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傳統(tǒng)服飾裝飾淺析

賴文蕾,張 進

(江西服裝學院 服裝設計與工程學院,江西 南昌 330201)

服飾文化是人類物質創(chuàng)造與精神創(chuàng)造的結晶?？图覀鹘y(tǒng)服飾文化是客家人幾千年來的歷史積淀,是客家民系人文精神與審美價值的顯性表現(xiàn)?，F(xiàn)今對客家相關領域的研究數(shù)不勝數(shù),領域寬泛,但是就客家服飾中所出現(xiàn)的裝飾手法這一方面并沒有過多研究。通過對客家服飾的整體了解,查找客家服飾文化與其他民族服飾相關文獻資料并進行對比研究,分析客家服飾與中原服飾的繼承與變化關系,揭示客家民系在歷史的變遷下所包含在服飾裝飾中的獨特客家人文精神。

1 客家傳統(tǒng)服飾裝飾手法的源流與特征

客家民系源自中原,從屬于漢族?？图曳椀拇蟛糠盅b飾手法也同樣來源于中原,歷史記載中的中原服飾相對客家服飾而言樣式更為華麗,色彩更為豐富,裝飾手法更為繁雜,裝飾面積也更夸張一些。作為一個地區(qū)發(fā)展的最外在、最顯性的標志,中原地區(qū)的傳統(tǒng)服飾不論從整體還是細節(jié)來說都較為華麗。明快鮮艷的服飾色彩展現(xiàn)了中原人民的熱情奔放,現(xiàn)今所能發(fā)現(xiàn)的中原服飾的色彩搭配運用的對比色較多,常用紅底綠花、藍底紅花、黑底紅花等顏色鮮明的搭配[1]。又因中原地區(qū)濃厚的等級制度,深沉質樸的顏色也使用頻繁,如藏青、藏藍、黑灰色系等。從裝飾手法來看,中原地區(qū)服飾裝飾較傳統(tǒng)客家服飾更為繁雜,特別是皇室貴族的服飾裝飾可以稱作是最精湛的技藝。歷代皇室貴族服飾中的裝飾手法有鑲、嵌、緄、刺繡等,客家作為中原漢族民系的重要一支,其傳統(tǒng)服飾同樣具有這些裝飾手法。

客家人從中原遷徙而來,最終聚居于贛閩粵地區(qū),歷史的變遷使得客家服飾在保留原有中原服飾特色的同時又與當?shù)厣贁?shù)民族服飾相結合,客家服飾的變化影響促使其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服飾裝飾文化。服裝的裝飾手法有兩種,一種是平面裝飾手法,另一種是立體裝飾手法。平面裝飾手法主要有圖案裝飾、色彩搭配和印染,立體裝飾手法主要有雕刻、塑造、鑲嵌、編織、提花等。客家傳統(tǒng)服飾裝飾手法以刺繡、印染、銀飾為主,鋪之以布貼、鏤空等技術。

2 客家傳統(tǒng)服飾中的平面裝飾

客家人是由歷史的戰(zhàn)亂和自然災害產(chǎn)生的多次從中原向南方移民的熱潮下形成的一個漢族民系,服飾裝飾很大程度上都保留有中原服飾裝飾的特色,但也減少了一些中原服飾裝飾過于繁雜的特點?？图曳b裝飾趨于簡單,色彩裝飾和印染為客家平面裝飾的主要方法。

2.1 色彩裝飾

從色彩裝飾來看,在中原服飾色彩的鮮艷顏色和素雅顏色中,客家人選擇保留后者。其主觀原因在于歷史遷徙的顛沛流離讓客家人渴望安定并向往和平的生活,他們將大自然中藍的天、白的云、黛色青山、黑褐土壤等這些藍、白、灰、黑隨處可見的顏色運用到客家服飾中去。這些受盡磨難、遠離故土的人們也將懷鄉(xiāng)念祖的情懷寄寓到這些不事張揚的色彩中,遷徙后的他們在陌生的異族他鄉(xiāng),做客于此也必然在當?shù)厝嗣媲暗驼{行事,而樸素的顏色是為了讓人覺得老實本分,受到傳統(tǒng)儒家思想的客家人們也確實如此。其客觀原因即客家人遷徙后的聚居地贛閩粵地區(qū),這里盛產(chǎn)靛藍,客家人就地取材將藍色調制不同高純度、低明度的藍色[2]。最具代表性的客家服飾“大襟衫”的色彩就是藍色,以至于大襟衫的另一個名稱就是“藍衫”。此外,贛閩粵地區(qū)地形險要,且以山地丘陵為主,經(jīng)常要去山林勞作的客家人為了減少清洗衣物的額外負擔,這種耐臟的顏色則受到他們的喜愛并一直沿用至今。

2.2 印染裝飾

藍印花布是客家傳統(tǒng)紡織品中常見的花色面料,布料多是棉家機布和夏布,夏布的原材料苧麻是當?shù)禺a(chǎn)量最多的一種纖維織物,印染所用色彩原料也是取自當?shù)厥a(chǎn)的靛藍?？图胰擞盟麄兊闹腔蹖㈦S處可見的材料充分運用起來,制作出屬于他們自己的服飾特色,充分展現(xiàn)出客家先民們對大自然物盡其用、取法自然的聰慧。

藍印花布是客家印染技術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藍印花布運用傳統(tǒng)的鏤空版白漿防染印花技術,又稱靛藍花布,俗稱“藥斑布”、“澆花布”,距今已有1300年歷史,圖1為傳統(tǒng)藍印花布?？图宜{印花布印染的技法也是極具智慧性的,最初的藍印花布形成是用藍草為染料印染而成。在最初的印染過程中,需要隨時隨地關注印染的進程,稍有差池便會將所留白處的花紋暈染上,導致圖案不清晰、整體效果不佳的毛病?？图胰宋〗逃柕贸隽绥U空刷白漿的方法,最終避免了這種情況的發(fā)生。傳統(tǒng)藍印花布制作流程是先用石灰、豆粉合成灰漿烤藍,再通過全手工紡織、刻版、刮漿、染色等多道工藝完成[3]。其中,印花圖案的形成要通過手工刻板形式將所需花形在特殊紙板上用刻刀垂直刻印的手法刻出兩塊相同的花版,圖2為刻刀刻板過程圖。印染時,將布夾在兩個花版之間,然后再刮印漿料,之后將其浸入藍靛染料中反復浸染。經(jīng)過防染后的布匹在染料浸泡過程中染料不能浸入由防染漿形成的花紋,所以在染色、清洗完畢后的布匹就有了藍底白花或白底藍花的藍印花布了。

藍白印花,初見給人一種清新脫俗的雅致美,隨后便會帶來一種淡淡的歷史氣息。這種印花布的圖案多是一些簡易的花朵,經(jīng)過四方連續(xù)、重組、對稱等多種形式組合在一起?；y或大或小、排列規(guī)律又或者向外延伸而富有“節(jié)奏與韻律”的藝術美[4]?？图宜{印花布的應用范圍不僅僅局限于服飾上,在被面、床單、桌布、包裹布、頭巾、枕巾上均有運用。服飾上的運用多在圍身裙、包頭巾及年輕客家婦女的衣襟上。從審美特征來看,客家傳統(tǒng)藍印花布充滿著原始、質樸及情感傳達的獨特之處,而這些蘊味的特殊之處與藍印花圖案簡潔的自然之美相結合達到了一種給人難以忘懷的客家風情。

圖1 客家傳統(tǒng)藍印花布

圖2 刻刀刻板

3 客家傳統(tǒng)服飾中的立體裝飾

客家服飾裝飾手法中的立體裝飾手法主要有雕塑、塑造、鑲嵌、刺繡、布貼等形式。客家服飾的裝飾手法仍然保留部分中原服飾中刺繡、銀飾等手法,并吸收當?shù)赜∪?、拼接、貼布等技術,從而形成客家服飾中獨具特色的裝飾特征。

3.1 刺繡裝飾

客家刺繡工藝是客家民間傳統(tǒng)工藝,其作品是在男耕女織的自然經(jīng)濟狀態(tài)下形成的[5]。因歷史的遷徙,客家刺繡工藝既保留了中原傳統(tǒng)刺繡技法也吸收了所在地其他民族的工藝手法。因刺繡技法更能直觀的將圖案表現(xiàn)出來,刺繡在服飾中的運用也極為廣泛?？图掖汤C傳統(tǒng)紋樣眾多,客家婦女們常將其收錄在本子上用于借鑒并代代相傳。

客家傳統(tǒng)服飾上的刺繡多有邊緣性。刺繡在客家服飾中的運用多在服裝的領口、前襟、下擺、袖口、褲腳等邊緣處,配飾上多用于圍身裙的底擺邊緣和上部、童帽的外部、鞋子兩側和鞋頭處,以及兒童的圍嘴和云肩等大面積刺繡。圖案取材源自民間傳統(tǒng)的吉祥圖案,巧妙運用人物、花鳥、動物、文字等,以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為題材,通過借喻、比擬、雙關、諧音、象征等多種手法創(chuàng)造出圖案與寓意完美結合的美術樣式[6]。傳統(tǒng)刺繡紋樣來自動植物、文字、幾何形、人物故事和器物等,其所采用紋樣的初衷都是源自圖案所寄寓的吉祥寓意,例如童帽中的獅子、老虎等猛獸是長輩對兒童長大后能有所成就的殷切盼望,衣飾中的梅、蘭、竹、菊、蓮等則寓意穿著者能有冰清玉潔的品格等等,一些組合形圖案則將這種寓意更為加深和豐富,例如魚與蓮、蝶與花、鳳凰與牡丹等寓有著夫妻間恩愛與百年好合之意。

所謂刺繡,即通過針法的巧妙運用與色彩的搭配而成的一種手工藝技法?？图掖汤C將中原刺繡與贛閩粵地區(qū)其他民族刺繡技法相結合,形成了客家獨特的刺繡技法。常見的客家刺繡技法可分為直針、打籽、盤金釘線、貼布、鎖針、編織、裝飾性針法7個系列,這些系列又可細分為27種針法[7]。盤金繡便是吸收了粵繡的釘線技法,因粵繡中這種技法使用的紗線色彩光澤度高,常常用金、銀線為繡線,所以其視覺上往往有流光溢彩之美,極盡奢華之感;打籽繡則典型運用了京繡的刺繡手法,即將繡線纏繞針尖打結而形成,稱作“打籽”,將這些“籽”細密鋪上就會呈現(xiàn)出立體的感覺,觸覺上更為強烈;套針則運用蘇繡的刺繡方法,套針又分為雙套、單套、集套等不同套法,蘇繡套針技法使繡品顏色富有漸變層次感,色彩更加豐富而富有表現(xiàn)力等,每個繡品的出現(xiàn)都需要巧妙地運用這些針法,才能達到所要的效果,每個刺繡品的完成都詮釋著客家人的智慧。

從客家服飾刺繡裝飾來看,刺繡所裝飾位置大多在服飾的邊緣處起點綴之用,由于客家服飾色彩大多較為質樸,且崇尚勤儉節(jié)約的客家人對夸張奢華的裝飾往往不為所好,而用以色彩艷麗的刺繡圖案做細節(jié)點綴不僅對單調的服飾增添了光彩,也保留了客家先民們淳樸、低調的風土民情。

3.2 布貼裝飾

客家傳統(tǒng)服飾布貼同刺繡工藝一般,都是產(chǎn)生于自給自足的自然經(jīng)濟體制。客家傳統(tǒng)布貼裝飾技法因貼布所選圖案多以蝴蝶、祥云為主又稱之為“挖云”,其常常出現(xiàn)在兒童服飾中或服裝的邊角處。布貼技法通常用到與之相匹的貼布繡刺繡技法,即沿所釘貼布圖案的邊緣處釘上一圈釘線使之牢固即可。傳統(tǒng)布貼原料一般從做衣服時留下的邊角料取得,經(jīng)過剪樣、拼貼、手工縫制等工藝精心縫制拼貼完成?？图覀鹘y(tǒng)貼布是民間所流傳下來的民俗,隨著歷史的積淀在服飾文化中滲透開,其貼布圖案選材傳統(tǒng),兼顧中原貼布工藝又結合當?shù)刭N布技巧。從客家現(xiàn)有的布貼服飾來看,布貼造型大多較為稚拙,如仿生童帽中的老虎、狗、豬等動物形態(tài),也有如意祥云、抽象花朵等富有浪漫情懷的樣式。因貼布主要以裝飾為目的,顏色大多較為鮮艷明快,往往是一件普通衣裳的亮眼之處。雖然布貼是為裝飾而生,但其原料通常為裁剪服裝后的剩余布料,或者舊衣服上絞下的面料,這樣的利用就顯得格外樸素,也彰顯著客家先民物盡其用的智慧。

布貼工藝與刺繡工藝雷同,但其不同之處在于其工藝表現(xiàn)方式,并且布貼工藝能將刺繡工藝包容,又發(fā)揮布貼所能產(chǎn)生的浮雕質感與真實感,使圖案更有立體效果,更具動態(tài)美感[8]?？图覂和椫型芸吹讲假N形式的裝飾,如圖3所示客家布貼裝飾的童帽,繡滿刺繡的貼布用花瓣形貼布通過繡線釘在一塊組成蓮花樣式,蓮花花瓣片片分明,動態(tài)感十足,似一朵真實的盛開著的蓮花。類似的還有虎頭帽,活靈活現(xiàn)的虎頭極為憨態(tài)可愛。最具代表性的布貼裝飾的運用就是兒童的“百家衣”,也是客家地區(qū)傳統(tǒng)的兒童服飾,一般由外婆贈送。百家衣即收集百家的不同色碎布,用布貼技法縫制而成,孩子穿百家的衣、吃百家的飯,這樣成長下的孩子好喂養(yǎng),能健康成長,寄托了客家人“采百家長者之陽氣”,保佑子女長命百歲的美好意愿,圖4即為拼色式百家衣。客家布貼的運用不僅在于其外觀的裝飾美,而更在于蘊含其中的深刻含義。

3.3 銀飾裝飾

客家銀飾可能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比較陌生,它沒有苗族銀飾那般絢麗奪目,沒有中原銀飾的那般精雕細琢,但它同樣寄寓“銀”在人們心中能夠消災祈福的美好愿望。

客家服飾中的銀飾一般為銀扣或銀鈴帽等。銀扣,可分為銀鏈扣及銀扣兩種。普通銀扣一般常見于客家大襟衫的衣襟處,造型大多以簡約琵琶扣、雙球扣等,紋樣圖案有花卉及鳳凰等。銀鏈扣一般出現(xiàn)在圍身裙上部裝飾花邊上,主要以裝飾為主,沒多大實用意義。圖5所示銀鈴帽,是兒童童帽中的一種,因其裝飾品主要為銀制品故稱之為銀鈴帽。鈴帽中的銀飾造型圖案較為豐富,且多以神仙人物像為主,例如八仙、羅漢、觀音等,或以能辟邪消災的圖騰紋樣通過浮雕工藝表現(xiàn)在銀飾上。民間流傳著清脆的銀鈴聲可以驅散妖魔、保佑吉祥的說法,長輩為了孩子們能平安長大,所以垂于帽邊的銀飾吊墜在客家童帽中常?？梢砸姷?如圖6所示。

圖3 客家貼布童帽

圖4 兒童百家衣

客家銀飾工藝制作極為精湛,往往需要經(jīng)過幾十道工序才能制作出形態(tài)各異、造型別致的銀飾。一套銀飾,首先要進行圖樣設計,但打制銀器的師傅們在學徒時期就已將這些樣式爛熟于心,所以在打制銀飾的準備工作中這一步通常會省略,接下來便是熔煉注模,將銀料熔融成液態(tài)狀,足夠稀釋后將其倒入模具中,在銀料還未變涼時將其捶打成所要的大致形狀,利用各種鏨花工具在銀料上做出圖紋,并鑲嵌其他裝飾物,整套銀飾的零部件完成后組合焊接形成完整的飾品,這時的銀飾通常會出現(xiàn)瑕疵,制銀的最后一步便是通過精細的調整來修正這些不足之處[9]。美麗的銀飾裝飾在服裝上面,佩戴它會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敬畏感,里面包含著客家先民們對神的崇敬之心以及長輩們對晚輩祈求而來的祝福。

圖5 客家兒童鈴帽

圖6 客家銀飾

4 結語

服裝上的裝飾最根本也是最直接的目的便是用來美化服裝,滿足人的視覺審美需求。裝飾既是藝術性的,也是功能性的?？图曳椛侍赜械暮?、灰、藍、白搭配,是呼應了自然的顏色,在遇到危險時具有隱蔽特性;客家刺繡、布貼裝飾,艷麗的色塊給人視覺上的沖擊,不同的圖騰紋樣又寄托著客家人對美好愿景的祈求;客家銀飾裝飾,除了佩戴銀飾所具有的莊嚴感外,堅硬的銀飾器物也對生活中遇到的小困難有很好的解決作用。不論是刺繡裝飾還是布貼裝飾,亦或是銀飾裝飾還是印染技法,在客家先民的智慧之下,藝術性與功能性并存?？图曳b僅僅保留了中原漢民服飾寬大衣襟的外部造型,將華麗的裝飾減少,剩下的裝飾體現(xiàn)了他們對故土的思念及安定生活寄寓的無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