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英
報告文學是生還是死?不管從業(yè)的作家、評論家以及相關組織機構如何強調(diào)報告文學作為一種文學樣式的存在必要性,不可否認的是,報告文學是生還是死,的確是一個需要再三辨析的問題。
報告文學危機并不體現(xiàn)在數(shù)據(jù)上。因為“數(shù)字化”的表述似乎并未證明報告文學的“越寫越僵”,反而說明了“產(chǎn)量”的豐收和寫作的繁榮。據(jù)《2002中國年度最佳報告文學》編者的“不完全統(tǒng)計,2001年度全國出版的長篇報告文學作品有614部,報刊、網(wǎng)絡等媒體上發(fā)表的紀實報告類文學作品數(shù)量當10倍于此。2002年的數(shù)據(jù)估計與此相當”①。“依我估計,目前報告文學、準報告文學、偽報告文學,舉凡冠以報告文學文體之名的作品,年產(chǎn)量在萬篇(部)左右。”②2007至2008年度的《中國文情報告》中,一些貼近現(xiàn)實生活、反映改革開放帶來社會巨大變遷的作品得到重點扶持:揭露性、批判性的報告文學作品依舊受到一定程度的歡迎。③然而在2012年,有報道稱,由于近年來報告文學質(zhì)量普遍偏低,重慶市“紅巖文學獎”計劃取消報告文學單項獎。④各種數(shù)據(jù)、報道揭示,盡管報告文學依然有著龐大的數(shù)量,為什么一片“正在式微”的呼聲卻也在發(fā)生。
新疆報告文學的發(fā)展軌跡與全國基本同步。新疆報告文學研究會于1987年成立,是全國較早成立專門群眾團體性組織的省區(qū) (中國報告文學研究會成立于1992年)。回首新時期至新世紀的將近四十年里,新疆報告文學的發(fā)展軌跡雖然體現(xiàn)出地域、民族性(多民族聚居區(qū))的獨特特點,其在三個主要分期階段,即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及新世紀,與國內(nèi)報告文學的發(fā)展狀態(tài)體現(xiàn)出驚人的相似性。新疆報告文學在每一個階段也都有代表作家和代表作品出現(xiàn),因著新疆歷史、現(xiàn)實的區(qū)情特殊性,新疆的報告文學在記錄歷史、報道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問題、發(fā)出呼吁上尤顯得珍貴和必要。但也和全國報告文學所面臨的理論挑戰(zhàn)和寫作實踐上的困境有著一致性,即報告文學是生還死?
近年來,在全國各個場域、會議中發(fā)生的關于報告文學與紀實、非虛構的異同、高下的爭辨可謂不絕于耳。報告文學這頭巨獸死了,把它歸還歷史的呼聲有之;⑤報告文學對比非虛構更切近現(xiàn)實,更有理性批判精神,是知識分子的寫作方式有之;⑥報告文學大有被風起云涌的非虛構取代的趨勢;報告文學、非虛構都不過是紀實文學范疇之下的分支,不必突出孰優(yōu)孰劣……出版于2011年的《非虛構敘事藝術》(作者周淼龍),副標題是“報告文學研究”。那么,當我們在說報告文學的時候,究竟在說什么??梢哉f,如今報告文學本身并沒有產(chǎn)生如上世紀80年代那一批引起廣泛影響的經(jīng)典作品來成為顯著話題,取而代之的卻是報告文學對比于非虛構,岌岌可危的地位和作用正在成為話題。在這里有必要引述一些相關討論,以現(xiàn)象學的觀察探討報告文學在當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處于何種境遇。
吳雙(《報告文學》原主編):紀實文學畢竟與小說等傳統(tǒng)敘事藝術不同,它不允許虛構,不允許藝術想象(至少是敘事的基本對象不允許虛構)。它所要表達的是地地道道的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⑦
李朝全(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研部研究員):無論是稱為報告文學,還是非虛構文學,其要義和命脈之所系均在于非虛構和真實。而真實,也正是報告文學(非虛構文學)力量之所在,是其能夠產(chǎn)生干預生活、震撼人心影響力的源泉。如果喪失了這條底線,在創(chuàng)作中隨意編造人物、事件和情節(jié),乃至大量虛構細節(jié)、對話、人物心理活動等,都會給報告文學的純正品質(zhì)帶來傷害。但是,我并不反對創(chuàng)作中的適度想象或聯(lián)想。我既反對報告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虛構和杜撰,也反對“報告文學禁止想象”的觀點。⑧
陳徒手認為,“非虛構”的層次較高,視野更為開放,具備相當?shù)膰H性,文字表達更大氣更講究,適合當下新新人類的求知、探索欲望。經(jīng)過幾年實踐,覺得“非虛構”使用更準確,更有力量,內(nèi)外延都有可伸展之處,比“報告文學”更實在更有號召力。⑨
引用的這三位分別代表不同的時代分期與美學主張,暗示著報告文學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吳雙稟持較為傳統(tǒng)的報告文學規(guī)范,即那種脫胎于新聞報道的傳統(tǒng)報告文學,嚴禁虛構和想象;而經(jīng)過美國“非虛構小說”這一路資源影響的新一代報告文學人李朝全顯然明白,報告文學突破想象是遲早和擋不住的事實,因此他反對報告文學禁止想象的觀點;陳徒手是首屆非虛構寫作大獎的獲得者之一,他在實踐上走得更遠,理論上當然認為非虛構更能與國際寫作模式接軌,可滿足新新人類的求知、探索欲望。
以新疆的報告文學發(fā)展論,可以說都能找到以上三位所論述的報告文學的代表作品。也大致走過了一個從時政通訊類報告向人文、生態(tài)等多元領域過渡的階段。各個階段的作表作家和作品也回應著以上的理論問題。首先,傳統(tǒng)意義上的報告文學在上世紀90年代之后開始衰落,80年代產(chǎn)生了較有影響的帶有強烈反思、批判色彩的報告文學作品。如:《在反思中起跑》(1989年)、《六分之一疆土的呼喚》(1988年)、《來自兵團的內(nèi)部報告》(1989年)、《痛苦的河》(1989年)、《在歷史的連接點上》(1990年)等;90年代是個轉(zhuǎn)折點。在商業(yè)化大潮的社會生態(tài)背景下,帶有反思當代社會的政論性報告文學銷聲匿跡,大量關乎人文色彩的歷史、地理以及對新疆獨特物象的報告呈現(xiàn)。新世紀以來,在全國出現(xiàn)了幾位新疆籍或曾經(jīng)新疆籍現(xiàn)在仍以新疆牧場、鄉(xiāng)鎮(zhèn)、自然為報告對象的作家及作品。李娟是《人民文學》“非虛構”欄目最早的簽約作家,有《羊道》系列(一、二)、丁燕的《沙孜湖》以新疆北部小鎮(zhèn)的當代生活為報告對象、王族的《長眉駝》等以其新疆地域物象的傳奇性引起內(nèi)地關注。這三位作家都曾是《人民文學》非虛構的主力。
追蹤這一發(fā)展軌跡,可明顯看出從新時期到新世紀新疆報告文學所經(jīng)歷的變化和挑戰(zhàn)。和全國的狀態(tài)一樣,隨著老一輩作家的退出寫作場域,傳統(tǒng)意義上的報告文學幾乎不見了。當然那些為金錢寫作,為企業(yè)、單位或個人“歌功頌德”的作品不在討論的范圍內(nèi),那些作品的數(shù)量倒是很龐大。代之而起的新一代具有報告文學精神的作家,無疑都以“非虛構”的名稱和形式在實踐著,個中優(yōu)長和缺失仍然值得辨析和考量。
自2010年“非虛構”這個概念被《人民文學》提出,并出資招募到一批到“人民大地”中去寫作的作家。⑩非虛構的提出,對當下作家靠二手資料隨意想象的寫作模式是一劑強心劑。在此之前,也有《鐘山》《廈門文學》等雜志開設了“非虛構”欄目,但在文壇上遠沒有取得這樣的輿論效果。一時間“非虛構”引起熱議??梢哉f自它的誕生起,它就承受著褒貶各半的命運。非虛構需面對的尷尬包括:到目前為止,真正有深度、厚度的優(yōu)秀作品的數(shù)量還是較少;絕大部分作品放棄了作家的主體判斷和價值反思,只剩下對“生活”的觀察和描摹;作品本應有的哲學思考、批判能力較弱;一些作品容易淪為純粹的奇觀展示;由于真正參與調(diào)查、研究的深度不夠,作家的寫作也面臨著日益模式化;當代社會矛盾深刻處、關乎民生的尖銳題材無人寫,大部分作品只描述現(xiàn)象無力尋找根源。
“非虛構”(Nonfiction)是一個“外舊內(nèi)新”的概念。最早來源于美國上世紀60年代三位作家的寫作。即包括杜魯門·卡波特的《冷血》、諾曼·梅勒的《夜晚的軍隊》、湯姆·沃爾夫的《電冷卻器酸性試驗》。在西方的文體分類里,Nonfiction是個大概念。在它的大旗下聚集著biography(傳記)、reportage(報告文學)、documentary(紀實小說)、prose(散文)、travels(游記)等幾種寫作形式。Newjournalism(新新聞報道)、nonfiction novel(非虛構小說)、history novel(歷史小說)這三種寫作形式更是屬于它的范圍。?從這個分類標準看,非虛構最大,報告文學、紀實文學是它的屬類。在我國的認識域里,似乎非虛構是報告文學的“升級版”,而紀實文學最大。不可否認的是,非虛構作品在當今世界版圖中占有很大份額。在國內(nèi),由于文化語境的不同、所面臨的社會生態(tài)的不同,以及美國非虛構與當下中國非虛構的時間差,使國內(nèi)的非虛構具有了“同名異質(zhì)”的性質(zhì)。相比于非虛構對于上世紀60年代美國的劃時代意義,中國當下的非虛構還深陷與報告文學的微弱區(qū)別中。在徐遲的《哥德巴赫猜想》、孟曉云的《胡楊淚》、李春雷的《木棉花開》等屬于20世紀80年代經(jīng)典報告文學的輝煌之后,20世紀90年代以后報告文學的影響力日趨式微。從2003年起,報告文學與非虛構的爭議達到白熱化。當下,非虛構似乎在理論與實踐上都占了上風,風頭直逼小說。因后者出現(xiàn)了嚴重的想象力的枯竭,非虛構被賦予了振興文學的任務。但非虛構依然在依靠新聞寫作的手段和技巧,只不過隆重地換了第一人稱的敘述,宣稱這一切都是親歷、親見和親聞,但這真的能比報告文學更能達到“真實”?
李娟的《羊道》系列被譽為“非虛構”的代表作和成績單之一,但實際上了解李娟寫作路徑的都會發(fā)現(xiàn),與其說李娟是在寫非虛構,不如說是為了這個被特意提出來的概念和主張,作家把自己的散文寫作改寫了。作家特意去體驗了一把哈薩克牧民的轉(zhuǎn)場生活。作品當然有其文學乃至文化價值,那就是擷取了仿佛文化人類學者的眼光和角度,去觀察和體驗對哈薩克牧民來說至關重要的生活方式:逐水草而居。作者事無巨細,仿佛一架錄相機隨時錄下轉(zhuǎn)場的整個過程。對這種行將消失的生活方式文化式的記錄和體驗就是它的文化價值及消費意義。對內(nèi)地讀者有著非常大的吸引力,對以農(nóng)耕文化為主的主流書寫絕對是一種補充。更兼作者天賦的語言才華及文學才情,李娟的文字都是可以當作美文看的。問題也出在了這里:這如果是一位具深厚學養(yǎng)的學者來寫,報告文學所承載的價值可能更能體現(xiàn),那就是非虛構似乎重在主觀呈現(xiàn),卻沒有客觀思辨甚至批判的眼光和能力。
王族的《白眉駝》被譽為批評家所期望的非虛構似乎就更勉強了,他那一系列包括《狼》《鷹》《駱駝》等以西北野生動物為觀察描寫的文章叫文化散文可能更合適。
丁燕倒是較為嚴格地遵循了非虛構寫作的有關規(guī)范。她對非虛構做過研究,發(fā)表有《紀實文學的新變化和可能性》。她寫道:紀實文學要想活下來,要想活得好,必須打破常規(guī),從簡單化、模式化的寫作中突圍出來。?這一想法也一直貫穿在她的寫作中。作為一個以紀實文學為主業(yè)的作家,她也似乎一直在為非虛構或紀實文學的合法性、甚至優(yōu)越性在辯護。她把從美國非虛構那一路資源學到的認識體現(xiàn)在自己的寫作中。如這樣的一些具有文化比較意味的段落:“對大城市的人來說,這些生活在邊疆地區(qū)的小人物,幾乎從來看不見,也不甚了解:他們無聲無息,與世隔絕,荒涼靜謐,尚未能參與到整個時代大文明的形成中,是一個個孤獨的島嶼;但是,倘若換個角度,在另一個時間和空間下注目他們,又會發(fā)現(xiàn),這些人傳奇驚險,鮮活可觸,最能體現(xiàn)邊疆地區(qū)混血的特點。來自游牧生活的種種機敏,深入人心,而這種難得的智慧,在其它生產(chǎn)方式大規(guī)??刂迫祟惡?,逐漸消失殆盡?!?這使得丁燕的非虛構寫作由此可能具有了超越文學達到文化人類學意義的境界。正是她的雙城生活經(jīng)歷及體驗賦以了她難得的雙重眼光和多元價值判斷,提升了她寫作的思考能力。當然,無可否認的是,丁燕及其非虛構的寫作也仍然在路上,面臨著越寫越可能出現(xiàn)的模式化挑戰(zhàn)。
綜上三位作家的寫作,可以發(fā)現(xiàn)當下非虛構的創(chuàng)作離批評家、讀者期待的、曾經(jīng)報告文學帶來的閱讀的革命性體驗還有距離,即他們都將所寫的對象審美化而非思考化,報告文學的問題意識、反思精神都付之闕如了。在當今這樣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報告文學的精神實質(zhì)已不體現(xiàn)在新聞性上了,文學性當然很重要,是報告文學所能達到深度的手段保證。但也不是報告文學的生命線。報告文學的生命線在于真實和其針對問題、現(xiàn)象的深度思考和報道能力上。即讀者不僅僅需要你報告發(fā)生了什么,或正在發(fā)生什么,而是為什么會發(fā)生?為應怎樣解決或前景如何等提供智慧和思考。深度報告才是報告文學的靈魂。
面對報告文學、紀實文學、非虛構文學近年來頻發(fā)的“打架”事件,究竟是各自門戶清理還是繼續(xù)這樣較為混亂地在報刊雜志、出版社的劃分和使用?這種粗放的使用在雜志和出版社幾為常態(tài),常見的是很多人物傳記,被劃分為報告文學,當代的人物傳記就應看作紀實文學,有些明明已是很久遠的歷史人物,也被看作報告文學;有些明明是游記、散文,也被劃到報告文學里;而非虛構的“筐”似乎更大,只要是親歷親見親聞的就算,并且報告文學大有被“非虛構”取代包括的態(tài)勢。但非虛構寫作更突出主觀性、小說性,必要寫得動情動人才算達到目標。而這一主觀性,直接威脅到報告文學視為生命的客觀報道。事實上,近年來風起云涌的所謂“非虛構”也不是沒有問題,輕、淺、抒情化,不重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分析,很多時候呈現(xiàn)出來的就是事件的表象面貌,缺乏深度思考、更避免主觀議論,從而使“非虛構”寫作有淪為個人化的美文甚至文化消費品的嫌疑。紀實文學是最大最方便的容器,報告文學、非虛構都可以放在里面,一旦歸類出現(xiàn)猶疑,直接定義為紀實文學總沒有錯。紀實文學可以將以真人真事為采寫對象的所有文字包含在內(nèi)。但顯然報告文學、非虛構在當下中國的語義、語境和語用里,都有各自相比于對方的突出特點。如果想突出各自的身份分野,報告文學、非虛構必要堅持自己的所謂本質(zhì)性特點。
還是讓我們來看看近年來報告文學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國內(nèi)報告文學的發(fā)韌階段,多以短篇見其力量,如《餓鄉(xiāng)紀程》《包身工》等,多在報紙刊登。“在上世紀80年代之后,報紙刊發(fā)的報告文學逐年減少,進入新世紀后已拒載。這對報告文學來說是一大災難……幾年來,除《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黨報一年刊發(fā)三五篇報告文學,或連載一兩篇有影響的報告文學(往往標注‘紀實’)之外,在其他報紙均已見不到報告文學的影子?!?這是報告文學作家朱曉軍在《新世紀報告文學的困境與機遇淺析》中所描述的報告文學的發(fā)表現(xiàn)狀。他接著寫道:報告文學被報紙拒載,在期刊也遭受冷遇。上世紀80年代,發(fā)表報告文學的期刊甚多,不僅擁有報告文學的重鎮(zhèn)《報告文學》《文匯月刊》《人民文學》《當代》《十月》,而且其他文學期刊、文化綜類期刊、體育期刊也將報告文學作為重點稿件。新世紀以來,除《中國作家(紀實)》版之外,僅《北京文學》堅持每期發(fā)一兩篇。報告文學偶爾在其他文學期刊露臉,也像“拖油瓶”似的敬陪末座,而且這類報告文學基本上是廣告文學,不僅與文學不搭界,跟新聞亦不搭界,只跟錢搭界,不是為官員歌功頌德,就是給企業(yè)家或個體醫(yī)生做廣告。?他所描述的現(xiàn)象在新疆也呈現(xiàn)出了相似性。一些純文學雜志在上世紀90年代由于出版經(jīng)費困難,變成了商業(yè)性雜志,大量刊發(fā)廣告軟文,冠之以“報告文學”之名?;貧w之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報告文學欄目了。全疆的文學雜志都很少有專門的報告文學刊發(fā)。
于是,朱曉軍得出一個結論:報告文學不僅在媒介被邊緣化,也被文學邊緣化了。?這一點倒未見得客觀。作家仍然懷抱著上世紀80年代報告文學的風光,心理上產(chǎn)生落差是正常的,但這未盡符合客觀事實。那就是報告文學不但有魯迅文學獎、徐遲報告文學獎,甚至國家五個一工程獎近年來也主要頒給了報告文學。而且一部分在國內(nèi)頗有影響,以“非虛構寫作”為名的作品其實具有報告文學實質(zhì),可以看作報告文學在新世紀的變種和更新,報告文學并沒有被文學邊緣化。朱曉軍還指出了一些報告文學所面臨的困境,如:將短篇寫成中篇,中篇寫成長篇,這是近幾年來批評家對報告文學的詬病……報告文學作家面臨著與新聞單位的記者競爭,卻并不具有記者擁有報社提供的資金等便利采訪條件?,F(xiàn)在很多地方都取消了專業(yè)作家制度,“報告文學寫作者都屬業(yè)余,稿酬低下……報告文學寫作者難以擠出時間和精力去采寫。這既是報告文學難以繁榮的因素之一,也是報告文學后繼無人的原因之一”?。
朱曉軍描述的這個報告文學似乎正在縮小陣地的情況,是報告文學被分化分流的時代趨勢和癥候。報告文學的新聞性特征在記者那里得到更充分的發(fā)展。這些以記者身份寫的特稿類算不算報告文學,如果作品達到了報告文學的意義,是作家寫的還是記者寫的并不重要。這不能視作報告文學正在衰落的證據(jù)。朱曉軍拿自己的作品《一個醫(yī)生的救贖》和《高官的良心》在網(wǎng)上的閱讀量來說明,報告文學已經(jīng)喪失了讀者。這確實是一個報告文學作家不得不面對的尷尬處境。作家頂著風險、辛苦采訪然后付諸文字的作品,在實用醫(yī)學手冊類前只有不堪一擊的可憐閱讀量。朱曉軍以一個堅持傳統(tǒng)報告文學意義的作家的親身體會和發(fā)現(xiàn),描述了報告文學是如何正在“邊緣化”的。其發(fā)現(xiàn)應引起重視,期刊雜志,包括報紙不應拒絕刊登短篇報告文學。這是相關制度可以改變的現(xiàn)實。另一方面,報告文學作家如何提升、更新自己的寫作模式和方法,與非虛構競爭、與紀實文學競爭,甚至與小說競爭,這是刻不容緩的,事物只有在競爭中才有更大發(fā)展與進步,是不容置疑的。
那么報告文學與非虛構、紀實文學之間應保持一種怎樣的關系?是堅守并突出區(qū)別還是借鑒吸收他山之石?還是索性取消報告文學這一文體,歸入非虛構或紀實文學中?一種文體的產(chǎn)生必有其現(xiàn)實根據(jù)?!氨M管20世紀以降,確切地說是20世紀30年代以來,不時發(fā)生報告文學這一新興文體的種種質(zhì)疑、輕視甚至責難,但其歷經(jīng)曲折、一舉躋身上個世紀中國大陸文學主流文體之列的壯舉,卻是難以抹去的歷史記憶。”?
特里林在美國非虛構最風行的年代里說過:小說現(xiàn)在必須與以敏銳的描寫手法寫成的社會科學著作進行競爭。?反過來也由此看到紀實文學的威力和前景?!皩Ξ敶录l(fā)表自己即刻的見解”?就是紀實文學或報告文學的優(yōu)勢和專長。因為它們能再現(xiàn)不能被藝術家想象出來的事實,從而獲得并爭取讀者。作家要成為我們時代道德困境的目擊者,要有辨別是非的審美能力。任何時期最好的文學,都具有人的性質(zhì)和人類解決面臨的困難的力量。任何時期文學的任務也應是去尋找語言和故事更本質(zhì)的東西,從而勇敢迎接我們時代文化和意識里發(fā)生的巨大變化。到目前為止,新種類的小說還沒有以明晰的形式出現(xiàn)。紀實文學與小說的相互割據(jù)與糾纏將會持續(xù)下去。斯科爾斯和凱洛格在《敘事的本質(zhì)》中認為,小說是從經(jīng)驗的模式和虛構模式中歷史地發(fā)展起來的。其中經(jīng)驗的故事就包括:歷史、傳記、紀實文學和新聞報道。美國上世紀60年代非虛構盛行的時候,報紙期刊上非虛構作品占到三分之二。此后雖然非虛構再也沒有達到這種風光,但近年來西方文學的非虛構成為文學的重鎮(zhèn)是不爭的事實。美國的影視改編尤偏愛據(jù)真人真事寫成的故事。而實際上,大多數(shù)的敘事是各種因素的混合體。把報告文學從模式型的新聞寫作框架里解放出來,上升到藝術形式,催生了非虛構。但報告文學在當下中國的現(xiàn)實面前,仍然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每年都誕生出直面底層苦難、三農(nóng)問題、司法公正、教育問題、生態(tài)問題等的作品。當然,也有人詬病報告文學存在諸多不足,其中最嚴厲的大概要算長篇報告文學幾乎淪為歌功頌德的“馬屁”文學。非虛構似乎是一條解脫之道,但從目前非虛構取得的成績來看,并沒有產(chǎn)生大量具有說服力的、有深度厚度的力作。除了梁鴻、李娟、丁燕等,非虛構似乎也沒能貢獻一大批具有較高水準的作家。令人不解的是,《人民文學》自2013年10月之后不再設非虛構欄目。?可以想見,這對這一方興未艾的文體的全面盛興是一種損失和打擊。
回溯報告文學的產(chǎn)生流變可看出這樣一條大致軌跡:從發(fā)端于上世紀20年代的紀游性散文到藝術化通訊;上世紀40年代正式取得“報告文學”的名稱;上世紀80年代以《哥德巴赫猜想》等30篇報告文學獲獎,從而第一次與小說、詩歌等主流文體齊頭并進;上世紀90年代報告文學的商業(yè)化,仍有作家堅持拓展了報告文學的理性和科學性表達;新世紀報告文學與非虛構的競爭與爭奪。
報告文學的優(yōu)勢時期是在上世紀80年代。以新疆為例:蒙古族作家孟馳北、張列合作的長篇報告文學《塞外傳奇》榮獲第三屆(1983至1984年度)全國優(yōu)秀報告文學獎;1989年春,孟馳北發(fā)表了一篇名為《在反思中起跑》的文章,在新疆各民族讀者中產(chǎn)生強烈反響。文章引述了新疆大學維吾爾族教授阿不都許庫爾的一個觀點,即對維吾爾民族文化應當作一個徹底的反思,為什么維吾爾族在公元十三世紀時,能夠產(chǎn)生出兩個世界級的大學者,而現(xiàn)在卻在世界文化史上毫無建樹呢?“喊出了維吾爾族乃至整個中華民族共同的心聲,呼喚著新型民族關系中的平等意識、開放意識和競爭意識?!?“文化反思和民族進步”?一時成為新疆知識界的熱門話題。作品突破了“民族關系”這一題材禁區(qū),是一篇新聞性與文學性都較突出且結合得較好的作品。
李廣智的《安危所系》,?報告的是一個涉及民族問題的突發(fā)性流血事件,所謂的“創(chuàng)作禁區(qū)”。作者以目擊者的身份介入,樹立了維吾爾族干部烏拉太也夫的精彩形象(正是他在報告中第一次提出漢族離不開少數(shù)民族,少數(shù)民族離不開漢族的著名提法)。作品呼吁了民族之間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寬容的精神,呼喚民主與法制,超越了一般的民族團結主題作品。
當時還產(chǎn)生了一批帶有史傳性質(zhì)的報告文學,如《陶峙岳將軍與新疆和平起義》等。作者李樺塑造了為新疆和平解放做出貢獻的國民黨部隊的先進人物,披露了不少鮮為人知的第一手珍貴史料,兼具歷史文獻價值和文學審美價值。他的《西部歌王——王洛賓寫真》是迄今為止可信度最高的王洛賓傳記。與此類似的人物報告還有虞翔鳴的《磚與血一樣紅》,作家用痛切的筆觸塑造了一位民營企業(yè)家艱難創(chuàng)業(yè)的過程。
豐收幾乎只以報告文學為業(yè)。新疆的報告文學作家大都多少年堅持這一種文體的寫作。豐收的筆觸主要集中在兵團這一題材領域里。從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期開始,他試圖全方位展示兵團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這一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群落的獨有人文景觀就是他采寫、挖掘的礦藏。他的書寫具有顯著的文獻意義。60年的兵團歷史發(fā)生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可歌可泣的事件,這顯然是一個獨特的亞文化群體,一個真實的歷史存在。這個歷史存在需要有人去打撈它的歷史和現(xiàn)實、記錄過往和當下并透示兵團的未來。“《來自兵團的內(nèi)部報告》對兵團由于長期半軍事化的生產(chǎn)生活模式所造成的長官意志盛行、等級森嚴、官本位思想、民主機制匱乏、經(jīng)濟管理模式陳舊、土地過度墾伐、收入分配不合理、農(nóng)工利益被漠視、農(nóng)田大面積撂荒、兵團人才流失、農(nóng)工生活不堪其苦的嚴峻現(xiàn)狀做了真實的痛切報道?!?《六分之一疆土的呼喚》則對新疆人才觀念落后,造成大量人才東流現(xiàn)象作了鞭辟入里的分析和報告。他的報告文學一方面凸顯兵團事業(yè)的偉大與特殊、悲壯與崇高、高亢與激越,指出這項事業(yè)對于自然、社會、歷史、文明發(fā)展進步的舉足輕重的意義。另一方面則也對存在的問題表現(xiàn)出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批判眼光。
20世紀80年代末,矯健聽說塔里木河流域生態(tài)惡化,自費沿塔河中下游考察調(diào)研,寫出了報告文學《痛苦的河》。他是最早為塔里木河呼吁的作家。他寫道:綠色走廊一旦完全毀滅,我們曾經(jīng)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就是千古罪人!塔里木河在呼救!綠色走廊在呼救!面對決策者,面對蕓蕓眾生……?矯健的報告文學具有批判價值取向。《在歷史的連結點上——本廠內(nèi)部消息》發(fā)表于1989年《朔方》第1期,后被《新華文摘》1990年第1期轉(zhuǎn)載。有趣的是,這篇本是作家以報告文學的目的和方式來寫的,結果由于他沒有歌頌“本廠”反而寫出了問題,“本廠”拒用。作家只好將自己的主要人物用英文字母代替。《新華文摘》轉(zhuǎn)載時以“小說”分類。這可謂是新疆最早的非虛構寫作實踐了,是上世紀60年代風行美國的非虛構小說在中國的另類回響。在這一篇作品中,矯健揭露了企業(yè)高層官僚主義作風,為一己私利你爭我斗。作家敢于直陳時弊,直面現(xiàn)實,為百姓代言。矯健的文本始終堅持西部視角,為邊疆建設者樹碑立傳。
歷史不會也不能將這些報告文學作家的功績抹殺,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作家的作品將越來越體現(xiàn)其記錄歷史、挖掘真相、反思問題、關心世事的深度報告的可貴魅力。對于新疆文學來說,讀者也仍然期待能讀到這樣兼具當下性、思想性和審美性的好作品。惜乎上世紀90年代之后,新疆的報告文學陷入低迷。從主要作家在上世紀90年代以后的作品年表即可看出這一點。豐收對于兵團體制內(nèi)部存在的問題自1989年之后就再也沒有寫過?!读种唤恋暮魡尽罚?988年)、《來自兵團的內(nèi)部報告》(1989年)之后的創(chuàng)作年表是這樣的:1993年長篇報告文學《綠太陽》、1997年《西上天山的女人》、1999年《鑄劍為犁》、2005年《鎮(zhèn)邊將軍張仲瀚》(獲第五屆中國報告文學獎)、2009年長篇紀實文學《王震和我們》、2014年長篇紀實文學《西長城》;?歷史總有驚人的相似性。矯健最有報告文學憂患意識及批判眼光的作品是《痛苦的河》和《在歷史的連接點上——本廠內(nèi)部消息》,前者寫于上世紀80年代末,《在歷史的連接點上——本廠內(nèi)部消息》發(fā)表于《朔方》1989年第1期;到1999年6月出版了報告英模人物吳登云先進事跡的《走進帕米爾》,獲五個一工程獎。
此后報告文學的影響力日漸式微,新一代報告文學作家后繼乏人,報告文學似乎越來越等同于商業(yè)廣告文學。存在的問題與朱曉軍描述的大致相似。非虛構風潮折射到新疆產(chǎn)生出李娟、丁燕、王族、盧一萍等新一代紀實類作家。他們的作品前文已分析過,他們的創(chuàng)作也正在路途中。非虛構可看作報告文學的升級換代品,她的合法性和任務表現(xiàn)在:日常事件的動人性早已走到小說家想象力的前面去了。上世紀90年代以后,整個社會環(huán)境、報告文學的接受語境、有關政策的引導等外部條件發(fā)生了急劇的變化,相應地作家的創(chuàng)作也發(fā)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是一種多重復合的結果。一方面是外部的社會歷史條件,另一方面是作家的主觀創(chuàng)作方面,再一方面是讀者的接受。正是在這三種合力的改寫下,報告文學走到了今天這種面貌。
根據(jù)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的調(diào)查,“新世紀以來,書報刊閱率持續(xù)徘徊于低谷,2007年,我國識字的成年人均年閱讀圖書4.58本,人均閱讀期刊7.4冊,人均讀報88.8份;2008年人均年閱讀圖書4.72本,人均年閱讀雜志約8.2本,人均年閱讀報紙約88.6份;2009年,人均年閱讀圖書3.88本,期刊6.97冊,報紙73.01份”?!?009年,我國18—70周歲識字國民人均每天讀書時長為14.70分鐘,人均每天讀報時長為21.02分鐘,人均每天讀雜志時長為15.40分鐘,人均上網(wǎng)時長為每天34.09分鐘,人均通過手機閱讀的時長為6.06分鐘。”?這是讀者接受的外部環(huán)境。新一代的讀者的口味也在趨新,隨著教育的普及,網(wǎng)絡文化群體的興起,讀者的欣賞、接受水準也在提高、變化,對一成不變的陳舊的報告文學寫作模式進行了揚棄。
“傳統(tǒng)的紀實文學作品總是習慣于宏觀敘述,像個全知全能的上帝。顯然,這種方式并不能讓當代讀者滿意。在奈保爾的作品里,充滿了各種小人物和各種細節(jié)、小故事。在他的《幽暗國度》(“印度三部曲”之二,寫于1962年)中,第一段的第三句中,就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名字。但其實,這個人物不過是個引子,并非重要人物。這種寫法完全借鑒了小說的創(chuàng)作手法,一下子就把讀者給抓住了,而不是用宏觀論述把讀者給嚇跑。?
再來說作家主體的變化。傳統(tǒng)報告文學作家的后續(xù)作家,一方面面臨著報告文學隊伍后繼乏人(有大批打著報告文學之名行廣告之實的作品,不在討論范圍內(nèi)),另一方面,年輕一代的報告文學作家大多從散文隊伍里脫胎而出,非虛構與他們迎面相逢。他們的寫作策略非常自然地迎合了時勢的需求。李娟、丁燕(曾為新疆人,有兩部以新疆為對象的非虛構長篇)、盧一萍、王族等一批“70后”在中國文壇引起關注。丁燕不僅是一個非虛構作家,還有著理論自覺。她在《紀實文學的新變化和可能性》中寫道:隨著作者要表達事物的復雜性的加強,紀實文學的表現(xiàn)手法也需要更新。阿列克謝耶維奇曾坦言自己非??鄲溃骸罢嫦喽际橇闵⒌模喾N多樣的,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不能同時容納進一個心臟和大腦?!焙髞?,她找到了“復調(diào)式”風格——不再只是作者一個人發(fā)聲,讓多種第一人稱交叉,讓多種語境交叉。作者并不想評價任何人,而只是形而上地描述一種人類生活的狀態(tài)。在行文中,作者的聲音偶爾也會出現(xiàn),但只起到穿針引線的連綴作用。?可以說,這一手法已經(jīng)成了非虛構的典型手法了。丁燕所代表的非虛構寫作似乎正在應對傳統(tǒng)報告文學無力面對的一些問題,她也一再重申非虛構的優(yōu)勢及具體操作方法,分析了當下寫作過程中作家、讀者與社會共震所面臨的困境及處理方法。紀實類文學也并不能清除常規(guī)新聞。非虛構不過追求了一條真理:藝術始終追求新奇的東西。非虛構所擁有的文學性優(yōu)勢靠心理深度以及達到引人注目的效果體現(xiàn)出來。我們時代也正如當年的美國,把小說當作神圣的形式加以崇拜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中國當下的現(xiàn)實無疑更需要快捷、直接的文學作品來滿足人們需要真相、了解現(xiàn)實的欲望。而中國當代小說發(fā)展了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患上了思想貧血癥。
通過分析新疆報告文學自上世紀80年代至今的發(fā)展軌跡,尤其是幾位代表作家的代表作品,可以看出90年代是一個明顯的分水嶺。上世紀90年代以后,作家們的寫作雖然依然保持著對社會、歷史、大事件的報告文學式關心和創(chuàng)作,不可否認的是,對于報告文學的揭露、批判特性也在有所回收。正如當下中國的現(xiàn)實與上世紀60年代美國所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相似,現(xiàn)實具有令人震驚的炸裂性,現(xiàn)實已不再是現(xiàn)實。文學面臨著承認現(xiàn)實主義小說和語言的潛力幾乎消失殆盡的困境。藝術家正在喪失信心。藝術虛構需要被另一些更有力量、更直擊現(xiàn)實、更有真實感的東西代替。正如美國批評家萊昂內(nèi)爾·特里林說,以往由小說來擔負的檢驗道德和風俗的任務現(xiàn)在已由社會科學更好地擔負起來。?在寫法上,過去的某些陳規(guī)舊律和語言技巧已難以適應當下的現(xiàn)實了。而今天的小說家不但不愿意去反映生活的本質(zhì),他們的想象力在光怪陸離、瞬隙萬變的現(xiàn)實面前越來越力不從心。因此,振興文學的任務也許就落在了紀實文學的肩上。那種直面現(xiàn)實、又擁有高超的技巧,容易被讀者接受的松散的傳奇體裁、反省的、試探性的紀實或非虛構就成為最好的選擇。我們已經(jīng)進入一個廣泛的文學試驗時期。非虛構或紀實文學應比過去20年里的小說更成功地反映當下中國的種種癥候。“高級新聞學”“新新聞報道”或者“事實的文學”?,不管稱謂是什么,這種文學既有記者的細致觀察,又兼有小說家的道德眼光。由此,“創(chuàng)造一個完整的新文學領域”成為可能。
我的結論是,不論是報告文學還是非虛構,或者紀實文學,也許不需要過分清理彼此的門戶,展開相互的競爭是可能的。甚至與小說競爭讀者和文學性。因為中國當下的現(xiàn)實需要報告文學、非虛構以及紀實文學,來滿足讀者對這三類文體產(chǎn)生跨時代大著作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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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白燁《中國文情報告》[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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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李敬澤《報告文學的枯竭和文壇的“青春崇拜”》[N],《南方周末》,2003年10月30日。
⑦⑧⑨《報告文學VS非虛構文學:競爭還是并存?》[OL],http://book.sina.com.cn/news/c/2014-08-25/074966085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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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鎮(zhèn)邊將軍張仲瀚》[A],《文學高地:新疆 60年文學精品叢書》[C],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5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