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奇臺縣半截溝話的兩字組連讀變調(diào)

何菲菲，趙亞偉

（新疆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奇臺縣半截溝鎮(zhèn)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昌吉州東部，奇臺縣城東南部。東與兵團(tuán)農(nóng)六師奇臺農(nóng)場相連，西與碧流河鄉(xiāng)為鄰，南跨天山屋脊與吐魯番接壤，北接青河縣。

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開始了新疆漢語方言普查工作。課題組根據(jù)各方言點單字調(diào)的中古音演變規(guī)律把新疆漢語方言分為蘭銀官話北疆片、中原官話南疆片、北京官話北疆片三個片區(qū)。奇臺縣城話有陰平44、陽平上52、去聲212三個聲調(diào)，是蘭銀官話北疆片的代表點①董印其.新疆漢語方言研究中的幾個問題[J].語言與翻譯，2012,(1)：11-18.。

2011年，山東大學(xué)曾緹博士對奇臺縣境內(nèi)的八個調(diào)查點進(jìn)行了調(diào)查。曾緹博士認(rèn)為奇臺話存在陰平44、陽平上52、去聲213三個單字調(diào) 。

2016年9月-10月，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biāo)項目“西北地區(qū)漢語方言地圖集”第五課題組——新疆組派小分隊對奇臺縣半截溝話進(jìn)行了調(diào)查，以兩字組連讀變調(diào)為重點，得出半截溝話單字調(diào)的中古音演變規(guī)律符合蘭銀官話北疆片的特點及連讀調(diào)存在“輕聲不輕”和“中和調(diào)”現(xiàn)象的結(jié)論。

一、奇臺縣半截溝話音系

（一）聲母

半截溝話共有23個聲母（包括零聲母）（詳見表1）。

音節(jié)中合口呼韻母前面常帶有半元音[?]?！耙?、雨”一類的音節(jié)發(fā)音時，前面部分有強(qiáng)烈的摩擦，摩擦甚至一直延續(xù)到音節(jié)結(jié)束，其聲母記為舌面前濁擦音 [?]。

“倍”字今半截溝話讀送氣聲母[ph]。

古全濁澄母仄聲今讀[t?]聲母，如：趙[t??323]；平聲今讀[t?h][tsh]聲母，如：蟲[t?hu?51]|茶[tsha51]。古全濁崇母今讀[t?h][tsh][s]聲母，如：床[t?hua?51]|柴 [tsh?51]柿 [s?323]。

古知徹母今讀 [t?][t?h][ts][tsh]母，如：竹 [t?u51]|抽 [t?h?u44]|摘 [ts?51]|拆 [tsh?44]。

古 莊 初 母 今 讀 [t?][t?h][ts][tsh]母， 如： 裝[t?ua?44]|初 [t?hu44]|爭 [ts??44]|鏟 [tsh?51]。 古 生母開口今讀[s]母，合口今讀[?]母，如：師[s?44]|刷 [?ua323]。

古章組今讀[t?]組聲母，但也個別例外字讀[ts][tsh][s]母，例外字如：紙 [ts?51]|吹 [tshue44]|試[s?323]。

表1 奇臺縣半截溝話聲母

（二）韻母

半截溝話共32個韻母（帶兒尾韻）（詳見表2）。

[i?/y?]韻母中韻腹 [?]實際讀音略偏后。[?/i?/u?/y?]韻母中 [?]鼻化現(xiàn)象明顯，全部記為鼻化元音。鼻韻母 [ɑ?]/[iɑ?]/[uɑ?]/[u?]/[y?]中的主要元音帶有鼻化色彩。

今普通話的[ai][uai][ei][uei][ɑu][iɑu]韻母在今半截溝話中動程皆縮短，讀 [?][u?][e][ue][?][i?]韻，如： 排 [ph?51]|怪 [ku?323]|北 [pe323]|對 [tue323]|寶 [p?51]|笑 [?i?323]。

今半截溝話鼻音韻母中，高元音、央元音[i][u][y][?]作主元音時，后無前后鼻音尾對立，只跟舌根鼻音韻尾，即 [i?][u?][y?][??]。

古蟹攝開口一二等陰聲韻①舉平以賅平上去.在今半截溝話讀 [?]韻，如：蓋 [k?323]|買 [m?323]。 蟹攝合口陰聲韻見系部分字今讀[u?]韻，如：怪[ku?323]

古止攝今無[?]韻讀法，有[?]韻讀法，如：師[s?44]|遲 [tsh?51]|絲 [s?44]。

古果攝開口陰聲韻見系部分字、假攝三等陰聲韻、咸攝三四等入聲、山攝三等入聲見系部分字、山攝四等入聲今讀 [i?]韻，如：茄 [t?hi?51]|謝 [?i?323]|接 [t?i?323]|貼 [thi?323]|歇 [?i?323]|鐵[thi?51]。

山攝三等入聲端見系部分字、宕攝三等入聲部分字、江攝入聲部分字今讀[y?]韻，如：雪[?y?323]|月 [?y?323]|藥 [?y?323]|學(xué) [?y?51]。

表2 奇臺縣半截溝話韻母

（三）單字調(diào)

半截溝話有陰平44、陽平上51、去聲323三個單字調(diào)（詳見表3）。

半截溝話的中古音分布符合蘭銀官話北疆片的特點，應(yīng)歸在蘭銀官話北疆片。（1）古平聲清聲母字今讀陰平；（2）古平聲濁聲母字、古上聲清聲母字、古上聲次濁聲母字以及古入聲全濁聲母字今讀陽平上；（3）（今普通話中的陽平與上聲合流）古上聲全濁聲母字及古去聲清聲母字、濁聲母字今讀去聲；（4）古入聲清聲母字及古入聲次濁聲母字散歸三聲，其中絕大部分歸入今去聲。

表3 奇臺縣半截溝話單字調(diào)古今對比

二、兩字組連讀變調(diào)

本節(jié)討論的兩字組連讀變調(diào)包括三部分：各調(diào)類分前后字兩兩拼合的連讀；各調(diào)類字帶“的、子、了”后綴的輕聲連讀；各調(diào)類名詞疊字組的連讀。

陽平上中來自古濁平的字和來自古清上、次濁上的字的連讀變調(diào)有同有異。為了結(jié)論的準(zhǔn)確性，本節(jié)擬將兩者分開討論。前者我們用“陽平上甲”指代，后者我們用“陽平上乙”指代。

（一）各調(diào)類分前后字兩兩拼合的連讀

這部分有三十個兩字組，分為四類：（1）八組前后字都不變調(diào)，如“陰平44+陽平上甲51”中全部詞組；（2）五組前字變調(diào)，如“去聲323+陰平44”中大部分詞組；（3）六組后字變調(diào)，如“陰平44+陰平44”中部分詞組；（4）十一組前后字均為變調(diào)，如“陽平上乙51+陰平44”中大部分詞組。

連讀中的[43/42/53/41/51]均為[51]調(diào)的音位變體，[31/32/21]均為[21]調(diào)的變體，[44/33]均為[44]調(diào)的變體。且連讀中產(chǎn)生了兩種新的變調(diào)，即35、21。

1.五組前字變調(diào)

|去聲+陰平| [32+44] 背心[pe?i?] 認(rèn)真[???t???]唱歌 [t?ɑ?k?]

|陽平上乙 + 陽平上甲 | [32+41] 口糧[kh?uliɑ?]檢查 [?i?tsha]

|陽平上甲+陽平上乙| [44+41] 門口 [m??kh?u]

|去聲 + 陽平上甲 | [21+41] 面條 [mi?thi?] 拜年[p?ni?] 大門 [tam??]

|去聲 + 陽平上乙 | [32+41] 信紙 [?i?ts?] 大 雨[ta?y] 送禮 [su?li]

因此不論是從打擊商業(yè)賄賂犯罪的角度，還是從符合商業(yè)賄賂犯罪立法的國際性潮流的角度來看，都應(yīng)當(dāng)將商業(yè)賄賂的內(nèi)容擴(kuò)大到非財產(chǎn)性利益。

2.六組后字變調(diào)

|陰平 + 陰平 | [44+51] 飛機(jī) [fe?i] 東風(fēng) [tu?f??]

|陰平 + 去聲 | [44+41] 書記 [?u?i]

|陰平+ 去聲 | [44+31] 車票 [t??phi?] 開店 [kh?ti?]開會 [kh?xue]

|陽平上甲 + 去聲 | [53+31] 還賬 [xu?t?ɑ?]

|陽平上乙 + 陰平 | [43+33] 打針 [tat???]

|陽平上乙 + 去聲 | [42+21] 寫字 [?i?ts?]

3.十一組前后字均變調(diào)

|陽平上甲 + 陰平 | [35+31] 良心 [liɑ??i?] 棉花[mi?xua]

|陽平上甲 + 去聲 | [35+31] 棉褲 [mi?khu] 徒弟[thuti] 羊圈 [?iɑ??y?]

|陽平上甲+陽平上甲| [35+31] 眉毛[mim?] 圍裙 [?u??hy?]

|陽平上乙 + 陰平 | [44+41] 火車 [xu?t??] 眼睛[?i??i?] 老師 [l?s?]

|陽平上乙 + 去聲 | [31+41] 韭菜 [?i?utsh?] 手藝 [??u?i] 板凳 [p?t??]

|陽平上乙 + 陽平上乙 | [44+31] 井水 [?i??ue]

|去聲+陰平| [32+23] 地方[tifɑ?]

|去聲 + 去聲 | [24+31] 路費(fèi) [lufe] 孝順 [?i??u?]種菜 [t?u?tsh?]

|去聲 +去聲 | [52+21] 會計 [khu??i]

|去聲 + 陽平上甲 | [32+23] 算盤 [su?ph?]

|去聲+陽平上乙| [31+23] 戶口[xukh?u]

（二）各調(diào)類字帶“的、子、了”后綴的輕聲連讀及各調(diào)類名詞疊字組的連讀

1.帶“的、子、了”后綴的兩字組在半截溝話中后字大部分仍讀輕聲，且前字俱發(fā)生了變讀。有這樣兩種特殊情況：當(dāng)“的、子、了”后綴前為陽平上乙字時，前后字均變?yōu)檎{(diào)值為[21]的輕讀；而當(dāng)前字為去聲字時，前后兩字分用了前字的調(diào)值，即將[323]拆為了[21]+[23]。

|陰平 + 輕聲 | [33+31] 刀子 [t?ts?] 珠 子 [t?uts?]方的 [fɑ?ti] 高了 [k?l?]

|陽平上甲 + 輕聲 | [44+21] 繩子 [???ts?]

|陽平上甲 + 輕聲 | [34+31] 盆子 [ph??ts?] 長的[t?hɑ?ti] 熟了 [?ul?]

|陽 平上乙 + 輕聲 |[21+21] 李子 [lits?] 拐子[ku?ts?] 小的 [?i?ti] 走了 [ts?ul?]

|去聲 + 輕聲 | [21+23] 蓋子 [k?ts?] 豆子 [t?uts?]大的 [tati] 見了 [?i?l?]

2.本文中名詞疊字組為AA式組合。“陽平上乙疊字組”是前字發(fā)生了變讀，其余組前后字俱發(fā)生了變讀（內(nèi)含一組前字輕聲，一組后字輕聲）。

|陰平疊字 | [33+41] 珠珠 [t?ut?u] 刀刀 [t?t?] 包包 [p?p?] 心心 [?i??i?]

|陽平上甲疊字 | [33+21] 饃饃 [m?m?] 娃 娃[?ua?ua]

盆盆 [ph??ph??] 蟲蟲 [t?hu?t?hu?]

|陽 平 上 乙 疊 字 | [21+41] 眼 眼 [?i??i?] 粉 粉[f??f??] 本本 [p??p??]

|陽平上乙疊字 | [44+44] 顆顆 [kh?kh?]

|去聲疊字 | [32+23] 面面 [mi?mi?] 棍棍 [ku?ku?]

巷巷 [xɑ?xɑ?] 蛋蛋 [t?t?]

三、結(jié)語

根據(jù)上文的分析，我們得出以下結(jié)論：

1.半截溝話應(yīng)歸在蘭銀官話北疆片。

2.半截溝話中兩字組連讀中存在“輕聲不輕”現(xiàn)象。兩字組中的“輕聲”均為后字輕讀，有固定調(diào)值[21]（變體[21/32/31]）。本文對“輕聲”的定義采用的是陜西師范大學(xué)邢向東先生的說法。“我們認(rèn)為，‘輕’是和‘重’相比較而言的……把這種重輕式語音詞中說得較輕的音節(jié)看作輕聲，是能夠成立的。我們不能用北京話的輕聲作為標(biāo)準(zhǔn)來律其他方言?！雹賲擎?岐山話兩字組的連讀變調(diào)及中和調(diào)的模式[J].南開語言學(xué)刊,2008,(2):142-152，167-168.

表 4 奇臺縣半截溝話兩字組連讀變調(diào)

3.半截溝話兩字組連讀中存在“中和調(diào)”現(xiàn)象。半截溝話中的“中和調(diào)”屬于“西北型連調(diào)式”?！啊泻驼{(diào)’的概念，是從邢向東的觀點化用而出的。他指出：‘調(diào)位中和指某一方言中不同的單字調(diào)，在語流中失去原調(diào)值的聲調(diào)趨同現(xiàn)象，調(diào)位中和有時涉及該方言的所有單字調(diào)，有時只涉及部分單字調(diào)。有的方言調(diào)位中和只發(fā)生在重輕式語音詞的后字，有的既發(fā)生在后字，也發(fā)生在前字?！雹谛舷驏|.論西北方言和晉語重輕式語音詞的調(diào)位中和模式[J].南開語言學(xué)刊,2004,(1):8-18.

“比較、分析了西北方言和晉語中重輕式語音詞的兩種調(diào)位中和模式，認(rèn)為西北型的特點是形成“高-低、低-高”搭配的連調(diào)模式……提出調(diào)位中和可能導(dǎo)致在一定范圍內(nèi)‘字調(diào)’向‘詞調(diào)’過渡，并可能促使單字調(diào)合并。”①吳媛.岐山話兩字組的連讀變調(diào)及中和調(diào)的模式[J].南開語言學(xué)刊,2008,(2):142-152，167-168.

半截溝話兩字組連讀變調(diào)規(guī)律（詳見表4）。表格中凡連讀變調(diào)中前字或后字變化為非本調(diào)的，我們均在其調(diào)值下面劃線標(biāo)明。凡是發(fā)生了輕讀現(xiàn)象的，我們在其調(diào)值上加方框標(biāo)示。