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八口開畫展，同一個家里不一樣的我們

溪流

2018年3月，上海寶山國際民間博物館的“一家人畫展”吸引了眾多觀眾。這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顏新元帶領自己的一家八口創(chuàng)作的，包括老伴、女兒女婿、兒子兒媳，以及外孫和孫子，最年長的是65歲的顏新元，最年幼的是2歲的孫子妥妥。這些作品囊括油畫、水墨、水彩、茶畫、書法、攝影、涂鴉等多個領域，每一幅作品都有其獨特的風格，但匯合在一起，卻又異常融合。這樣特別的“一家人畫展”，顏家人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五年，舉辦了七次，從四個人到六個人再到八個人，他們就像是一塊拼圖的八個零件，各有棱角，但拼接在一起，卻是一個完整的圓。顏新元說，經(jīng)營好一個家庭和畫畫是同一個理，每個人都該保持自己的個性，沒必要一定要子承父業(yè)，或者走同一條路，各有不同才能取長補短，才有進步的空間和動力，才會有話說，有事做，有心談。

一、用盡一切辦法夸孩子

顏新元出生于湖南桃江縣，從小就喜歡畫畫，無師自通，畫個小花小草都有模有樣。畢業(yè)后，顏新元先后當過文化站輔導員、電影放映員、劇團編劇、文化館館長等工作。而就在他當電影放映員時，他認識了妻子劉雪純。1978年，兩人結婚，婚后兩人生下兒子顏開和女兒彎彎。有了孩子，經(jīng)濟負擔驟加，顏新元又跳槽到了一家電影公司擔任美工。

一天，顏新元閑來無事在一張白紙上畫了兩條魚，單位的貓見了，一下子跳到桌子上，用爪子在紙上扒拉。同事見到后，笑著說：“你這小魚畫得太逼真了，把貓都騙了。你畫畫得這么好，當美工真是埋沒了，你應該往繪畫方面發(fā)展，沒準能成為大畫家！”同事的話在顏新元心里擊起了層層漣漪，做畫家一直是他的夢想，回去后，顏新元就跟妻子說了這事，妻子是樸實的莊稼人，對于丈夫的決定一向都很支持，“現(xiàn)在孩子逐漸大了，生活也過得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我頂著。”1986年年初，顏新元辭去美工的職位，開始在家學畫。

在家全心全意地開始畫畫后，顏新元跟兒女接觸的機會便多了，他想著自己給孩子當老師，陶冶陶冶情操。哪知道，兒子顏開還算好，女兒彎彎不僅不喜歡，還十分排斥。一次，顏新元在家里畫凳子，彎彎走過去，徑直把凳子搬走了。顏新元叫住了女兒：“彎彎，你把爸爸的凳子搬走了，爸爸沒有參照物怎么畫？”彎彎不高興地看著父親，“凳子就是用來坐的，不是給你畫畫的，你要畫重新找個來?！迸畠簩Ξ嫯嬋绱朔锤校佇略H感無奈。

女兒稍微大點兒后，想要她學畫的念頭再次在顏新元心里萌動起來，有什么辦法能讓孩子喜歡上畫畫呢？一天彎彎放學回家，在門口和小伙伴一起玩，大家隨意地在墻上涂鴉，彎彎也跟著畫了起來，用粉筆畫了一只小狗，畫得有模有樣。顏新元看見后既欣喜又驚訝，夸贊彎彎道：“你這小狗比爸爸畫得都要好，要不這樣，咱們把它圈起來，在旁邊畫一個符號，就當是‘彎彎的專屬印章，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畫的，怎么樣？”小孩子好哄，一聽這話趕緊用粉筆把畫圈了起來：“這是我的，誰也不能擦掉。”

到家后，顏新元故作遺憾地說：“你在墻上畫，到時一場雨下來畫就沒有了，多可惜，不如以后你在紙上畫，不管好壞，爸爸都幫你裱起來，等攢多了，就幫你開一個小型畫展，怎么樣？想想到時你該多風光??！”彎彎心里竊喜，但還是有些遲疑：“我不喜歡畫畫，能畫好嗎？”“能，肯定能，就那小狗畫得比你哥哥都強，你真有天賦，不畫畫太可惜了！”晚上，顏新元又帶著兒子和妻子特意去鑒賞了一下女兒畫的小狗，每個人都是一通猛贊，這讓小妮子心里樂開了花，也不再那么排斥畫畫了。

顏新元說到做到，女兒的每一幅畫不管是好是壞，只要是成品，他都會精心地裝裱起來，不僅如此，還想盡各種辦法夸她，哪怕很小的一個出彩處，他也會放大一百倍去夸，有時妻子在一旁聽得雞皮疙瘩直掉。等女兒畫到了20幅作品，顏新元便決定在家里給孩子辦一場小型畫展。那天，他請來了十幾位親朋好友，其中還有他的老畫友，在門口的入口處煞有其事地擺放著一本簽名本，每一位來賓都要在本子上留下看畫后的感想。一場畫展下來，彎彎真的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名小畫家，開始主動要求學畫了。

二、各自盛開各有花香

剛開始學畫，彎彎并不想照父親的路走。哥哥喜歡臨摹父親的畫，她不喜歡，她喜歡色彩艷麗的油畫，喜歡畫童真的東西。女兒有想法，顏新元很高興，始終都是以鼓勵為主，“只要是你自己所想所畫的，就是獨一無二的?！?/p>

一天，彎彎興沖沖地拿著一幅畫遞到了父親面前：“爸爸，你看這是我畫的向日葵，怎么樣？”幾天前，顏新元把梵高的《向日葵》模本給了彎彎，讓她跟著學一學，沒想到才兩三天，彎彎就畫了出來。打開一看，顏新元眼前一亮，一片綠油油的地里，一朵剛剛盛開的向日葵朝著太陽，似雜草也似花。彎彎指著畫解釋道：“媽媽跟我說過，向日葵的種子很容易存活，這是一朵被遺忘的向日葵，有一天，農(nóng)民伯伯去撒種子的時候不小心把它丟在了路邊，它就在草地里生根發(fā)芽了，就算這樣它也長得很好，很美麗。”女兒簡單的一幅畫，更像是一個哲理故事，顏新元聽著看著連連點頭：“如果你喜歡用畫來講故事，你可以學著畫一些繪本，繪本就是這樣，文字很少，所有的語言都藏在畫里?！痹诟赣H的鼓勵下，彎彎創(chuàng)作了好多簡單的繪本，畫好就去說給小朋友們聽。

和女兒不同，兒子顏開斯文內(nèi)向些，對于父親一向是又敬又怕，一開始畫畫就是從臨摹父親的畫開始的，所以他的繪畫風格總都有父親的影子在。顏新元告誡兒子：“學習可以從臨摹開始，但基礎打好以后，必須得有自己的方向。”

一日，顏開在書房里畫畫，畫的是一枝春寒料峭的臘梅。顏新元走進去看見兒子右前方還放了部手機，手機里是一幅梅花的圖片。他將手機收起來，嚴肅地說：“你如果一直模仿，就算你畫得再好，也是別人的；你自己去創(chuàng)作，就算畫得不成樣，也是自己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兩樣東西是一樣的，細微處總會有差別，畫畫也是一樣，與其求同不如求異?！?/p>

父親把手機收走后，顏開不知該怎么下手了。父親把他領到陽臺上，指著窗臺上的花花草草說：“要想心里有東西，眼里必須能看見東西，畫畫一定要接地氣，平時的觀察少了，當然畫不出東西的神韻?！闭f完，他指著窗臺下的一棵樹，啟發(fā)兒子道：“你看這棵樹被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一兩片葉子隨風而下，陽光灑在上面，像鍍了金一樣，多美。你得像拍電影，把這畫面感記住，這樣的畫畫出來才能打動別人。”聽父親這樣講，顏開的腦海里突然想起了小時候他和父親一起去摘桃子，他在樹下?lián)u，熟透的桃子從樹上掉下來，小鳥著急地去啄食的場景。

第二天，顏開把畫好的畫拿給父親看。顏新元毫不吝嗇地給了兒子一個大大的贊：“畫就是畫家的嘴巴，你想要表達什么，全都在畫里。爸爸沒什么可教你的了，畫畫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專業(yè)的畫家能畫，種田的農(nóng)民也能畫，只要找準了自己的風格就行。”從那之后，顏開如醍醐灌頂，開始有了自己的繪畫風格。

兩個孩子成長的同時，顏新元在繪畫上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美術作品多次參加全國展覽，開辦了多場個人畫展，其著作《湖湘文庫：湖湘民間繪畫》，被國家文化部授予“民間美術開拓者”稱號，并擔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新媒體藝術與設計學校教授，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導師。而兒子和女兒也雙雙考入了中央美術學院，彎彎和父親共同創(chuàng)作的繪本《大腳姑娘》，也由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而顏開獨創(chuàng)的茶葉水作畫，被譽為畫界一絕。

三、一家人畫展，八口之家畫出美好生活

顏家出了三個畫家，這在當?shù)貍鳛榧言?。妻子劉雪純聽著高興，整天都笑呵呵的。丈夫畫畫，她就幫著拿紙拿筆，好吃好喝地慰勞他和孩子們，一家人其樂融融。

一天晚上，顏新元從外面回來，竟然發(fā)現(xiàn)桌子上擺了一幅畫，臨摹的是家里收藏的一幅刺繡，不論是神韻還是畫風，都非常到位。難道有畫友來過？妻子劉雪純正在廚房做飯，顏新元便問道：“桌子上的畫是誰送來的？”劉雪純聽后哈哈大笑：“那是我沒事的時候臨摹著玩的，竟然還能騙過你。”顏新元聽后，驚呆了，把妻子拽出了廚房，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這畫是你畫的？”“當然了，這還能有假，我照葫蘆畫瓢，瞎畫著玩的?！鳖佇略喼辈桓蚁嘈?，妻子每天周旋在家務之中，沒想到她的畫功竟然到了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

劉雪純笑著說：“平時你跟孩子們畫畫的時候，我都看在眼里，我們一家子畫畫的，十幾年下來，我看都看會了?！薄澳侵霸趺礇]見你畫過？”“彎彎前段時間回來，余下了不少顏料，我想著扔了也是浪費，就拿來畫著玩?！鳖佇略侄⒅嬁戳撕镁?，越看越滿意，“以后沒事你就加入進來，咱們一家四口來比賽，看誰作品又多又精。”在丈夫的鼓勵下，劉雪純畫技突飛猛進，此后連續(xù)多年舉辦了自己的個人畫展，成為了一名地道的農(nóng)民女畫家。

2013年的一天，湖南的一位朋友找上顏新元，想要請他過去開一個畫展。朋友知道顏新元的妻子和兩個孩子，都是小有知名度的畫家，所以希望這次畫展顏家一家四口都有作品展出。顏新元笑著說：“已經(jīng)不是一家四口了，我兒子女兒都已成家，兒媳、女婿都是畫畫的好手，這回他們也都能加入進來?！被厝ズ箢佇略徒o妻子、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下達了任務，讓他們好好畫，交出最滿意的作品。最終，“一家人畫展”順利展出，六個人的風格迥異，變化多樣，深受看客喜愛。此后，全家人又在北京、煙臺、上海等地開辦了多場畫展。

隨著孫子和小外孫的誕生，這個八口的大家庭更添了許多歡樂。顏新元也有了自己的新事業(yè)，就是給孫子和小外孫當畫畫老師，兩個孩子調(diào)皮，常常把顏料抹到老人的臉上，看著爺爺（外公）變成了大花臉，笑得前俯后仰。而“一家人畫展”也從六個人增加到了八個人。

2018年3月，“一家人畫展”在上海寶山國際民間藝術博覽館舉辦，這也是“一家人畫展”的第七次展覽。顏新元說，此次的畫展，就是他對生活的一種態(tài)度，每一個家庭都由多個成員組成，他們各有不同，有著各自的優(yōu)缺點，正是因為這些不同，才讓一個家庭有了活力和生機。畫畫也是一樣，如果他們一家人的繪畫風格一樣，那就沒了意義，正因為不同，才可以相互學習和切磋，取長補短，有了進步的空間和動力。

2018年6月初，趁著端午節(jié)來臨之際，彎彎一家和顏開一家都提前趕了回來。劉雪純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吃過飯后，大家齊聚書房，要來一場繪畫比賽。一家人笑著聊著，時光在歡聲笑語中流淌，特別溫馨，也格外珍貴。

責編/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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