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當
斯通納·詹姆斯·芬奇于1961年提出群體極化概念。指出在群體進行決策時,人們往往會比個人決策時更傾向于冒險或保守,向某一個極端偏斜,從而背離最佳決策。[1]群體極化往往會引發(fā)話語暴力、輿論反復以及社會撕裂。
本文梳理了2017年2月到2018年1月的網絡輿論事件(見表1),重點分析“江歌案”和“紅黃藍幼兒園虐童案”引發(fā)的群體極化現象的傳播。
伴隨著“互聯網+新媒體”的發(fā)展,群體極化現象越來越頻繁出現,隨之而來的網絡暴力事件也是層出不窮,網絡群體極化現象的傳播分析也成為熱門。
表1
1.“江歌案”。
萌芽期:日本當地時間2016年11月3日,就讀于日本東京法政大學的中國留學生江歌被室友前男友陳世峰用匕首殺害。江母對江歌室友劉鑫的詰問和曝光,網民看到劉鑫在案發(fā)時的冷漠,紛紛譴責劉鑫的道德低下、人性泯滅。
爆發(fā)期:江母在微博上發(fā)布《泣血的吶喊:劉鑫,江歌的冤魂喊你出來作證!》一文,并公開劉鑫全家人的家庭住址、工作單位、車牌號等信息。在江母與劉鑫的“博弈”中,網民們紛紛站隊,輿論形勢一邊倒。微博、微信公眾號、知乎等網絡平臺上,各種言論討伐劉鑫,江歌案獲得全民關注,輿論達到高潮。
持續(xù)期:江母在微博征集簽名推動判決陳世峰死刑。隨后《局面》播出《王志安專訪“東京女留學生遇害案”江歌母親及室友》,引熱議。不同的聲音出現,中立者認為“案件的主犯殺人者才是最應該被譴責的”,反對者則發(fā)聲“劉鑫在法律上是無罪的,網民們對其過度的譴責已經形成了網絡暴力”。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火星四濺。
衰退期:此案在東京開庭審理,江母在東京發(fā)起“請求判決陳世峰死刑”的簽名活動。20日,陳世峰被判20年有期徒刑。“江歌案”全貌更為清晰,官方媒體下場整理、評論、轉發(fā),自媒體也紛紛發(fā)表言論,劉鑫有罪的觀點占據網絡輿論的主流。
2.“紅黃藍幼兒園虐童案”。
萌芽期:三起紅黃藍幼兒園事件接連曝光,十余名幼兒家長反映朝陽區(qū)管莊紅黃藍幼兒園(新天地分園)國際小二班的幼兒遭老師扎針、喂不明白色藥片,并有孩子身上多個針眼的照片為證。網民小范圍關注并痛斥之。
爆發(fā)期:警方介入調查,警方已提取孩子針眼等證據。22日晚間家長微信群中陸續(xù)有家長稱自家孩子出現問題,家長開始質疑學校。網上部分段子手開始利用該事件為素材進行造謠——某部隊“老虎團”人員集體猥褻幼兒。事件呈現“病毒式”擴散,網民廣泛關注,輿論倒向討伐“紅黃藍”,進而上升至對國內幼兒教育的抗議。
衰退期:紅黃藍股價暴跌38.41%,市值縮水約2.9億美元(人民幣19.4億元)。29日,紅黃藍教育機構針對該事件發(fā)布道歉信。“老虎團”人員集體猥褻幼兒被證實為虛假信息。雖然還有部分群眾不滿意事件處理結果,但輿論已逐漸平息。
1.共同推動“江歌案”發(fā)酵。議程設置傳播理論在“江歌案”中表現得尤為突出:事發(fā)一年后,媒體欄目《局面》播出的采訪視頻讓事件在一周年后,再次引起公眾熱議,眾多媒介平臺在有意無意中,或默許、或推波,事件關注度不斷攀升,傳播更為廣泛。議程設置對于受眾意見選擇傳播分析中,江母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所謂“道德制高點”趨向是源于媒介受眾在社會道德倫理現實中發(fā)展成型的群體意向選擇:劉鑫在事件發(fā)生后不站出來配合調查的躲避不作為行為,形成公眾對劉鑫社會道義上虧欠的意向。
意見領袖直擊群眾情緒痛點,形成群體極化。案發(fā)后,國內各大主流媒體對該案件進行了報道和關注;江母在微博上發(fā)文,推至微博熱搜,轉發(fā)量達5萬,其中不乏微博大V發(fā)聲;江母微博粉絲有1472929人,其置頂的頭條轉發(fā)量達32萬(文章被強制刪除)。
普通大眾眼里,事件非黑即白。江歌,被輿論和仇恨裹挾的受害者,讓所有人都得到了滿足、宣泄和警惕。對此,江母請求判決陳世峰死刑的簽名活動才會被大多數人認可。案件進一步發(fā)展,雖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但江母在征集簽名過程中宣泄掉一些失去女兒的悲痛。
2.催化“紅黃藍幼兒園虐童案”引發(fā)各界關注。權威媒體設置議程作為催化劑加快“虐童案”傳播。澎湃新聞曝光北京朝陽區(qū)管莊紅黃藍幼兒園老師對學生扎針、喂藥片,且身上有針眼,家長提供照片為證;眾多權威媒體發(fā)聲,其中百度搜索主題為“紅黃藍事件”的相關報道有4,590,000條,新浪微博搜索“紅黃藍幼兒園”關鍵詞指數達767,782,045條。表2是部分關于該案件的報道標題及其所屬媒體。
大眾媒介不能決定人們對案件的具體看法,但是通過提供發(fā)布帶有“媒體視角”的新聞議題有效地左右著人們關注案件的事實和意見,以及人們對此議論的先后順序,激怒家長,誘發(fā)家長對兒童教育口誅筆伐。
微博大V陸續(xù)發(fā)聲,如章子怡、黃曉明、劉濤、趙麗穎等明星集體為該事件發(fā)聲,輿論在意見領袖的領導下迅速形成對議程焦點的普遍看法和態(tài)度,并依靠著人多力量大的優(yōu)勢強有力地督促議程的解決。在紅黃藍虐童事件剛剛被爆出時,輿論一邊倒地討伐紅黃藍幼兒園及涉事教師。
表2
1.推動“江歌案”徹底爆發(fā)。劉鑫在廣泛的輿論討伐聲中,迫于壓力與江歌母親見面。社會輿論呈現一邊倒傾向——同情江母。江母微博上征集簽名推動判決陳世峰死刑,以網絡為街頭,聚合了1,472,929粉絲。起初,這些粉絲尚未形成一個群體,但是劉鑫的不作為徹底激起了群憤,人們從旁觀者變成了行動者,搭建自己的法庭、斷頭臺,進行媒介審判。有意識人格的消失,無意識人格驅動。因為思想和感情相互暗示傳染,而轉向一個共同的方向,隨之而來的是網絡暴力——對劉鑫及其家人的譴責謾罵討伐鞭撻……
江母公開劉鑫家人的私人信息,實屬違法。劉鑫的家人因其不作為以及江母背后的推波助瀾,使得劉鑫的家人備受群體的譴責謾罵。案件剛開始還有人在網上說“劉鑫打開門或許死的就是兩個人了”。關于“劉鑫不開門有沒有罪”討論的理性之聲越來越弱,甚至呈現輿論一邊倒的情況,理性之聲沉默了。陳世峰殺人只是個案,而劉鑫的言行卻射穿了網民內心的道德底線。江歌為劉鑫而死,劉鑫卻自私怯懦,看不慣的網民群起而攻之。社會持續(xù)沉浸在快意恩仇的幻想中,渴望以暴力進行網絡審判。至此,群體極化徹底爆發(fā)。
2.推動“紅黃藍幼兒園虐童案”裂變。群體壓力在正軌上發(fā)力推動事件的解決,但不懷好意的謠言——“孩子們脫褲子罰站、喂白色藥片、打針、被猥褻……”的出現與不太完美的情況通報形成強烈對比,新的輿論焦點呈炸裂式擴散。許多之前并不關注該事件的公眾,被眾多對警方的質疑聲音影響,也無意識地加入了討伐的陣營。案件被輿論推上風口浪尖,進而暴露出幼兒園的經營管理的問題——人性和資本誰扭曲了誰?俗話說“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在高層日進斗金,一線幼師工資低下的強烈反差下,待遇微薄的教師沒有工作認同感更不會心平氣和地教育孩子。對此,網民集群攻向“紅黃藍”。輿論焦點升華,同名童裝店也受到波及;連帶著政府公信力下降,警方迫于輿論群體壓力介入調查,涉事人員被懲治,紅黃藍教育集團股價暴跌38.41%。
輿論給“紅黃藍”定了罪,后續(xù)提供傾向定罪的諸多“事實”,讓家長們陷入仇恨思維和報復情緒里不能自拔,正義理性之聲沉默。更有甚者贊成將事件擴大,他們認為只有這樣國家才會加大對幼兒教育事業(yè)的整改力度。這往往忽略了一個事實——過度擴散會引起社會恐慌甚至一系列社會問題。
微博等開放社交平臺對群體極化現象的實際影響歸結為以下幾點:
第一,微博信息傳播迅速及時,交互性強。
第二,微博有平臺開放、低門檻、匿名性、用戶基數龐大等特性。網民排除道德約束,秉著“法不責眾”的心態(tài),肆意表達較偏激的情感,易形成群體。此群體往往缺乏獨立意識及基本的判斷和推理能力,對他人的言論鮮少進行實證分析,加之網民們強烈的窺探欲和“八卦之心”,導致極化現象越來越嚴重。
第三,“認證用戶”發(fā)聲對輿論傳播擴散作用顯著。熱門評論充當意見領袖,在微博熱門評論的持續(xù)推動下,進一步引發(fā)了“沉默的螺旋”,群體極化現象徹底爆發(fā)。
第四,微博轉發(fā)導致傳播裂變,輿論的范圍擴大化。
互聯網不斷發(fā)展,新媒體不斷融合發(fā)展,兩微一端的用戶群體不斷壯大(截至2017年6月,中國網民規(guī)模達7.51億),透過“江歌案”和“紅黃藍幼兒園虐童案”,再次感受到了微博等開放性社交平臺對群體極化現象的強大影響力。因此,積極尋找相應的解決辦法,約束網民的言論與行為,緩解其負面情緒,提高網民的媒介素養(yǎng)水平迫在眉睫;文明、和諧的網絡空間也亟待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