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平山吸收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探析

鄭向東

摘 要： 彭湃從日本留學回國后，帶著施存統(tǒng)的介紹信到廣州找陳獨秀。由于彭湃已經(jīng)遠離日本共產主義小組和上海小組，根據(jù)黨員屬地管理要求，陳獨秀讓譚平山吸收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譚天度證明是在彭湃回海豐縣當教育局長之前，瞿秋白在《紀念彭湃同志》中證明時間在中共“一大”召開前，彭湃是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發(fā)起人之一。譚平山介紹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是1921年6月中旬。

關鍵詞： 彭湃 廣東共產主義小組 譚平山 入黨時間

彭湃是中國農民革命運動的領袖、海陸豐蘇維埃政權的創(chuàng)始人，黨的早期領導人，“八七”會議被選為九名中央政治局委員之一，1929年為革命犧牲，年僅33歲。彭湃加入中國共產黨時間出現(xiàn)多種說法，有1921年入黨、1922年入黨、1923年入黨、1924年入黨多種不同觀點。黨史學界現(xiàn)在的主流觀點認為彭湃是1924年入黨，但這一觀點不嚴謹，存在很多疑點，“彭湃1924年入黨說”最原始的依據(jù)是羅綺園和《紅旗日報》的《彭湃楊殷兩同志事略》一文所說的一句話：“一九二四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其余都是黨外人士和后來研究人員的推測，如：陳其尤的聽說、陳卓凡和林務農的推測等，證據(jù)有限，說服力不強（“彭湃1924年入黨說”不成立分析，本文作者另有文章，這里不展開）?！芭砼?92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證人證據(jù)非常多，包括瞿秋白、陳獨秀、張國燾、毛澤東等多位中共早期領導人和高層，還有多個場合說過介紹彭湃入黨的譚平山、施存統(tǒng)。本文探析譚平山吸收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

一、彭湃在日本加入旅日共產主義小組

1917年，彭湃到日本留學，是東京早稻田大學政治經(jīng)濟科的學生，不久加入早大進步學生組織“建設者同盟”，在參加“建設者同盟”的活動中，“因與大杉榮、堺利彥、近藤榮藏等相識”，“建設者同盟”后來改組為“曉民會”。1920年11月，堺利彥組織成立了“Cosmo Club”[1]，彭湃與楊嗣震等人又加入進去?！皶悦駮薄ⅰ敖ㄔO者同盟”的成員多來自農村，與農民聯(lián)系密切，熟悉農民的疾苦，重視對農民問題的研究，強調要到農村去宣傳動員農民。彭湃積極參加“建設者同盟”組織的佃農與地主的抗爭活動，深受這些活動方式的影響，并經(jīng)常結合中國農村實際進行思考，提出“中國的革命要依靠農民”的政治主張。彭湃在參加“建設者同盟”、“曉民會”的活動中與施存統(tǒng)認識。

施存統(tǒng)是中國共產黨最早五位黨員之一，1920年6月，與陳獨秀、李漢俊、俞秀松等人組織成立上海共產主義小組，不久到日本留學。施存統(tǒng)根據(jù)陳獨秀指示，與在日本鹿兒島第七高等學校讀書的周佛海組織成立旅日共產主義小組，陳獨秀指定施存統(tǒng)為旅日小組的負責人，“我于一九二〇年六月二十日去東京，與周佛海取得聯(lián)系，成立日本小組，陳獨秀來信，指定我為負責人”[2]。旅日共產主義小組的一項重要任務是發(fā)展新成員，施存統(tǒng)在參加日本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堺利彥組織的活動中，知道彭湃是一位堅定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就把彭湃作為第一個發(fā)展加入旅日共產主義小組的對象。1921年3月，施存統(tǒng)“代表留日中國共產黨小組和他作過一次長談”，認識到彭湃“對農民運動的重視比我們任何人都早”[3]。施存統(tǒng)與彭湃就中國革命形勢和革命力量等問題進行了深入的交流，過后施存統(tǒng)還把彭湃寫的一篇關于呼喚農民革命的文章——《告中國的農民》，推薦給上海共產主義小組的刊物《共產黨》發(fā)表。彭湃的《告中國的農民》以馬克思主義觀點第一次對中國農村的階級狀況作了深入的分析，指出中國的農民問題就是解決第三、第四階層農民的問題。農民被殘酷剝削的地位，以及農民與地主的階級利害沖突，是農民發(fā)生覺悟的“原動力”，決定了農民具有革命要求，廣大農民蘊藏著革命積極性，號召革命同志們走向田間，宣傳農民，發(fā)起農民革命運動。彭湃這篇文章依據(jù)共產主義原理，第一次鮮明地提出了土地革命的問題，為廣大農民擺脫壓迫剝削提供了指南，為中國革命道路開拓了新方向。

1921年5月，施存統(tǒng)發(fā)展彭湃加入旅日共產主義小組，同時加入的還有楊嗣震等人。1956年12月，施存統(tǒng)（已改名施復亮）接受黨史資料收集訪談，在《中國共產黨成立時期的幾個問題》講旅日共產主義小組的事情，兩次都講到曾經(jīng)吸收彭湃加入黨組織。第一次回憶這樣說：“一九二一年七月后，東京小組發(fā)展到十來個人，其中有彭湃同志，還有一個好像叫楊嗣震，其余的名字已忘。該小組由我負責，小組成員多數(shù)是留學預備生。開過二、三次小組會，會議內容已記不清。”第二次回憶談話說：“小組開始只有我和周佛海兩人，后來發(fā)展到十余人，現(xiàn)在記起來的有：彭湃、楊嗣震、林孔昭等人?！盵2]吸收彭湃入黨后，施存統(tǒng)寫信給黨的負責人陳獨秀報告這件事，并介紹即將回國的彭湃給在廣州的陳獨秀，他說：“彭湃離開日本回廣州時，我曾經(jīng)幫他寫過一封介紹信給陳獨秀。那時陳獨秀受陳炯明的聘請任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盵3]施存統(tǒng)發(fā)展彭湃加入旅日共產主義小組是很明確的事情。

建黨時期，由于當時屬于初創(chuàng)階段，人數(shù)很少，到中共“一大”召開時全國才幾十位黨員，入黨手續(xù)也很簡單，沒有填“黨員登記表”，也沒有入黨宣誓環(huán)節(jié)。加入共產主義小組，成為成員有三個關鍵點，一是對共產主義有信仰追求，二是有加入組織的介紹人或證明人，三是有接收加入的地方共產主義小組。吸收新成員后，介紹人再向陳獨秀或李大釗報告發(fā)展新成員的情況。張申府介紹周恩來入黨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同年3月，張申府和劉清揚就介紹周恩來加入了黨組織。那時手續(xù)很簡單，不要寫申請報告，也不舉行入黨儀式。由張申府同周恩來談一次話，講一下國內黨組織的情況，然后寫信報告國內的李大釗、陳獨秀就行了。”[4]彭湃對共產主義信仰非常堅定，施存統(tǒng)把彭湃發(fā)展進入旅日共產主義小組，再寫信給當時黨的負責人陳獨秀，施存統(tǒng)發(fā)展彭湃入黨的手續(xù)是非常完整的。

二、陳獨秀讓譚平山吸收彭湃進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

彭湃拿著施存統(tǒng)的介紹信到廣州找到陳獨秀時，陳獨秀剛剛幫助譚平山等人建立起廣東共產主義小組。1920年12月，陳獨秀被陳炯明聘請為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陳獨秀到廣州后，宣傳馬列主義，傳播科學與民主等新思潮，并協(xié)助譚平山等人建立廣東共產主義小組。在陳獨秀到廣州之前，廣州已經(jīng)有“廣東共產黨”，是黃凌霜、梁冰弦、區(qū)聲白等幾個無政府主義者建立的組織，無政府主義者堅決反對無產階級專政這一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所以退出廣東共產黨。1921年3月，在陳獨秀的幫助下，譚平山、譚植棠、陳公博組建廣東共產主義小組[5]，建立起了真正的共產黨組織。廣東小組最初選舉陳獨秀為書記，后因陳獨秀的工作繁忙，改由譚平山任書記，“組織工作由譚植棠負責，宣傳工作由陳公博負責”[6]。小組成立后，決定以《群報》和《勞動與婦女》作為機關刊物，宣傳馬克思主義，成立“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宣傳員養(yǎng)成所”培養(yǎng)干部。參與廣東早期建黨籌備工作的譚天度回憶說：“一九二一年春，廣東共產黨組織正式誕生了。鑒于陳獨秀等已在上海建立了一個共產黨，廣東則稱為“‘共產黨廣東支部”，其成員只有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三人，若包括陳獨秀才四人?！盵7]廣東共產主義小組與全國各地和旅日、旅法共產主義小組一樣，都在中共“一大”以前成立并發(fā)展黨員，都是中國共產黨的發(fā)起組織。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中共“一大”代表李達回憶確認這個事實：“截至1921年6月為止，共有上海、北京、武漢、長沙、濟南、廣州、東京、巴黎八個中國共產黨發(fā)起組。”[8]

彭湃于5月23日回到海豐，6月初到廣州找陳獨秀。彭湃回國在廣東的廣州和海豐，已經(jīng)遠離了日本共產主義小組，也與上海小組相離，根據(jù)即將召開的中共“一大”《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9]的要求，從屬地管理的角度，陳獨秀必須把彭湃安排進入經(jīng)常活動地區(qū)的一個黨小組，所以就讓譚平山接受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中共“一大”黨員譚天度證實了彭湃當時到廣州找陳獨秀和譚平山的事情：“彭湃同志約在1921年春夏之間到廣州見陳獨秀?！盵10]譚天度又在《關于黨組織成立的回憶》里說：“彭湃同志由日本回來時，曾到廣州找過譚平山，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加入黨組織的?！盵11]

譚平山介紹彭湃加入中國共產黨是公認的事實，主張彭湃1924年入黨說，以及主張1923年入黨說，也都把譚平山作為彭湃的入黨介紹人。譚平山也在很多場合說過自己介紹彭湃入黨，譚平山曾經(jīng)對致公黨主席陳其尤說過，陳其尤在《幫助彭湃到日本留學》的回憶文章里講道：“只是在解放后有一次我和譚平山談及彭湃時，譚說彭湃入黨是他介紹的?！盵12]中國共產黨第一本介紹革命烈士事跡的書是1946年出版的《革命烈士傳略》，里面第五個人物就是彭湃，當時負責主編的胡希明就彭湃入黨一事，專門問詢過譚平山情況，譚平山親口對他說：“彭湃同志是于一九二一年由我介紹入黨的?！焙Ｃ骰貞浾f：“這是譚平山同志親自跟我講的。在場的譚平山同志的愛人孫蓀荃也親自聽到。”[13]

彭湃在1921年由譚平山介紹加入共產黨是確信無疑之事。那么，“譚平山在1921年的哪個月介紹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呢”？

三、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是1921年6月

按照譚天度的回憶，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具體時間有幾個時間參照點：一是彭湃從日本留學回來不久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證詞如下：“彭湃同志由日本回來時，曾到廣州找過譚平山，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加入黨組織的?！倍菑V州共產主義小組成立不久，中共“一大”前后，吸收彭湃加入黨組織。證詞在下：“在陳獨秀的倡議下，便組成了廣東的第一個馬克思主義組織一廣東共產主義小組。這個小組開始時只有譚平山、譚植棠、陳公博3人，以后到1921年黨的一大前后，逐步吸收運動中涌現(xiàn)出來的群眾領袖和積極分子，如彭湃、阮嘯仙、周其鑒、劉爾崧、張善銘、黃學增、楊殷、楊匏安、王寒燼、梁復然等，組織逐漸擴大。”[14]三是彭湃比譚天度早加入黨組織，譚天度于1922年春天加入廣東小組，證詞在下：“直至1922年春，我才由譚平山介紹正式加入黨的組織。”[15]“我入黨后，彭湃已在支部參加開會。彭湃也找譚平山研究過工作，后來，他即回海豐縣從事農民運動。他在日本時已接受馬克思列寧主義，對共產主義有認識?！盵10]四是彭湃在回家鄉(xiāng)海豐縣任教育局長前就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根據(jù)譚天度在《南粵風云三十年》里的回憶：“彭湃同志約在1921年春夏之間到廣州見陳獨秀，他一方面接受省教育委員會的任命，充當海豐縣教育局長，另方面研究有關開展革命運動等問題。大概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加入黨的?！盵10]

從譚天度的回憶里，我們可以整理出彭湃加入黨組織的大概時間。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是在彭湃從日本留學回來不久，在譚天度入黨之前，并且是在彭湃任海豐縣教育局長之前。彭湃1921年5月23日回到海豐，1921年10月1日任海豐縣勸學所（教育局）所長，譚天度是1922年春入黨，所以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時間應該就在6月至9月之間。

彭湃1921年6月10日到廣州見陳獨秀，譚天度說是“約在1921年春夏之間到廣州見陳獨秀”[10]，彭湃在廣州一個多月時間，他當時給李春濤寫信說：“湃到廣州二月，鎮(zhèn)日里只向人解說社會主義是主張共產不是主張均產，是主張自由戀愛不是主張公妻。”[16]七月下旬，彭湃回海豐成立“勞動者同情會”，7月30日發(fā)表了《勞動者同情會的緣起》[17]，并且一直在海豐組織“勞動者同情會”的活動，期間，還發(fā)動鄭志云、鐘貽謀、李國珍等人在《新海豐》雜志上宣傳社會主義思想，彭湃本人也于9月1日在《新海豐》發(fā)表《告同胞》等文章。所以，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應該是在：廣州見陳獨秀的6月10日到回海豐之前的七月中旬。

當時，陳獨秀是廣東省教育委員會委員長，譚平山是廣東省教育委員會副委員長，兩人平時聯(lián)系密切。彭湃從日本回廣東時已經(jīng)由施存統(tǒng)發(fā)展加入旅日共產主義小組，但由于遠離日本小組和上海小組，從黨員活動與管理出發(fā)，必須盡快安排進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因此，陳獨秀要求譚平山吸收彭湃加入廣東小組。如果彭湃沒有加入過旅日共產主義小組，陳獨秀和譚平山就應該對彭湃進行一段時間的考察，但既然施存統(tǒng)已經(jīng)吸收彭湃加入黨組織，陳獨秀應該馬上讓譚平山接收彭湃加入廣東小組才對，所以，陳獨秀介紹彭湃與譚平山認識的時間也就是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譚天度反復這樣說：“彭湃同志約在1921年春夏之間到廣州見陳獨秀……大概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加入黨的”，“彭湃同志由日本回來時，曾到廣州找過譚平山，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加入黨組織的”，彭湃見譚平山是在見了陳獨秀不久后的6月中旬，這樣，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應該就是6月中旬。

中共“一大”于1921年7月23日至31日召開，參加“一大”的十三位代表來自全國六個共產主義小組和旅日、旅法兩個共產主義小組，這八個共產主義小組是中國共產黨的發(fā)起組織，在“一大”之前加入這八個共產主義小組的黨員就是各個共產主義小組的發(fā)起人。彭湃1921年6月中旬由譚平山介紹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當時中共“一大”還沒召開，所以，彭湃也是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發(fā)起人之一。中共“八七”會議后黨的負責人瞿秋白證明了這個事實，1929年9月，為紀念彭湃犧牲一周年，瞿秋白在蘇聯(lián)編輯出版《紀念彭湃》一書，書的前言有瞿秋白寫的《紀念彭湃同志》一文，其中講道：彭湃“在一九二〇至二一年的時候，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也是廣東支部的一個發(fā)起人”[18]。黨的負責人瞿秋白說彭湃是“廣東支部的一個發(fā)起人”，就是說彭湃是1921年中共“一大”前的黨員。

譚平山吸收彭湃加入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時間在中共“一大”之前的1921年6月中旬，彭湃也是廣東共產主義小組的發(fā)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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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作者承擔中共廣東省委黨校科研課題《彭湃加入中國共產黨時間考證》（項目批準號：16DJ07）的部分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