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老師

不見戈老師已有多年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否安好。有時候看著被我高高掛起的笛子，總會不由得想起他來。

他是我的竹笛老師，可在我心底里他更像我的哥們兒。他很年輕，教我時還是南藝的學生，沒事時就愛和我瞎聊，聊動漫、聊電影、聊小說……遇上個知己很難，我偏偏遇上了戈老師。

可媽媽不樂意了，她覺得所有的好老師理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古板、嚴肅，一手棍子一手書。“上課和學生扯東扯西的老師能教得好嗎？”有次聽完了我在戈老師那里聽來的新鮮事，她就這樣生氣地說，還要求去聽一節(jié)笛子課。我沒辦法，夜里悄悄發(fā)消息給他，他只回了三個字：“沒關系！”不知為何，看到這三個字，我心里似乎安定了。第二天去上課，戈老師一反平常T恤、牛仔加拖鞋的風格，換上一身襯衫、西褲、黑皮鞋，倒頗有幾分翩翩書生的味道。他正兒八經(jīng)地給我畫著拍子，指導每個音符，還趁我練習的空閑時間和我媽聊了起來。天哪！我從不知道他連我媽這樣的“歐巴桑”都能聊得來！結(jié)果那天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我媽一出教室門，就摸摸我的頭，說：“以后跟這個老師好好學！”

戈老師是個很細心的人。我從小就丟三落四，他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幫我收好，從沒少過。有一次他沒來上課，還特意寫了塊牌子掛在教室門上：“劉一鳴，請把你的‘垃圾帶回家?！币煌险n的同學因為這個牌子笑話了我一學期。不過，從那之后，我就再也沒有丟過東西。

戈老師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別看他平時跟我打成一片，其實真正上課時，他是相當認真的。每當我有一個音吹錯了，他會用鉛筆在那個地方畫個淡淡的圈。一首曲子下來，我的書上就畫滿了大大小小的圈，然后他會不慌不忙地挨個幫我糾正。我曾經(jīng)被每個老師認為效率低下，可在戈老師的課上，我的效率是出奇的高，不過一個星期，書上的圈圈就一干二凈了。我曾經(jīng)很好奇地問過他是如何提高效率的，他輕松地一笑：“很簡單，把生活里的每個挑戰(zhàn)看成你書上的圈圈?！?/p>

戈老師還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每年年末的時候，他會請所有的學員一起去吃飯，路遇乞丐，我們都熟視無睹，他卻總要摸出一塊錢，輕輕遞給乞丐?？v使我們提醒他那是騙子，他也無所謂地聳聳肩：“即使天下人都是騙子，我也有自己的良心?！彼髮W學過哲學，我們無法辯過他。不知什么時候，我無意中透露了生日。等到我生日的那個星期的課，我一進教室，一群人就“嗚啦嗚啦”地用笛子吹起了《生日歌》。雖然笛子不適合演奏這首歌，但我不得不承認，那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旋律。

戈老師離開這個城市的那一天，他統(tǒng)計了一下自己這些年教過的學生，總共253人。每個他教過的，他都和他們拍過一張照片，于是就有了253張照片。他把照片一張一張翻給我們看，每張照片的背景都是昏暗的教室，可每張照片的笑臉都十分燦爛、陽光，好像都在重復著一句話：“戈老師，你是我們永遠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