土又防止織物被吸起。與織物黏合緊密的污漬，不能直接剝除，以免損害織物，需先用霧化加濕器進行回潮約30分鐘，待污漬變軟后再用修復工具去除，若去除不徹底時，可用棉簽醮30%的酒精輕拭污垢進行清理。

5.3 平整

織物清洗干凈后，置于修復臺上進行平整，使織物纖維恢復其初始狀態(tài)。織物變干后需用加濕器進行回潮，利用織物纖維在濕潤狀態(tài)下容易變形的特點，對織物的經(jīng)緯線進行調(diào)整，需要注意的是，調(diào)整經(jīng)緯線時的力度不可過重，對于有些變形較為嚴重的部位不可強拉使其平直，將調(diào)整好的部位用包有白棉布的磁塊或表面處理光滑的磁塊進行固定，以保持織物變干后處于平整狀態(tài)（圖版貳，13；圖版叁，1，2，3）。

5.4 背襯加固

在加固修復中，我們要盡可能的遵循“最小干預”原則。因為針線從織物上穿過，必定會對織物造成一定的損傷，尤其是在一些比較脆弱的部分，過多的縫針，反而會加快織物的掉落。在常用的針線法修復中，使用鋪針來進行加固，鋪針的縫線對織物的作用力較為均勻，多排鋪針的運用較為柔和穩(wěn)定地保護所修復的部位（圖4）。

操作方法：首先，將拆解的織物放置在染好的背襯材料上，在鋪針前，將平整后的文物用磁塊進行固定，這樣在進行鋪針時織物就不會出現(xiàn)過度的變形。鋪針時，使用單根絲線進行鋪針，這樣可使露在織物表面的線跡不明顯，起縫時在起針位置來回縫三次，用于固定。縫的時候要注意縫線不可拉太緊，否則會對織物施加一定的壓力，使其彎曲起皺，易使脆弱老化的纖維折斷。在進行多排鋪針時要盡量保持線跡的寬度，這樣既不損害織物，又不影響美觀。對于出現(xiàn)變形的部位也要及時進行調(diào)整。鋪針后還需行針進行加固（圖版叁，4）。

5.5 拼合

將鋪針后的織物按照線釘?shù)奈恢眠M行拼合。分解平整后的褲腿是由兩片長96cm寬49cm的長方形絹片縫制而成，先按原針孔及線釘位置將兩側及中間位置的皺褶進行縫合，再按照褲腿兩側的線釘進行拼合，拼合時注意三角襠的縫合，因兩條褲腿都加有襠，所以在縫合時要保持兩個襠的位置一致。褲子呈燈籠狀，要呈現(xiàn)出褲管上大下小的樣子，就要收緊褲腳口，為呈現(xiàn)出褲子的美觀，在收緊后的褲管下加縫褲腳（圖5、6、7；圖版叁，5）。

因兩條褲管都加有三角襠，按照褲子的原型，縫合時需將兩個三角襠呈現(xiàn)重疊的樣子，因褲子的腰部殘缺嚴重，無法推斷其原始的樣子，所以縫合腰部時，選擇了開放式，腰部的縫合，還需進一步的研究與觀察才能推斷出其原樣（圖版叁，6、7）。

5.6 包裝

文物修復完成后，儲存的方法也是非常重要的，本件燈籠褲選用無酸瓦楞紙做囊匣，文物本體平放式保存，主要是因服飾比較脆弱，鋪針時所用絲線細而軟滑，若長時間的懸掛不僅損傷織物還會使絲線出現(xiàn)斷裂等現(xiàn)象，因此選擇能使纖維獲得最大程度的放松狀態(tài)，來存放織物。

5.7 修復前后對比

修復工作至此，燈籠褲已嚴格按照修復方案圓滿完成。并且通過顯微鏡觀察修復后文物的纖維組織，特別針對原來存有病害的部分，與修復前相比，經(jīng)緯線間清理得比較干凈，緊密但脆弱的組織結構并沒有因修復而變得松散酥化，說明整個修復過程符合文物修復的原則，達到了修復的目的。修復后絹褲長為97cm，寬度為51cm（圖版叁，8、9）。

圖4 針法

圖5 分解縫合圖1

圖6 分解縫合圖2

圖7 左腿縫合后

5.8 保存環(huán)境

在環(huán)境保存上建議溫度應控制在20℃～21℃，濕度控制在30%～40%。在實際保存中我們也要結合當?shù)氐膶嶋H情況確定適當?shù)谋４鏃l件，來確保文物的安全穩(wěn)定。

六、小 結

該件燈籠褲因其為開放式的三角襠，這種類型的文物保存較少，資料也相對匱乏，所以修復難度較高。修復前要對其裁剪工藝及文物特點進行分析研究，通過大量查閱相關出土織物的資料，進行對比研究兩者之間的相似點，確定裁剪縫制工藝，才對其實施行之有效的修復工作。修復拼合時首先對褲子褲管進行處理，將兩片長方形絹片的兩側部分進行縫合，縫合時按照文物原針孔位置，將褲子的胯部以及兩側褲腳的部位進行皺褶縫合，使褲子初步呈現(xiàn)一個燈籠式樣，特別要注意的是褲腳的內(nèi)側皺褶縫合時要與外側的皺褶為一樣長。其次，要縫合的是褲襠的部位，褲襠為三角襠。經(jīng)過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要使三角襠與褲子整體完美融為一體，就需要在三角襠的基礎上特意向上延伸一部分加寬褲管，然后將三角襠與加寬部分及褲管縫合。第三，添加褲腳，褲腳的縫合也是該件織物的一大難點，在添加褲腳前先將褲管在原有皺褶的基礎上再進行皺褶縫合，縫合時要注意皺褶的密度，使褲管底部與添加的褲腳呈一樣大小即可。最后，在縫合好的兩個褲管上添加腰帶，完成所有修復工作。該件織物最大的特點為開襠褲，所以褲管內(nèi)側加寬部分都未進行縫合，呈開放式。

該件文物保護修復過程中選用傳統(tǒng)的材料及方法，通過固定支撐，既減輕對文物的損害又延緩其壽命，同時還滿足文物的陳展及研究需求，使文物保護與修復工作達到了預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